张茜的男朋友，那个叫李燃的男人是一个看起来颇有书卷气质的大男生。就像是每一个青春电视剧里喜欢描述的那样，他长得很瘦，很高，鼻梁上架着一副单边方框的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面上带着些从容的微笑，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是白忘川在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
几人最后约见的地方是学校操场旁边儿的一个小树林里，楚素说这里桌椅之类可以休息的地方比较多，现在这种正午的上课时间，会过来的人也比较少。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距离白忘川说有问题的那个图书馆很远，加上露天，不担心会有什么鬼魅过来缠着。
对于楚素的这番安排，白忘川其实是挺赞赏的。
等几人都到齐了之后，楚素带他们找了个偏僻一点儿的方桌四边坐下。然后白忘川从口袋里拿出了李燃的学生证递给他，一边确认似得明知故问了一句道：“你是张茜的男朋友，对吧？”
李燃脸上的微笑不变，淡定的点了点头，以示确定。然后抬手推了一下夹在鼻梁上的眼镜，他说：“楚素同学叫我出来是说你可以帮我们联络到茜茜，你知道她在哪儿吗？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我消息了。”
白忘川表情不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将这个名叫李燃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转头朝楚素问道：“你之前跟我说，你们宿舍除了你们仨之外还有一个，那个姑娘名叫什么？”
他语调平平的问着。
但是还不等楚素有什么反应，那个名叫李燃的年轻人却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下脸色。
楚素说：“她叫岳珊珊。”
白忘川点头。
李燃不满的拍了下桌子，皱着眉一脸烦躁：“这和她们宿舍的第四个人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我只是想知道茜茜的下落而已，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说着，起身就想离开。
但是没有给他动作的机会，白忘川已经再次开口，悠悠道：“和岳珊珊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和她之前流产过的那个孩子，关系就比较大了。”
李燃脸色一白，扭头看向白忘川。目光中多了些阴郁和狠毒。
本来就有些咋咋呼呼的江晓月则是直接就憋不住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珊珊她有过孩子？”
“不可思议是吗？”白忘川摊手，视线一直停在李燃身上。他说：“这个事儿我觉得李燃同学你应该听清楚的，尤其是这个孩子流产的时候月份可不小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已经是个人形了吧？”
他这话一出，那两个女生和李燃都一起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一个人听不出来。
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清风吹过，也吹不开其间的压抑和烦闷。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李燃转过头，抬眼死死盯着白忘川。一字一顿，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那个孩子了，”白忘川说，就像是在讲解一个很简单、又随处可见的轻松故事一样，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孩子应该是流产在张茜怀孕之前，但是之间应该没有距离太远的时间。然后张茜怀孕，你否定了自己和岳珊珊之间的关系，反而和张茜表现的幸福快乐。于是岳珊珊在图书馆将张茜殴打流产，之后没过多久，她就死了，对吗？”
他平静的说完，然后抬头，回望着李燃的双眼。
他发现李燃那张本来就已经没有太多血色的脸，在他说完这些话后，似乎又变的更加苍白了几分。
那模样像极了褪尽血色，刚刚失去了灵魂的死人。
之前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再一次的填满了空气。楚素和江晓月两个女生似乎是都不敢相信白忘川的话，视线一会儿看看白忘川，一会儿瞧瞧李燃，最后对视在一起，妄图从对方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颜色。
但是没有。
她们发现，对方眼中的情绪和自己一模一样。有震惊，又惶恐，但唯独没有的，是怀疑。
沉默还在持续，不知要持续多久。
李燃终于先忍不住，一拳狠狠地敲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抬眼，用有些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忘川，然后一字一顿：“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说了，凭我见过这两个婴儿的魂魄，”白忘川依旧是那个态度，依旧是那个语气。完全没有把李燃这种随时能扑过来咬死他的态度放在眼里。只深吸了一口气，就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楚素把我让你找的那本书给李先生看看吧，这里面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的。”
他说着，楚素在一旁就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得，抖了下身子，然后立刻听话的从包里取出那本“形影咒”递到了李燃面前。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书的封面，眉头又皱紧了些许，但似乎不敢翻开去查看里面的内容。
白忘川也不着急，看他冷静了不少，就继续道：“在岳珊珊让张茜流产之后，张茜就把你们埋在学校树林里的、岳珊珊那个死了的孩子挖了出来。然后用拘灵的手段让它听从自己的指令，去杀了它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岳珊珊本人，然后趁着楚素说周末回舅舅家的机会，又让它跟着楚素一起回去，附身在了你舅舅曲墨身上。至于张茜自己的那个孩子，它是最初跟着岳珊珊的鬼魂。它吸收完了刚刚堕胎之后女人身上的所有阴气，然后就蛰伏在了图书馆里，等待着下一个目标出现。结果没想到，它还没来得及找到新的目标，就被我送去该去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他说的太过具体，还是因为李燃心里的那点儿心虚作祟。他并没有再否定白忘川的话，而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张茜去哪儿了？”
“死了。”
白忘川终于说出了他从一开始叫这三个人出来的原因。他说：“昨天晚上我去送走了她的孩子，然后她就想杀了我，让我的魂魄替她完成她的咒术。但是没想到我没死，她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可是我事后没有找到她的鬼魂儿，所以不用猜，她是自己去补那个阴魂的漏洞了。”
其余三人终于忍不住，相继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素和江晓月的表情告诉白忘川，她俩可能以为自己正在做一场荒唐的梦。
而李燃的表情却越发的难看，甚至沉默了片刻后，他主动问道：“这个咒语，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或者说，她想完成这个咒，对象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没有太大的变化，声音中却带满了止不住的颤抖。那只搭放在书皮上的手指筛糠一般的胡乱哆嗦。白忘川知道，他已经猜出来答案了。
“这个咒语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关于爱情的咒语。说的简单一点儿，只要满足了条件，被施咒的人就会永远深爱施咒者，不会变心，并且永远的忠诚，”白忘川说着，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开口，道出了李燃此时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话，他说：“被施咒的人是你，施咒的人是张茜。虽然我不知道她死了这个咒术还会不会生效，但是我知道的是，不管成功与否，她现在都在你身边跟着就是了。”
李燃被这句话击中，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晃了一下。
随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的质疑，还是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儿心里安慰，他说：“你……骗我，对吧？”
“是不是骗你，你自己不知道吗？”白忘川说，“你可以去树林里找找岳珊珊孩子的尸体，它现在应该还在原地，但是身上绝对有符纸和咒文存在。如果我说的都是我编出来的东西的话，我怎么可能说的这么详细？至于是真是假，我相信不用我说，你比我清楚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信就是拿生命豪赌。
李燃彻底没有了任何温柔贵公子的气质，几近疯狂的冲到了白忘川面前，双手抓住他的手，瞪着眼睛哆嗦着说：“大、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啊！我就是跟她们玩玩而已，我怎么知道她们会当真啊！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被鬼缠着！大师我求求你了，多少钱都可以，你一定可以让她魂飞魄散对吧？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白忘川表情淡淡，抬手推向李燃的手。
耐何这家伙抓的太紧，他根本扒拉不开。
就在这时，“喵”的一声传来，二黑狠狠一爪子挠向李燃。后者本能松手一躲，闪开了猫爪，却也放开了白忘川。
白忘川起身，转头离开。
他本来确实是想救李燃，所以才会让楚素这么慌张的约人出来。但是当看到人、也看到他身上那十几个鬼婴的残魂之后，他知道，他没有理由去救这种畜生了。
况且还有他最后那句，让他将楚素打到魂飞魄散？
这就是人们天天挂在嘴上的、所谓的“爱情”吗？
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