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瑶华和锦悦最近都不好过,茶饭无心,寝不安席,可这原因却是各有不同。
锦悦大抵烦得更多,因为他还备受良心的谴责。
他是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一边舍不得瑶华那样看待他自己,一边又胆怯着真相的暴露。
这个结只得他来解,可当他解开的刹那,他预感自己将会永远地失去瑶华了。
依着瑶华高傲的性子,若是知晓了真相,怎么会原谅他曾经做过的混账事啊?
可依他高傲的性子,若是不知道真相,又怎么能接受自己被陌生人那样践踏?
他想过找琴音,找景行,可在他们眼中,他顶多也就充当一个鼎炉的作用,谁都不会愿意拉他一把。琴音不想他和瑶华好,他甚至能想象出,琴音的口中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活该。”然后叫他滚。
思及此处,他竟然还泛起了几分委屈,这世上除了瑶华,还有谁会把他当个宝啊?
可他却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扰得他在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转了世也洗不掉灵魂的烙印。
他想着用撒泼耍混的那一套,可是瑶华总是躲着他,食堂外,住所边,武场里,锦悦是等了又等,就等快成望妻石了,可瑶华远远地望见他,就早早地绕道走开了。
锦悦真正体会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滋味了。
若他不是被相思和内疚折磨致死,他也会被活活饿死,或者因失眠疲惫而猝死。
越想就越浮躁,他再也忍不了,终于他下定决心,死缠烂打也要把瑶华围追堵截给弄出来。
夜阑人静的时候,他又爬到了瑶华的窗户底下,敲打着窗棂,传递着暗号。
可不管他叫了多少声,敲了多少下,屋内漆黑一片,一点回应也没有。
他知道瑶华在听,也知道瑶华在装睡。
锦悦靠着墙,望着夜空中的浮云,有些不知所措。
蹲到脚也麻了,身体也疲倦了,屋内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可是天公作美,到了后半夜,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多时,在空中拉成了雨幕。
锦悦淋到浑身湿透,瑟缩着抱着双臂,朝着窗内低声道,“瑶华,我好冷,你再不见我,我可要冻死在你窗下了。”
冷是真的,卖惨也是真的。
瑶华最心软,一定看不得他受委屈。
果不其然,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屋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锦悦心中大喜。
片刻后,瑶华撑着伞出现在了他面前。
雨势很大,衬得瑶华脸色苍白,锦悦觉得,他好像又瘦了,连面颊也凹了下去,果然他的媳妇没有他来照顾是不行的。
瑶华为他撑着伞,敛目道,“你走吧,不要淋坏了身子。”
“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啊?”
“你不要再任性了。”
“瑶华,你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那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历过?”瑶华低垂着眼,“虽然我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些片段,我都能感同身受,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呢?”
锦悦握住他撑伞的手,“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瑶华抽回手,把伞留给了他,神色漠然道,“锦悦,我不需要怜悯。”
“不是怜悯,那都是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完的!”
瑶华缓缓抬眼,“你何时欠过我什么?”雨水沾染在他的眼睫上,跟着他轻轻颤动,恍惚间,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颤抖着嘴唇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上的那些……事情?”他断续地说着,难以启齿地去形容那一段旧事。
锦悦吞咽着口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瑶华神色更加悲悯,“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瑶华!”
“你一直都是在可怜我吗?因为我有着那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不是的,你听我说!”可是他要说的太多,像乱糟糟的线球找不到头,一张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真想此刻能在瑶华身上下一个咒,让瑶华忘却前世的种种再也不要回想起来,可是他又悲哀地知道,这是早已注定的结果,瑶华总会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他要觉醒成为完整的瑶华,才可以去往东极。
而他此刻该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去配合着他,成就他,他不可以再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们两个的结局,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锦悦,你是因为可怜我,亏欠我,才这样对我吗?”
他眼中藏不住的神伤,锦悦觉得,下一刻就要晕出泪来。
不是今生在他的庇护下,快乐的瑶华,而是和前世叠合的,悲伤的瑶华。
他真的等了太久才等到他,可这一次,他又伤他的心了。
他其实跟前世一样,一点都没有变,不需要他的怜悯和亏欠,他只要他最纯澈的情意。
瑶华固执地,迫切地,想要从锦悦口中得到答案,可锦悦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他把这当做是一种默认。
漫天的雨幕里,他笑得很苦涩。
对啊,他这样的人,哪里会拥有什么情啊爱的。
他就只是一个根骨残缺的废人而已,凭什么妄想自己能受到琴音和锦悦的青睐?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雨淋湿他的周身,像一只游荡的孤魂。
锦悦快步走向他跟前,抓起他的手臂,急切着道,“没有怜悯,但我对你,的确有过亏欠,因为那个人,是我。”
真相在这一刻被揭开,锦悦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散落在这漫天的雨幕里。
瑶华还不能理解他的话,“什么?”
“你看见的那个人,折辱着你的那个人,是我。”
瑶华缓缓睁大着眼睛,“什么意思?”
“那是我们的前世,”锦悦说着,已分不清自己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好怕握住的这双手会将他挣脱,“我在过去,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那是我,都是我,你没有不干净,脏的那个人是我,配不上的那个人也是我!”
瑶华盯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你讨厌我吗?”
他不敢相信,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羞辱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愧对锦悦的那个男人,竟然就是锦悦本人。
瑶华呆滞地,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瑶华,我错了,我已经忏悔上千年了,我等了你上千年,才有了我们现在的重逢,我真的很珍惜,我们不要再管过去了,好不好?我很想跟你过完这一生一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已经混乱到不知道嘴巴里说出了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求瑶华留下。
可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瑶华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他一个人,淋完了一整夜的雨。
后来的时日里,他很少再见到瑶华,却等来了琴音。
***
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总是笑眯眯的,笑得锦悦发寒,每次找他就是想到了新法子折磨他。
果不其然,在繁花似锦的庭院里,琴音和景行悠闲地品着茶,吃着茶点,见到他,琴音优雅地瞥了一眼,从容道,“通灵阁打扫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方便?”
锦悦头冒青筋,“通灵阁?!”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跟无忧城的天雷坪差不多,是用来受天罚和一些特殊仪式的地方,琴音这个意思,是要准备从他身上剥除灵核了。
这只狐狸到底有没有人性?
“我才刚成年!”即使他再怎么心怀愧疚地亏欠着瑶华,也要考虑到现实因素——他现在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住?!
琴音点点头,“这不是忍了这么些年,一直等到你成年了吗?”
“......”
即使在他强行剥离瑶华灵核的时候,瑶华也已修行了上千年,却还是痛苦成了那个样子,琴音这分明就不给他活路。
“痛是痛了点,但你有两个灵核,死不了的。”
“......”
这狗崽子景行,这么重要的决定上也不帮他说话,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怎么他也是他名义上的关门弟子,前世有着酒肉的交情。
琴音故作惊叹地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他笑道,“通灵阁比无忧城的天雷坪正经多了,总会让你体面一些的。”
“......”
见他不说话,琴音挑着眉,“你默不作声地做什么?不是叫你定日子吗?”
“......”锦悦咬牙切齿,“随时都可以!”
平心而论,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事业心,前世若不是为了报复,他对灵核法器的其实也没多大兴致,只是瑶华的修为太过霸道,让他一不小心就推平了往生海,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想要过得恣意快活,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罢了。
这灵核剥离是早晚的事,他也懒得再去跟琴音计较了,他现在为了瑶华的事头痛不已,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这些?
琴音点点头,“那就三日后吧。”
那边景行还补着风凉话,“本来就是你欠人家的,这都霸占了一千多年了,早就该还给人家了嘛。”
“......”
刚回到住所,就有仆役带着器具过来了。
锦悦这才明白,琴音为什么定的三日以后,原来这些繁琐的事前准备至少就要三日。
他需要辟谷、净身、禁欲等等一堆杂事,可他曾经什么都没有对瑶华做过,直接把他送上了天雷坪。
***
三日后。
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是一个令人心情舒畅的天气,如果他不是被选择在这天接受刑罚的话。
琴音惬意得像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一袭绿衣袅袅亭亭,身旁的侍女为他打着羽扇遮着烈阳,真是说多矫情有多矫情。
通灵阁并不是真的庙宇楼阁,而是一座巨大的有着祭祀功能的石坛。
待锦悦一到,琴音便朝着那巨大的石坛抬了抬下巴,“送进去。”
锦悦被侍从被带入了石坛中心,侍从退下之后,石坛外便启动了早先布置好的阵法,整个石坛被结界笼罩起来,刚才还碧蓝如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打扇的侍女想要扶着琴音到旁边的亭台里,避开这快要来临的阵雨。
琴音笑笑,“不碍事,只是受了些里面阵法的影响,不会真的下雨。”
锦悦这边早已暗不见天日,火雷道道落下,擦过他的鞋靴,他纵身跃起,想要躲过那密集的雷势,可刚一落地,熊熊烈火又燃起,烧得他无处躲藏。
----
此章狗血又矫情,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