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林玄心中如灌了蜜般,说了许多世俗中的美食。

  修界美食不发达,林玄说靠在赵自持肩头, 细细了数起前世新奇的美食。待天色蒙亮,林玄才同赵自持依依不舍告别, 回了碧霞山。

  她上山直奔碧灵所在的寝宫, 换上碧灵那身华贵异常的喜服。

  碧霞山没有侍女,林玄用很大的力气才把身上繁复的喜服穿好, 喜服拖地很不方便,林玄拿出一把刀子把喜服曳地的裙摆割下来。

  饶是少了一大块布料, 这衣裳也是厚重。

  林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其实生得眉清目秀,只是整日绑一根马尾,将高高的额头露出,因此相貌瞧上去不甚出众,如今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 整个人明媚大方起来。

  林玄抓着细长的眉笔对着梳妆台上瓶瓶罐罐发起了愁。

  这上边也没说明书,她也分不清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上妆, 而且她还是个手残。

  就在此时, 同样一身红衣的楼飞光走近, 看到林玄眸中闪过惊艳。

  楼飞光自昨夜回房便察觉到林玄和一人出去,他身处天罗门, 少不得伏低做小, 掩藏气息,感知到那人对林玄并无敌意便在房中等着林玄。

  谁想,整整一夜, 林玄都未回去。

  楼飞光心中难安,他用神识探查碧霞山,在不远处一座宫殿中找到林玄身影,哪知过来一看见到的竟是林玄一身新娘打扮。

  林玄眼前一亮:“魔君你可会上妆?”

  楼飞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女子的玩意,本君怎会?”

  想来也是,林玄放下高高竖起的长发,在前半额头上打了一个啾,戴上沉重的喜冠,而后在瓶瓶罐罐中找到红色的脂粉,涂在唇上,这扮相甚是潦草,却有着几分凌乱的美感。

  楼飞光越看面色越沉,方才看到林玄第一眼惊艳过后,楼飞光发现林玄身穿不是寻常的红衣,而是新娘喜服。

  而今日正是江明秋与碧灵的结道大典,此时不见碧灵,而是林玄换上了喜服。

  楼飞光眸中淬冷:“林玄,你为什么换这身衣服?”

  难不成林玄要嫁给江明秋,楼飞光心中闪过杀意,他决不允许!

  林玄冷道:“昨日我已帮我师尊退亲,我猜想今日白罗定会来观礼,那妖王恐怕也会跟来,此时各大宗门大能尚在天罗门,倒不如将那妖王引出,以绝后患。”

  楼飞光脸色稍霁,想到林玄这一身嫁衣和江明秋乃是同一套,如咽了只苍蝇般恶心。

  “魔君,今日各方大能齐聚,还望你能克制,不要败露了身份。”林玄从镜中瞧见他神色,叮嘱。

  林玄换好装束,便有弟子上山请林玄前往内门弟子相聚练剑的广场,等林玄走后,楼飞光再不掩饰黑如乌云的脸色。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窜入,跪在楼飞光脚下:“主人,白罗和乌淮已在山脚,重明狐仍是跟着。”

  楼飞光眉眼一片冰冷:“按计划行事。”

  “是!”

  .

  江明秋结道大典,算得上千年来最大的一件喜事。

  因这婚事来得龌蹉,乌牙子并没有大操大办,来贺喜的都是仙道中有头有脸的修士与宗门,饶是从简办了,也来了近百号人。

  林玄踏入主殿时,大殿内站满了德高望重的宗门大能,仙道新秀。

  这些人已接到了妖王出世的消息,自然知道这场亲事只是掩人耳目的工具,全都气压沉沉,等着那妖王前来,无人挂心林玄一个不过元婴的女修。

  林玄抬眸,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掌门身侧,一身红衣的赵自持。

  她见惯了赵自持白衣翩翩的出尘模样,此时一见这身喜服,好似九天上的谪仙褪去了仙气,却多了几分人气。

  赵自持也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林玄,眉眼含笑,冲她颔首。

  林玄快步走到赵自持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坐在高位的江明秋看到两人刺目的喜服,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那身喜服他看着碍眼,那女人耀眼的笑容他也不喜欢,看着林玄和赵自持第一时间找寻对方身影的神态,江明秋更是不悦到了骨子里。

  “师尊,开始了。”

  两位新人已到位,乌牙子操办起婚礼,一时间伴随着婚礼的举行,悠扬的仙乐贯彻天罗门,经久不息。

  象征着祥瑞的仙鹤如彩排了无数次的歌姬,盘旋山峦之间。

  林玄与赵自持背对众人,立于一座大鼎前,那大鼎插着三只胳膊粗细的香,白烟渺渺腾空,凝聚成一张结契书。只要在那结契书上签了字,那便是生死相依,在天道见证下成为一体的眷侣。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场戏,望着那凝聚着天道气运的结契书,林玄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下一秒,林玄的手便被一只大手包住,她如漆的双目望向身旁的男人。

  这时,一道张扬婉转的女声响起:“师尊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叫上弟子贺喜,莫不是和弟子生疏了?”

  白罗视若无人踏入主殿,她一袭红衣灿烂夺目,衬得肌肤娇嫩如藕,那娇美的容颜更加妩媚可人,一颦一笑间,媚态如丝如絮,勾人神魂。

  她的身后跟着面如沉水的乌淮,仍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带着丝丝阴沉。

  闻言,林玄转过身,白罗早已没了之前溃烂的肌肤,肌肤如剥开蛋壳,如新生婴儿般白嫩,林玄眉心蹙了蹙:“白罗,你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罗愣了愣,而后双目发狠瞪向那对新人,才发现穿着喜服的根本不是江明秋和碧灵那贱人,而是赵自持和林玄。

  白罗眼眸眯了眯,瞳孔闪过一丝厉色,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心中翻涌着仇恨,唇角掀起一抹冷笑,她现在身上的伤痕已痊愈,但永远忘不了那几日全身溃烂散发恶臭的场景。

  她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此折磨!

  林玄和赵自持跳入妖域,她满心愤恨,恨不得立刻杀到碧霞山,亲手划烂碧灵贱人的脸。但师尊却如疯了般驱法不让妖域愈合,可妖域便是仙道第一人也无可奈何。

  她不懂,明知道是徒劳无功的挣扎,为何师尊迟迟守在灵溪村,不带她回去索要解药。

  她是如此痛苦,被剧毒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一刻,白罗望着疯魔般的江明秋,似乎了解了什么,但她确信师尊心中有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她复发身亡。

  之后几日,白罗气若游丝,江明秋仿佛才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带回了碧霞山。

  白罗舒了口气,原以为江明秋会为自己与碧灵决裂,她是知道那个贱人的,痴痴爱慕师尊千年,可那又如何,师尊眼中只有沈罗云,而她便是沈罗云转世。

  那时,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江明秋也好,楼飞光,乌淮也好,他们都深爱着沈罗云,并非对她白罗一见钟情,可那又怎样?她就是沈罗云转世,他们爱的就是自己。

  可她万万没想到师尊会屈从碧灵的胁迫,拿到半枚解药后便闭了关。

  碧灵没有承受师尊的雷霆怒火,玉祝只是在水牢中关押,她不解气,更想不通。

  她站在师尊闭关的洞府前,羞于启齿问他,是否不喜欢她了。

  江明秋沉默半晌,同她说赵自持也在妖域中,他必须将赵自持带回。

  白罗心像是被刀子生生挖开一般,痛得没有了知觉,尽管江明秋说是为了赵自持,但身为女子,白罗隐约察觉到了真相。

  白罗眼中的恨意翻滚,脸上的笑容却愈加张扬:“玄姐姐,没想到你竟然出来了?今日难道不是我们师尊成亲而是你和赵师兄?”

  林玄心中一沉,白罗的状态令她十分担忧:“罗罗,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稍后同你解释,你收的灵兽重明狐乃是妖王所化,他曾是沈罗云的灵兽,也曾心悦与她,待你心怀不轨,你先将重明狐召出来。”

  白罗微微挑眉,噗嗤一声笑了,眯眼望向江明秋:“玄姐姐你可真是说笑了,我早知道重明狐是妖王了,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又不会伤害我,你急什么?师尊,你说呢?”

  林玄眉头一皱:“万年来,妖族对修界虎视眈眈,妖王不死,修界难稳。”

  在灵溪村时,白罗还没有这般病态,怎么治好了一身脓疮,反而黑化了。林玄心中焦急,当年妖王为妖族大业不惜强行和沈罗云解契,现在又怎么会因为白罗就收手。

  白罗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眨眼道:“我知道呀!谷辛即便屠了修界所有人,也不会伤我分毫,所以,玄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此话一出,不仅林玄,场上数位大能皆是义愤填膺,有少年心性的修士直接提剑刺了上来。

  “白罗,那你是要和妖王同流合污了,念你是江祖师之徒,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妖王。”

  白罗冷笑:“那你就来试试!”她看向江明秋,眼神愤恨,“师尊,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负我吗?”

  江明秋脸色晦暗。

  白罗心中一痛,嘻嘻笑着:“玄姐姐,你看,连师尊也不喜欢我了呢!你说他又喜欢上谁了?”脑中又浮现起她曾向乌淮问过的话,沈罗云究竟是怎样的人。

  乌淮眼神带着眷恋:罗云向来是板着一张脸,每当腹谤时脸上无甚神情,但她的眼却像会说话。

  乌淮将一本话本递给她:那是你前世写的话本,你向来是如此清奇,与众不同。

  可她,从不喜欢看话本……

  她和沈罗云是如此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理智:还有时间,你还能再码一章,读者都等着掉马呢!

  懒惰: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