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转身，顾不得疲惫，利落走回电梯，准备出门找人。
他原本很期待和弟弟的见面，此刻周并砍开门跑了，他却也不觉得多意外。
出发之前周并说的那些话确实反常，但那时周与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弟弟身上，周并一让步，这场连争论都算不上的交流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的退步换周并驯服，兄弟两人一直配合得很好。之前遇到涉及约翰逊和病毒的事，周并还会尝试越线，被他治了两次后也安分了。结果趁他出门，周并毫不手软地打碎了这份脆弱的协议，周与才意识到原来弟弟被翻来覆去磋磨了快两个月，那颗脑袋也还是一样学不乖。
他不觉得周并会支持他的想法，但周并不该给他找麻烦。
还是该锁起来的。让周并看了外面的情形，不知道回来还要怎么和他作对。
疲劳感让周与有些烦躁。事情一放到周并身上，总会在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问题。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周并找回来。
他步履匆匆，又发起大规模的精神连接，通过城中所有变异种的五感中寻找周并的痕迹。
导弹落下后圣格瓦罗克变异种虽然只剩下不到万数，但昨夜新添了十万只，他们不会因为周并身上带着同源的病毒就放过他，靠一双腿，不可能走出城市范围——退一步讲，就算周并真的出城了，只要没离开明尼奥尔州，周与都能把他抓回来。
……
周并在周与离开的第二天就尝试着破坏门锁。他行事胆怯，满脑子想的都是哥哥回来不会放过我的，但周与在的时候，他满心满眼全在哥哥身上，周与一离开，恐慌和焦虑就烧得他无法安寝。
他不受控制地想地面上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与去做什么了，会遭遇什么，有没有危险。周并对外界一无所知，思考根本无从谈起，只能空耗精神，做些没根据的猜测。
他知道这不对，不想再想下去，然而大脑强制他思考，就像被灌输了他人思想，而那个人强令他一定要想个结果出来。脑子的运转就没有停过，再坚固的机器也不能耐受没日没夜高强度的使用，更何况是周并？第二天他就再也无法忍耐，只想要去找周与。
只要哥哥在他就能安心，只要见到哥哥这种感觉就会停止了。
他要去找周与，他想要见哥哥。他会好好求求哥哥的，他愿意做任何事，之后要打他也好，要把腿砍断也好，只要别再把他一个人留下，他受不了，他要疯了！
消防斧劈上门锁，反作用力震裂虎口。鲜血流了满手，顺着斧柄滴到地面上，周并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下又一下拼命挥动斧头。
他砍开B6的门，又从消防通道砍开B3的，一一尝试往外的出口，在通往公寓的那扇门前，生物识别装置把他认成了周与，银色大门向两侧敞开，周并在衣服上擦擦满手的鲜血，按捺下擂鼓般的心跳，向外跑去。
等到向上推开通道的门，飞扬的尘土让他咳了又咳，眯着眼走出来才发觉自己置身在一片废墟中，呼吸间都是蜜糖般的腥甜气味，浓稠地堵住气管，好像空气里全是甜味分子，一点氧气成分也没有了。周并气短地深呼吸两次，把自己熏得头晕眼花，又从大量气体中捕捉到丝丝臭味。
这味道周并不陌生。有次全家出门旅行，临走前他忘记把鲜鱼放冰箱了，回来之后满屋子都是腐烂的鱼的臭味。他在哥哥面前丢了大脸，腐烂的味道就跟着周与皱眉的神态一直深刻地记在心里，现在被轻易翻了出来。
周并敏锐地觉察到危险，甚至生出立刻退回去的想法，但是周与在外面，现状太诡异了，他更担心哥哥。
他白着一张脸出门，见到一具高度腐败人形尸体的时候脊背一僵，要不是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还在圣格瓦罗克吗？
周并脑子一片混乱，飞快越过尸体向外跑。圣格瓦罗克倒塌了，周围的建筑都剩下些空壳，这城市好像已经荒废了许久，很多小型野生动物在废墟里穿梭。
人都去哪了？！
周并跑得喘不过气，呼喊都没法从喉中榨出来一句，他在勉强还能辨认的街道上狂奔，心越来越沉。
他好像、他好像隐约记得，养父死的那天，哥哥说过。
——过了今天，这座城市就只剩下我和你了。
这城市的惨状是周与的手笔吗？
周并的速度慢下来，过度通气的肺快要炸开，他忍着疼痛，试图冷静地思考：不、不对，哥哥一直在地下，那场“地震”应该是圣格瓦罗克之星倒塌引起的吧，那个时候，周与明明就在他身边。
周并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一阵难捱的酸楚。
他能找很多理由说服自己、为周与开脱，但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他清楚这就和周与脱不了干系。
周并半是发泄，半是真的想要看看这城市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跑了五六分钟，废墟渐少，建筑物留存得更完整，街道的模样也明显了。他转过一个街角，陡然止住脚步，愣在原地。
另一侧空旷的街道中央，站着一个仿佛人型的生物。破烂的衣物勉强遮住躯干，四肢畸长，上臂几乎垂到地面，皮肤是无光的灰蓝色，覆盖着蜿蜒流下的黑色液体、灰暗的金色长发散乱搭在肩上，面朝他的脸，眼眶里只留下一颗浑黄的眼珠，表情则像劣质蜡像馆的蜡像一般僵硬。
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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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饭，主食小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