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并收拾好餐具下楼,发现周与在另一张沙发上睡着了,就安静快速地收起脏污的中单,团成一团塞进楼下洗衣房,到休息室磨了杯咖啡,回来坐在先前做爱用的沙发上,一眨不眨盯着对面的哥哥看了许久。
很幸福。周并撑着下巴,心想。
他没什么远大抱负,约翰逊和周与从不指望他做出什么丰功伟业。自从周薇放弃培养小儿子以后,周并就一直处于野蛮生长的环境,做任何选择都可以随心所欲,不需要考虑别人的眼光和家里的打算。
他记得当初择专业之后,约翰逊最亲近的那个同事提了一句为什么选择了文学,他明明可以和他哥哥一样有天赋。被约翰逊三言两语打发,说有周与还不够吗?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周并应该感激家里给他的极大自由,可他十分迷茫。
自由带来的是极端的空虚。
他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同级生纷纷按照生涯规划前进的时候,周并周末回家,还会摸进周与房间,躺在床上,茫然地看书桌后的哥哥,说:“我不知道以后要做些什么。”
“你可以慢慢找、慢慢想,不用焦虑,感兴趣的都去试试。”周与戴着防蓝光眼镜,一面看文献一面做笔记,从电脑后抬头看他,“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和朋友出去旅游吧,或者过两周我休假带你出门玩。”
得到这样的答案,周并会很开心。
可也比不过现在安稳地看哥哥午睡的满足情绪。他是周与的一部分,只需要想着周与,不用再烦恼还要做些什么来满足世俗的评判。
他们是异类,是共犯。
养父的嘱托早已被抛到脑后,周并想他哥哥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有很大危害,自然有别人来阻止,哪里轮得到他?他又不是警察,别人没管,他何必上赶着惹人生气。
他看了熟睡的哥哥一会儿,拿过桌上昨天读了一小半的小说,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翻。
午后只有翻书声和玻璃那侧灌溉系统偶尔启动的喷洒声。水声沙沙的,淋在叶片上,非常催眠。每到这会儿周并会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向日葵花箱。
向日葵芽已经有手掌高了,四对叶子朝外舒展。周并栽的时候心里没数,种子放得太密,等芽再长大一些就要分箱。
周与睡了半个小时,周并听到那边传来动静就去把咖啡端了出来。周与已经坐起,正拿手梳理脑后的头发——他后脑搁在扶手上,半长头发有些被压得翘起。
周并放下咖啡,惦记着刚刚没看完的高潮剧情,想先把书签夹上,周与打断他的动作,前脚掌点了点地,说:“过来。”
于是周并走到他身边准备坐下。
周与又说:“跪着。”
周并只愣了几微秒就跪了下去,仰头看哥哥。这个姿势太卑微了,好像小孩看家长、狗看主人、奴隶看领主。
他忽然觉得很心安,一股暖流从心脏流向四肢,很温顺地看着周与,无师自通地把头搁在腿上,去亲他的膝盖,一边吻一边慢慢俯身,直到亲到脚背。头几乎磕到地上。
越来越像狗了。周与顺势踢他的前肩让他起身:“有话跟你说。”
周并跪好,疑惑地看过来。
周与握着他的侧颈揉弄,看弟弟舒服得眯起眼睛的样子,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大概两天,不超过四天。”
周并这下真愣了,怎么没人来找他们,周与反而还要出去呢?
“会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B6、B7、B8的权限对你放开,研究所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地方,乖乖家里等我,可以做到吗?”
地下六层到八层原本就是放开的,唯一的改变是地下三层的权限会被关闭——地下三层是唯一可以直通外界的楼层,否则出入要依靠圣格瓦罗克之星大厦。
周与不想他出去,也不留下任何让他逃出去的机会。
周并敏感地察觉到哥哥的不信任,心里一紧,又觉得难过,垂在身侧的手抓紧衣服,带着着郁闷和试探地询问:“我不能陪你吗?”
这下轮到周与不说话了,周并觉得握住自己脖颈的手掌不容置疑地收紧,箍得他发疼。
“你想出去?”
周并终于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踩线,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担心……”
“嘘。”周与不想听他解释,捂住口鼻阻止他继续说话,“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好么?听话。”
不管周并因为什么原因提出这样的要求,周与都不可能让弟弟离开这座他构筑的牢笼。
现在的日常很好,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可如果周并看到外界的惨象,他的弟弟就会像约翰逊、像别的所有人一样以他为敌。
他不能让周并走出研究所哪怕一步。
见周与反应过激,周并其实已经没打算反抗了,然而脖子和口鼻被制住的力道丝毫未松,没多久他就感觉眼前发黑,无意识地挣动。周与一松手他就滑坐在地,趴在周与身侧喘气,面颊不正常地充血潮红。
周与问他,语气平静:“你一定要跟着我?”
周并怎么能放心不跟着,外面情况不明,不知有多危险。周与只失联过两次,一次说明了可能会死,把他在隔离室关了7天,一次就是周与把自己关在房内那22小时,周并在门外差点急哭。
无论哪一次他都备受煎熬。
可哥哥不相信他。
哥哥怕他跑。
“……不。”周并妥协了,手轻轻搭在周与后脑,与他交换了一个吻,“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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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噜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