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身中数枪，但与此同时他持针管的手已经做好了注射准备，悬在周并后颈上方就要扎下。
只要样本注入周并体内，病毒就会迅速根据他的DNA发生变异，就算之后再进行分离也无法得到完整的原始病毒，是最完美的销毁手段。
而这针样本也会是周并的第二个底牌。
但就在瞬息之间，周并抬手挡住了养父下压的手腕，针尖堪堪停在距离他皮肤不过几毫米的位置，不能更进一步。
而约翰逊没有第二次机会将周并的手移开或者呵斥他，这个巨大变故带来的时间差已经足够周与重新找一个极好的位置朝他的脑袋开枪。
温热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迸到脸上，养父那张残留着震惊的脸近距离在眼前炸开。
周并拦住了约翰逊下滑的手臂，奇特的人体组织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子，夹杂着些微的烧焦的肉类气息，此时此刻，恐惧奇异地在他心中平息了，他从约翰逊手中把那个还带着凉意的针管拿出来。抬头看向周与。
现实化成无数碎片，周围的景致在飞速褪色，近在咫尺的异味也消退了；黑暗从四周压向他，只在他脚下和对面留下一隅明亮的白。一阵轻微的耳鸣之后，周并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也闻不到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
而周与没有放下枪。
“亲爱的，”周与说，“把它给我。”
周并看了眼手中泛着凉意的针管，又抬眼看了看泛着金属反光的枪口。
他现在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于是将多余的情感全数摒弃。他没有对于兄长枪杀养父的愤怒，他只感到迷茫和凄凉。
周并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与安静地与他对视，没有回答他。
为什么自己始终是被排除在外的，他的家人难道一直都在把他当成傻子愚弄吗？
绝望的静默最终触动了周并此刻敏感无比的神经，他攥紧样本，双眼通红地看着周与，愤怒和悲伤终于撕碎了这片静默，他听到心脏的跳动声和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在耳膜内炸响。他控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冲他哥哥喊：“这比一切都重要吗？！比研究所、约翰逊，比我还重要吗？！”
“是的。”周与冷淡地回应他：“把样本给我。”
“之后呢？你要像杀掉约翰逊和他们一样杀掉我吗？！”
周与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们可以在研究所生活。”
周并察觉到一丝不详的气氛，不安迅速在心底蔓延：“要怎么活下去！你杀了这么多人！”
“没有人会在乎他们。”周与冲他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笑容，恍惚间周并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哥哥，但是他随后吐出的话让周并恐惧到汗毛倒竖，“过了今天，这座城市里就只剩我和你了。”
周并意识到他的哥哥还做了比血洗研究所更恐怖的行动，也许是针对整座城市，可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周并更痛苦了，他已经无法想象周与的所作所为会招致什么后果，他只能反复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与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你还记得我们被带回来的日子吗？”
“什么？”周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十六年前的圣诞节，下着很大的雪，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冻得通红。约翰逊从公寓的通道带我们进到研究所，用餐室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圣诞餐，桌旁坐着我们的母亲。”
“你边吃边哭，说你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周并感到疑惑，但熟悉的经历稍稍安抚了他焦躁的心。
周与向他走来，周并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你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吗？母亲抱着我们，说我们是她失而复得的希望。”
“别再靠近了！”周并扬了扬手中的针管，警告他。
周与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亲爱的，我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而已。”
“妈妈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周并激烈地反驳他。
“她会希望的。”周与平静地说，“你从来不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你手里的东西对我、对妈妈来说都很重要，把它交给我，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他耸了耸肩，“否则我就只能用点非常规手段对你了。”
周并又惊又怒，他不明白周与为什么可以用过世的母亲当作血案的借口，又怎么做到现在想要的两件东西都在他身上还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但他又再明白不过，这才是周与，他从来没看见过他的兄弟捉襟见肘的模样……也从来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周并很难说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无法离开周与的，也许这份背德的悸动始于对自己缺少的品质的憧憬，他一直看着周与的背影，那份情愫就在他心里埋下小小的种子。他想成为哥哥那样的人，他想拥有哥哥那样的人。
可周与是怎么看他的？
就像现在这样吗？像看一只蠹虫——像看世界上最渺小和愚蠢的东西？
觉得自己是他和母亲的耻辱、累赘？
周并嘴角动了动，也对着周与笑了，勉强且难看，但无害又温柔。
周与以为自己成功说服周并了。一切都有可能脱离他的掌控，唯独周并不会。
他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枪缓缓放下，朝周并走去，哄着弟弟：“别怕。”
哥哥，你从来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周并想。我怕追不上你，我怕你丢下我，我怕你讨厌我——我怕你像现在这样。
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但一个人活着，总要做点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吧？
他在周与拦截之前将针剂扎入上臂，就在约翰逊先前给他注射纳米机器附近，飞快将药液全数注入肌内。
剧痛侵袭了他的大脑皮层，肌肉间传来异物的鼓胀感，刺激性极强的药液痛得让他额上青筋直跳，就好像刚刚注射的是一管岩浆，正在飞速透过肌层蔓延，腐蚀皮肤和血管。
他还是很讨厌疼痛。周并注视着向自己冲来的周与，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也许是嘲讽，也许是回答，也许只想叫一声哥哥，就像以前每次闯祸的时候一样。
但是腹部传来另一种剧烈的钝痛，随即意识天旋地转，后脑撞上冰冷的硬物，一下又一下，他眼前发黑，几近呕吐，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周与——
周与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很愤怒吧。看不清兄弟的面孔，周并心里充斥报复的快感，竟然一时将疼痛和不适全数压过。你很愤怒一直受你掌控的兄弟突然脱离了控制吧？
你愤怒自己的精心布局毁在这个最不应该反抗你的人身上吧？
就这样。周并在窒息的痛苦里双手抓挠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和弹动，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就这样，”他极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最后的气音，“就这样记住我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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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挨揍了！！！恭喜小饼喜提第一顿揍，以后还会有二三四五六七八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