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喜尴尬极了，又羞又愧，一时也找不到借口，支支吾吾道：“我可以用下洗手间吗？”
戚苒看起来不疑有他，痛快的点头：“但你要快一点哦，不然菜都要凉透了。”
丁喜如临大赦，直奔洗手间而去。进去后四处瞄，很快松了口气：还好有吹风机，看起来功率还不小。他火速将裤子脱下来，打开水龙头，做出冲澡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的确打算洗个澡。借着水声，他开始用吹风机吹洗好的裤子，因怕戚苒等太久而怀疑，他并没有将裤子完全吹干就出来了，出来之前他闻了闻，那股子恼人的味道已经没有了。
出来后，戚苒招呼他吃饭，这一晚上又惊吓又奔波，他也的确是累饿交加，不过当他看到桌上的四个菜时一下子愣住了。剁椒鱼头，糖醋排骨，酸辣白菜，清炒藕片，还有一大碗西湖牛肉羹。几道菜卖相俱佳，香味直往鼻子里面窜，都是他爱吃的，若在平时他肯定直接拿起筷子开吃，可今天面对这几道菜他全无胃口，反而刚刚消失的惊恐之感又涌了上来。
“你……你为什么做这几道菜？”
“不喜欢吗？这不都是你最爱吃的吗？你不是说，”戚苒笑嘻嘻的盯着他，“最爱吃我烧的这几道菜吗？”
丁喜猛地站起来，随即一个趔趄，差点把桌子掀翻：“我什么时候吃过你烧的菜？”
“你去团建前呀，你说吃了我做的这几道菜，几天都会有我的味道，就会一直想着我了，不是吗？”她好像忽然变了个人，睫毛耷拉下来，偏偏眼睛又想偷偷看着丁喜，有一种小女人的娇羞感。
“你……你是谁？”
“哈哈哈，”戚苒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丁总你胆子这么小呀？你是不是忘记了，昨天你亲口对我说的喜欢这几道菜，是喝多导致断片了吗？快坐下，尝尝味道怎么样，虽然有的不是我拿手的，但我厨艺还不错，按菜谱来做应该也差不了。”
丁喜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喝多了断片吗？这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信，如果因为酒精而导致记忆模糊不清，怎么在众多女人间游刃有余的混？可是昨天情况特殊，他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记忆产生偏差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他刚刚和戚苒接吻，确定对方是个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这样想着，他的心又略微宽了下来，用笑声来掩饰尴尬：“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再这样升职加薪怕是无望了。”
他夹了一筷子鱼头，别说，味道的确过得去。吃了几口菜，戚苒用高脚杯倒好果酒：“今晚的菜不适合配红酒，所以我就用梅子酒代替了，丁总不要介意哦。”
丁喜刚刚稳住的心神又开始不宁起来：“梅子酒？”
安子梅最喜梅子酒，每年青梅可以用来泡酒的季节，她都会泡上几大罐，就在三天前两个人还坐在一起喝酒，今年泡出来的酒酒味醇厚，甘甜有余，入口感觉极佳，他从安子梅家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大罐。
“你哪里来的梅子酒？”
“买的呀，这个牌子最近很火的，我之前买了点来尝，真的好喝，所以今天买了不少，冰箱里还有好几瓶呢。”
丁喜一下子站起来奔到冰箱那里，一把拉开冰箱门，里面果然放着几瓶酒，很淡雅的包装，他拿起一瓶拧了拧，确认是没开封的，这才松了口气。回身正对上端着酒杯一脸好奇的戚苒：“丁总怕酒不够喝？”
“不，不是。”他不懂自己今晚怎么疑神疑鬼的，第一次在女孩面前如此紧张，他觉得都是刚刚遇到鬼打墙的事。不过，真的只是鬼打墙吗？刚刚碰见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戚苒将酒杯递给他，轻轻的碰了个杯：“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从小家里穷，在学校里受尽欺负，好不容易毕业找工作又处处碰壁，终于来到这家公司我原本很高兴，可是进来后发现大家的层次都比我高，显得我格格不入。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能够得到丁总照顾，而且……”她做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我真是太开心了！干杯！”
她仰起头一饮而尽，笑意盈盈的盯着丁喜。
丁喜着实快哭了。今晚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一模一样的话林芳也对他说过！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当时没有喝酒，是在床上你侬我侬的情况下说的。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你他妈，你他妈到底是谁？！”他猛地摔了酒杯，如果说前面的事情还可以用断片、巧合来解释，现在可是怎么都说不通了，两个人怎么可能说出一字不差的话来？而且经历还那么接近？
他的举动没有给眼前的女孩带来半点波动，她仍旧维持着微笑的表情，甚至拿着酒杯的手都没动过：“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要买红色的内衣啊？”
丁喜一动不动，整个人又是愤怒又是害怕，除了嘴唇在不住颤抖能看出这是个活人外，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是一尊蜡像。
“你不是说喜欢看我跳舞吗？你不是想看我突破自己，跳性感一点的舞蹈么？喏，”戚苒的眼睛向房间里侧瞄了瞄，“钢管我都准备好了，想看吗？”
这分明是做舞蹈老师的王青青！上次因为自己想让她为自己跳支舞，她不愿意，自己还生气摔门而出——其实是因为当天还有一场约会，如果不找个借口从王青青那里离开，哪里能去见刚认识的大学生呢？
“我为你跳支舞，你不要生气了好吗？以后我都会乖乖听你话，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情绪上来，戚苒甚至流了泪，“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你要我跳什么，我就跳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顺从的语气，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就是王青青本人！因着自卑以及传统的家庭教育，她在自己面前既顺从又保守，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她这样子挺勾人的，时间长了就觉索然无味，所以自己才提出了一个触碰她底限的要求，想以此彻底甩掉她。
戚苒已经放下酒杯，向角落而去，一只手刚握住钢管，一股力量将她扯离：“不！不！不！我求你不要跳，不要跳！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不喜欢这样的我吗？那我换一个。”戚苒面色一变，一边嘴角勾起，顺手拿起旁边沙发上的皮衣，往身上一搭，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丸子，一只手臂上扬：“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等我化个妆，咱们今晚嗨起来！”
闭着眼睛都知道戚苒会化什么妆：必定是大红唇，夸张的眼影，能戳死人的假睫毛，咧到头皮的眼线……这个叫乔乔的女孩子他还真的蛮喜欢，她永远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和她在一起自己好像都变年轻了。
“不……不要，我求你不要……”丁喜不知道自己何地，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他只是觉得现在的感觉比刚刚“撞鬼”更绝望。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却有人一种被人剥光了在参观的感觉，现在绝对是他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他的目光发直，终于明白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我改，我会改……请你放过我……”
戚苒恢复了她原本的样子，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和我说有什么用，和她说。”
她的目光从丁喜耳旁越过，落到他的身后，丁喜的脖子瞬间僵直，他太清楚后面有什么了，所以他不敢回头，硬生生顶着森森寒气。
“不过，我也不是做不了主，你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让她放过你。要如实回答哦。”
丁喜的冷汗留下来，他哪里有选择的权利。
“第一，和我接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犀利，他怎么能当着被自己害死的人的面回答当时想的是上床呢？
“我……我想的是……终于，终于得救了……”
寒气越发浓厚，他开始止不住的哆嗦。
“我说过，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就让她放过你，你真的很不诚实。”
戚苒话音刚落，丁喜就觉下.体一凉，接着一阵剧痛出来，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命根子伴着鲜血正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也不知什么东西穿过裤子割断了他的宝贝，裤子都已经七零八落了。
“啊！啊！”他一下子支撑不住，倒落在地，手捂着下面，血还在不断的涌出。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回头去看，整个房间充斥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到戚苒不耐烦的蹲下来，极为厌恶的看着他，将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边：“想要保命还有机会哦。第二个问题，这么久了，想起来她的名字没有？”
死局，今天不管怎么样都是绝对的死局。为什么自己会忘记她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初恋，当时明明是真心喜欢过的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后背一紧，一只冰凉的手从他的衬衫滑了进来，从后背移到前胸，落到他胸口的位置，耳边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我叫秦小蝶，想起来了吗？你不是说要和我比翼双飞，做梁山伯与祝英台吗？忘记了我的名字怎么行。”
指甲伸长，从丁喜的胸口一点点穿进去，奇怪的是，此时的丁喜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反而有一种解脱感，也许是大势已去，除了认命没有选择了吧。没一会一颗鲜红的心被拿了出来，捧着心的女孩如同注视着一件珍宝，微笑着看着戚苒：“谢谢你，我的心结解开了。”
戚苒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此时的女孩面容素净，带着这些年来从没有过的洒脱，即便手掌沾满鲜血，仍显得她分外纯净——她这辈子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份纯粹的感情罢了，即便因他而死，也不愿让他背上“负心汉”的名声，以为自己的死能换来在他心里的一点位置，没想到最后竟是连名字都记不得，怎能不心寒？
***
门缓缓开了，见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拿着锁魂袋的人。
“呦呵，怎么亲自来了？”
“我怕你太沉浸于表演，忘了回家的路。”
“不知道你是谁，也不会不记得家怎么走，你多虑了。”
“……”他的头向前探了探，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瞬间有种想吐的冲动：“你这也太残忍了吧？”
“感同身受？疼吗？”
见深下意识的瞄了眼下面，顿觉上当：“滚滚滚，我就不该为你省事。”
戚苒笑道：“你当然不屑与我计较啦，那就麻烦你帮我收下尾，别忘了门口的保安。”
“你呢？又有新目标了？”
“目标不找它又不会自己跑出来。”
“歇歇呗，喝口茶。”
“不了，你自己留着养生吧。”
“又死不了，养什么生？”
“起死回‘生’。”
“……”
“就这样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