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以后相安无事，单若雨照旧没事来他书房晃，钟离戟改着各种折子，看着各种档案，偶尔看到比较难办的或者拿不准的，直接扔给单若雨。
单若雨在躺椅上安详得很，钟离戟扔过来的折子什么的随手看着，有好的主意就跟钟离戟谈论一番。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可要少喝些酒。”单若雨状似无意道，“再发酒疯丢人的可不是我。”
钟离戟手一抖，没说话，只是转头深深地看了单若雨一眼，单若雨回视他，眸带笑意。
“我也不是对谁都能发酒疯的。”钟离戟把头转回去继续改折子。
“哎。”单若雨看着钟离戟的侧影，眸里的笑意一点点浅淡，然后划过几丝高深莫测。
今日单若雨回去时，又见到了第五温暖，坐在院门口的树下等他。
“笙笙。”单若雨唤了声，但是无人应答，第五温暖看到他就站起来，柔声道：“笙笙今日有些感染风寒，我让她睡下了。”
“哦。”单若雨关了门就往屋里走，第五温暖跟着他穿过长廊，才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若我今日不回来了？你怎么办？”单若雨脚步一顿，倚在门上看着第五温暖，单若雨已经比第五温暖高出一个头，斜斜倚在门上依旧是俯视的角度。
“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我只是有些担心，我以后不问你了就是。”第五温暖有些无措，还有些拘谨，看着单若雨的目光却柔和而又坚定。
“我是问，”单若雨一字一顿地道：“若我今日不回来，你怎么办？”
“我······”第五温暖一时失语，夜色中灯光映在单若雨眼里，竟然格外幽深。
“回去吧。”单若雨转身推开门，进去后就把门怼上了，第五温暖站了会儿，准备走的时候门又开了，单若雨没有点灯，屋里依旧是黑悄悄的模样，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但少年伸出一只手，手上一件白色的大氅：“夜里凉。”
第五温暖立刻接过，单若雨收手的瞬间又把门怼上了，片刻后，亮起一片暖色。
第五温暖抱着大氅没有穿，看着那片暖色亮了许久，最后陡然灭下去的时候，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胳膊腿。
小雨，你是在关心我了吗？
可是修者怕什么冷啊，只是单若雨先天之症才会如普通人一般畏寒畏热，他是修者，却过着普通人的冷暖，自然以为所有人都过着冷暖。
第五温暖觉得心里豁出去的那个洞，又被补了一刀。
“话说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轻生？”钟离戟又想起那时候的事，便饶有兴致地问。
“我何时轻生过？”单若雨笑，笑了会儿才支着下巴道：“只是那时候眼睛不能见光所以给覆上了，至于跳崖我可没有想过。你常说我轻功不凡，我轻功就是这么练的。”
跳崖练的？
“我其实无法习武，我能得证仙道，但永远不能修得道果成为真仙，因为我身体存不了那么多灵力。所以我能做的除了学好师尊教我的东西以外，就只能练练轻功，便于走访来去世界。”
“也不用跳崖啊，这么极端的方式，把自己跳没了怎么办。”
“是极端了些，可是效果一等一的好。我当然是有数的，师尊每天在我身上设下的各种保护阵保护罩，绝不会让我伤了的，只是师尊失踪了，就再也不能随便跳了。”
“要那么快做什么？”钟离戟瞥了单若雨一眼，但一语出，自己就怔了会儿。
因为时间不够啊。
单若雨只有三十岁的人生，所以人间百态他根本来不及体验，也许眨眼就过去了，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要快，更快，再快，好像这样就能活了六十年似的。
钟离戟抬手在单若雨身边设了一个墨紫色的结界，顶上流光浮现，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以后我给你设。”钟离戟说。
单若雨盯着那花看了会儿，笑道：“你这花错了，师尊设的结界是莲花。”
“谁是你师尊。”钟离戟黑着脸把花换成了午夜魔兰。
“啧。”
“我也给你设一个。”单若雨抬手给钟离戟设了一个白色的结界，流光宛转的是一朵盛开的海棠。
“学我？”
“你不也是在学我师尊？”
“我可没你那么金贵，用不着结界。”
“我看你挺开心的。”单若雨就笑了，钟离戟看着他也笑，仿佛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
“幼稚鬼。”单若雨笑完了说。
“单三岁，你在说谁呢。”钟离戟拿墨玉短笛挑起单若雨下巴，单若雨配合的微微仰头，然后又笑：“单三岁在说钟离三岁。”
“啧。”钟离戟也笑，笑了会儿才发觉二人此刻靠得极近，而他还拿着墨玉短笛挑着单若雨下巴。
不期然想起那个微凉的夜微凉的假酒。
若无其事地放手，钟离戟捏着墨玉短笛的手青筋爆了一根。
单若雨看着墨玉短笛，施施然摆出寒玉琴来：“今日不下棋了，奏一曲吧。”
“你要弹琴给我听？”
“合奏。”单若雨说。
“是，国师大人。”
这不是钟离戟听单若雨弹琴，却是第一次见单若雨弹琴。
明明从来没有配合过，但琴音笛音却完美相合。
一曲毕，单若雨心情似乎不错，钟离戟看着单若雨，终于开口：“阿若，其实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在你去铁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嗯？”单若雨收了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尾音浅浅上扬。
“我——”
“殿下，公子宸来了。”南一突然出现，惊喜道。
“天下第一神医公子宸？”单若雨唇际微扬：“你怎么还寻了他来？”
钟离戟深吸一口气，对于公子宸的到来表示十二分欣喜，却对南一不合时宜的打扰表示十二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