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醒醒，阿若——”钟离戟声线喑哑了些，单若雨趴在他背上，呼吸间气息若有若无地扫过钟离戟耳垂，但钟离戟感受不到这些，因为背上的人心跳越来越乱越来越轻，轻到他刻意去感知也觉得轻到让人不安。
“嗯？”单若雨这次睁了眸，先是含糊地应了声，然后才打量到了哪里。
先天之症发作时确实疼到睡不着，但是痛过之后神经猛地放松下来他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
钟离戟沉默了会儿，感觉到单若雨醒后渐渐变得有力且规律的心跳后，才缓缓道：“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觉，只是再走下去，我们怕是要迷路在这里面，快看看天裂在什么方向。”
“唔，”单若雨刚醒来还有些怔，怔过之后意识开始回笼：“放我下来吧。”
“嗯？睡醒了？”钟离戟声线带笑，落进单若雨耳里难得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回答时也就懒懒的：“嗯，没错，还是这个方向，没有迷路。”
钟离戟把单若雨放下来，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但钟离戟背了一路也没有什么疲态，单若雨只能感慨人比人果真是不一样的。
“离，”单若雨暗自清了一下嗓，准备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意，但只说了一个字，钟离戟就递过来一个纸袋，单若雨接过一看，桂花糕。
“祖宗啊，那还用你开口，睡醒了就吃这习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单若雨捏着一块桂花糕的手顿了一会儿，然后认真道：“我喊你不是想说这个——你信吗？”
“嗯，我信。”钟离戟笑意并不算太深，但是单若雨看着就是觉得欠，于是把手里的桂花糕当作钟离戟狠狠咬了一口。
“这里应该是接近天裂了，阴气这么浓，还带有隐隐的腐味。”钟离戟随手撕了一团黑雾。
“这里确实是越来越接近天裂了，但若是说你要凭阴气判断天裂的位置，那你可就是为难阴气了。”单若雨把纸袋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方块，手心腾起一缕灵力便焚得干净。
“天裂周围应该是死气浓郁，大道规则稀薄缺失，所以大道痕迹越浅的地方就是天裂的地方——”单若雨倏然噤声，而钟离戟也看到了，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前方，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撕破天际，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漆漆的黑，就像眼瞎了那么黑。
那道天裂足以并列通过三个人——但是过来的冥界生物显然不止三人，还得在前面加一个一才行。
十三个人站在天裂之下，直悠悠地盯着二人，那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死物，诡异而嗜血。
“只来了两个人吗······”为首的男子低声呢喃，然后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也好，只要你来了，几个人都无所谓。”
“这个竖子什么意思。”钟离戟直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单若雨倒是又安然下来：“冲着我来的。失策，早知道这里面天裂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冥界生物，我就应该多要点帮手进来。”
“嗯？”钟离戟回望了一下，“其实你现在想跑也还来得及，距离甚远，你轻功又快，溜得走。”
“怕是不行。”单若雨目光落在“竖子”身上，“他身上有仙器级别的物件，在抵抗我们这边的大道，我——”
单若雨话音未落唇际就溢出一丝血，看得钟离戟触目惊心：“你——”
“没事，天机盘本就是代表着天道意志，天机盘之主也就是大道载体，这里大道有裂缝，累积我引发了先天之症而已。”单若雨笑了一下，“不把补走不了了。”
“能封印住吗？”
“能，天机盘可以。”
“好，你去封印天裂，这几个冥界来的玩意儿交给我。”钟离戟迅速下了判断，午夜魔兰花在脚边绽放，三道墨紫色的仙气腾起，钟离戟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魔魅起来，就好像魔神临世。
“离，你走——”单若雨并不想让钟离戟涉险，钟离戟可以走，他没有限制。
“十三个半仙，我还不会放在眼里。”钟离戟手中墨玉短笛横飞出去，午夜魔兰一朵朵绽放炸裂，墨紫色的灵力与十三个黑影纠缠在一起，单若雨咬牙，三道白色的仙气环绕盘旋而上。
半空之上，白色的灵力与白色的阵印穿梭，光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半空之下，墨紫色的魔兰花四处绽放炸开，墨紫色的灵力几乎在黑色涌动中淹没。
就差一点。
单若雨打出最后一个手势，阵印瞬间凝结飞向天裂，一柄黑色的长剑却在黑色中闪出一点剑光，那一点剑光直指钟离戟后心，一闪而逝却刺得单若雨大脑一片空白。
接着白影突破上下空的边际，似流星划过夜空。
最后一道阵印打进了天裂，大道终于完整，规则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十三道黑影焚得干净。
有红晕在白衣上散开，瞬间就染了一大片。
“你——”钟离戟扶住单若雨，看着那冥界的仙器沾染了单若雨的血而飞速消蚀，却怎么也无法从满眼的血红色脱出神来。
“你知不知道你有先天之症······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受伤，你······”
“离。”单若雨栽倒在钟离戟怀里，“没事，不是很疼。”
“醒了？”钟离戟板着脸，面无表情，但单若雨就凭白觉出了一股怒火。
“嗯。”伤口的却不是很疼，但全身熟悉的针扎一般的痛感，似乎还扎进了骨子里。
扎进了骨子里。
单若雨眸光散了一下，如今已经二十年了，师尊演算过他的命格，活不过三十五。
一直当祖宗似的供着养着，也活不过三十五，如今这伤怕是又将钟离戟五年供着才养出来的一点好转彻底刷没了，先天之症加重会是什么感觉······
肩上一痛，单若雨回神，看着钟离戟风雨欲来的脸色和半点不温柔的上药动作不由心虚了些。
钟离戟动作虽然半点不温柔，但是却很细致，处理得很好，单若雨笑了笑。
“笑什么笑，很得意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能呢！自己病发还给我挡剑！自己封印天裂耗尽灵力还要给我挡剑！你很能是不是，痛不死你是不是!你怎么不再能一点，一剑刺穿废了这右手算了！”
“离。”单若雨苍白的脸色勾出一点笑意来，在纯澈的眸中漾开：“我错了。”
“你——”钟离戟看着那抹笑意刚骂到嘴边的话就给忘了，只能更加气闷地从储物戒找出一卷纱布来包裹伤口。
单若雨竟然笑！
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错了，离。”单若雨悠悠叹了口气，钟离戟有多想治好他的先天之症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五年寻遍名医，尝遍各种丹方药方，甚至钟离戟在处理南齐事物之余，还抽空翻阅医术。
这五年先天之症虽然时时发作，但是却没有恶化，这一伤却让五年的努力化为虚有，钟离戟生气也在意料之中。
“好了，我保证没有下次。”单若雨看着裹好的右肩，拉上衣服整理好，声线带着一贯的笑意。
钟离戟倒药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抬眸：“你还想有下次？”
钟离戟双眼狭长，很魅，但是瞳色太深，仿佛看一眼都能吸魂夺魄，所以少有人敢看钟离戟的双眼，此刻那双幽深冷冽的魅眸里满是压抑的怒意，单若雨心虚的垂了眸子：“没，绝对没想。”
“单、若、雨、我告诉你，你最好什么都别给我想，不然下次再有什么天裂再有什么封印我保证不会让你踏出南齐一步！”
“哎。”单若雨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