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小妖狐>第63章 金鹧鸪

  西二房,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口中呓语不断,反复念着“死人”两字。哗啦声音不断响起,摆件被她一扫而下,向鸢急匆匆喝道:“这里还有外人在呢,发什么疯!”

  女人神色疯魔,口中只道:“我看到了,那具尸体……”

  向鸢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向府家仆散尽,哪来的什么尸体,别再乱说话了!”

  他动作粗暴,女人不断挣扎,甚至张大嘴去咬他的手。应桉隔开两个人,又被女子推了一把,脚上扎了碎瓷片,顿时鲜血直流。

  “嘭!”

  向翎神色紧张,一把推开门,道:“二哥,怎么了?”

  见我们匆匆赶来,应桉目光划过我苍白的唇色,松了口气才道:“刚才向公子提到……”

  向鸢接过话头,敛了神色:“这是在下的夫人,李氏李韵林。刚才我无意与应公子提了一嘴,他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正遇上贱内发疯。数月前,李氏看到了家中园丁的死状,从此便夜夜梦魇,从此一蹶不振,让各位见笑了。”

  正说着,向鸢眼中闪过烦躁之意,似是对家中疯妇无可奈何,那边,向家二夫人李韵林神色痴傻,手臂挥舞,被郑伯捉住手腕制了下来,后者不住叹气,手中力道不减,看样子这等事在向府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李韵林如水牛般大张着嘴,口中喊道:“昨夜是她,是她的……”

  向鸢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女子挣扎着去扇他的脸,手脚之间,猛地掀翻了梳妆台上胭脂眉黛,引起烟尘乱飞,房中鸡飞狗跳。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向翎皱眉道:“从那日起二嫂就被魇住了,每隔几天都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但大多时间都只是安静坐着,没想到今天被你们遇上了。”

  李韵林力气不比男子,手上早被勒出红痕,看上去着实可怜。应桉看向他,清透嗓音回荡在房间里:“……李氏?乐山李氏?”

  李这个姓氏寻常,但不比市井百姓,应桉口中的乐山李氏是传承多年的仙门大家,远不是泛泛之辈。刹那之间,我脑中倏地闪过两个人——祁山大师兄李施明,以及当经灵盟夫人李芸瑛。

  我下意识问道:“向公子,你的夫人没有修道吗?”

  向鸢有点诧异,但还是应道:“是,她是李家的人,不过因为天生是废灵根就没有修道。李氏嫁到向家后便深居简出,也不必多提出处。”

  我走到李韵林面前,却见此人样貌丑陋,不堪入目。她鼻歪嘴大,脸上生了沟壑,眼尾泛起细细的皱纹,因为常年被关在房内,甚至有些疯疯癫癫,远不及李芸瑛姿容貌美、气质出尘。

  李韵林缓缓抬起头,长发之下,一双眼与我相交,竟是格外清透美丽。我心中茫然,转头脱口而出:“你不爱她,那为何要娶她?”

  这个问题着实奇怪,向鸢与向翎俱是一顿,接着,前者答道:“闵清公子,你看起来年纪轻轻,也没有过婚配。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们子女能决定的……”

  向鸢笑了笑,看向弟弟,莞尔道:“不过小翎不成婚也就算了,他开心便好。”

  我陷入了沉默,晃然之间,我感觉的到一双凤眸正看着我——那人显然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多年前,向家还在行商,而乐山李氏高高在上。与其说李韵林下嫁,不如说向家借着李韵林是个废灵根又丑陋平凡,硬是促成了这桩夫不情妻不愿的婚事,从而夫妻貌合神离。

  我知道向翎在想什么,八个月之前,向夫人上山提亲,必然也是看中祁山这块跳板。有了刚才的纠葛,他必然会觉得我用这桩事来讽刺和他的婚约。

  果然,向翎语气硬邦邦的:“二哥,我会成婚的,但只和自己喜欢的人成婚。”

  向鸢无奈,显然是这句话听了好几遍,那边,应桉却笑道:“向小公子,你成婚要记得给我们发请柬,那天我和清清都会来贺喜的。”

  这句话妥帖,但向翎狠狠瞪着他,眼中似乎要冒火,应桉不甘示弱,脸上笑吟吟的,但嘴角笑意嘲讽。嚣张的氛围在房内蔓延,战火一触即发,我知道应桉还记着虞情的贴书,只得轻咳一声,强行打断两人奇怪的争执:“行了。”

  我转向抵着桌角的李韵林,道:“向公子,我想听听尊夫人想说什么。”

  “什么?”向鸢一愣,向翎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长叹一声,还是放了手道,“一些疯话罢了,你们想听便听吧。”

  向鸢松开手,只见李韵林唇齿血迹斑斑,眼中乌黑一片,竟是不言不语,死死盯着我。我蹙眉,避开地上碎片,低声上前问她:“李韵林,你方才说的那具尸体是谁?”

  向鸢道:“——是向府的一名壮丁,死状凄惨,舌头都被人拔了去。”

  我不看他,只盯着李韵林,问道:“‘他’是谁?是你几个月前看到的那名男子吗?”

  李韵林久久没有回答,只是与我对视,寂静房内,一束阳光斜斜射入,照在我与她之间,粉尘四散,‘向夫人’房中似乎可闻落地针声。

  过了很久,李韵林头颅微微晃动,嘶哑的声音响起:“不,是她,是那个女人,是她!”她疯狂的挣扎,将旁边向鸢狠狠踹开,再被地上瓷片刮的鲜血淋漓,反复重复着,“是那个女人,啊啊啊——!”

  闹剧再次升起,李韵林没有再说其他有用的话,只是手舞足蹈,始终念着什么“女人”,我深吸一口,与应桉交换了个眼神,在郑伯的示意下退出了房间。

  向府,玄度亭。

  郑伯准备好茶水后便退下了,桌前,向家两兄弟神色疲惫,心思各异。向家贾茶出名,我轻抿一口郑伯亲手冲泡的虎山茶,道:“向公子,现在你可以说说那个女人是谁了吧。”

  向翎满眼疑惑地看向自家兄长,明显不知情,旁边,向鸢避开视线,口中吞吞吐吐,最终右手狠狠一垂,万般无奈皆化作恼火。

  一柱香后,我得知了向家这桩丑闻:向鸢生性浪荡,喜好美色,常出入于犬马声色的场所,半年前,他于一处名叫枫月院的青楼遇见了一名女子——歌妓蛮蛮。蛮蛮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卖艺不卖身,自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引起一众公子追求。

  终于,在花魁之夜,饱读诗书的向鸢摘得头魁,与蛮蛮共度良宵,不出五日,向鸢见其可怜,便动用万贯家财替她赎身,将其带回了远溪镇。

  说到此处,向鸢叹道:“唉,男子自古便三妻四妾,是李氏泼辣又不讲道理!”

  自那之后,李韵林便呷醋生气、不讲道理,自称自己不能与青楼女子共处一室,反复刁难蛮蛮,引得向鸢非常恼火。

  故事讲完,应桉放下茶杯,眼睫微动,道:“那蛮蛮姑娘呢?”

  “蛮蛮她……”向鸢胡子拉碴,紧握的双拳松开,眼中尽是悲伤,“她年纪轻轻却被远溪镇的邪祟害死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回来的。”

  说到动情之处,向鸢凝噎,喉头哽塞,眼底通红一片。向翎久久难言,震惊于家中二哥的情事,似是也被其中情结噎住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向小公子,你当时不在府内?”

  向翎没想到我会问他,凤眸闪过讶异:“是,我当时……有事外出了。”

  应桉脸色微沉:“向鸢公子,如今的‘蛮蛮姑娘’身在何处?”

  “什么意思?”向鸢看向他,“蛮蛮既然已经去了,自然是为她找了上好的棺材,于墓地厚葬了……”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其中不对劲——既然蛮蛮已经下葬了,为何方才李韵林会大喊“昨夜是她”?

  李韵林的话乍听只是疯言疯语,仔细思来却令人无端胆寒。我眯起眼,脑中霎那闪过无数画面,一开始是远溪镇一碗馄饨,最终停在多年前两个虞情身上——一个疯魔可怖,于雨夜屡次杀人,一个又在白日与我唇齿交缠,脉脉温存。

  怀疑一旦开始便是覆水难收,无论苍官殿的虞情对我多好,我始终都会忆起那个嗜血、阴森的形象。

  虎山茶茶香清醇,入口回味甘甜,淡淡的花香更是缭于檐上,一下下刮着在座众人的心肠。我望着杯中半沉半浮的茶叶,脑中逐渐生出一个想法,不经意道:“向公子,你真的将蛮蛮姑娘下葬了吗?”

  闻言,向鸢像被刺猬扎了脚,就差跳起来了:“什么意思,我难道要留下蛮蛮的尸体夜夜温存的吗?是我疯了吗!”

  我冲他眨眨眼,狡黠一笑,道:“我没有这么说,只是尊夫人在昨夜看到了蛮蛮的死尸,所以我怀疑当时蛮蛮姑娘并未被下葬,或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将其尸身重新塑造…… ”

  “从而逼疯李氏,以求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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