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师云Ⅱ昨夜鸣蛩>第42章 斗酒重逢当醉倒

  响玉阁,住宅区,沧澜家。

  “澜少,醒醒。”柳枝上手去拍沧澜的脸蛋。

  沧澜翻了个身,嘟囔道:“不醒,我好不容易熬夜帮大白鲨师尊搞完通行楼的审计工作,都要累死了。让我睡会儿……”

  “别睡了,天都黑了。”柳枝抓住被角向上方扬起,不断抖动,让冰冷的空气趁隙而入,“再睡晚饭都吃不上了。”

  “那就不吃。”沧澜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论赖床的本事,还没什么人能比得过沧澜。她半睡半醒间翻身用身体压住被子的边缘,蠕动着与被子组合成雪媚娘的模样,以厚厚的蚕丝与棉花隔绝所有的冷气和噪音。

  柳枝“邦邦”地拍在被子上,“澜大少!你自己的生辰宴都要迟到了!还不快醒!”

  “生辰宴”三个大字把沧澜给震醒了。她满脸困倦和疑惑地从被子里探出一颗脑袋,问:“啥?什么情况?”

  柳枝无奈道:“澜大少你脑子睡丢了?半个月前你就定了在家里办生辰宴会。现在都酉时了,在响玉阁的人都来齐了,就差你这个寿星还睡着呢!”

  还在迷糊状态的沧澜呆滞片刻,垂死困中惊坐起。

  “完了完了完了……”沧澜冲下床去换衣服洗漱,“忘了忘了,我给睡忘了。”

  本来准备好的新衣新妆自然是没时间装扮了,沧澜只是草草将自己收拾干净,换上衣服。

  白色圆领小衫打底,上身橘色大袖襦,下着八破湖蓝湖绿间色交窬裙,腰系枣红色围裳。满头长发随便拧起来拿簪子一插,倒是有几分魏晋风骨、放荡不羁。

  揽镜自观还说得过去,沧澜这才走出房间。

  “哟,寿星来了!”

  客厅里的矮桌上放了十来个热气腾腾的小火锅,各色食材已经切好装盘。蒲团软垫上横七竖八坐着、倒着神木塾的同学们。餐前果盘上的零食瓜果被嚼得“咔嚓”响,显然是等饿了。

  除了在连胜峰执行任务的几个回不来,其他人到得还是很齐的。

  忽然沧澜的目光被一道有些陌生的倩影吸走。

  那女子背对着沧澜,松弛而优雅地坐在桌前,南泽恩熙正抱着画板飞速动笔,眼里冒精光描绘着女子的肖像。双胞胎庄妍庄娴围在南泽大师身边端碗等粮。

  女子一袭冰蓝色渐变月白又染鹦鹉绿的海波纹马面裙,内搭白色交领琵琶大袖,外着牡丹粉色领对襟半袖短袄,袖口边、门襟眉子处、圆领外都有一圈雪白绵软的毛边,胸前与背后都有玉兔呈祥绣花方补。

  单是一身价格不菲的华丽衣物就已经十分精致可爱了,偏偏半袖短袄后摆上还缝了个毛绒绒的兔尾巴白毛球。

  沧澜猛捂住自己的心脏,感觉自己的鼻血似乎都要喷涌而出,只因眼前的妹子太过可爱。

  穿兔子补的袄就算了,还有兔子尾巴!有兔子尾巴也就算了,澜少是见过世面、阅女无数的不至于这般失态。

  但兔子耳朵就太犯规了吧!

  头顶那两个栩栩如生的兔子耳朵,简直是长在沧澜审美上的。兔耳以金银闪粉绘有雪花、金桂与冰月,间有纷繁复杂的各色干花、珠饰点缀,极尽装饰之美却无庸俗赘余之感。

  就在沧澜准备冲上去勾搭这位“梦中情兔”之时,那人转过头来。

  仙颜如此,百花争艳却只能沦为其陪衬。

  可沧澜摆好的帅脸却崩塌了。

  “玄……玄、子、枫?!”

  这不是小仙男的名字,这是沧澜的小心脏破碎的声音。

  由于时间过得太久,导致沧澜本人已经忘记了,这套长在她审美上的衣服是她去年玄子枫生辰时送给人家的。

  自己送的衣服不戳自己审美才怪了。

  沧澜可能还有些没睡醒,帅脸呆滞道;“这、这……这是什么神奇的生物?兔鸡?”

  或许只是句戏言,没人记得,但玄子枫是记着的。沧澜曾说过,要玄子枫在她过生日时穿着参加生辰宴以示庆祝。只是去年还没等到沧澜的生日,他就仓皇地不告而别。

  迟到了一年的约定,今日仙男,或者说“仙女”,更贴切点说“仙兔鸡”,算是如约兑现了。

  ——还兑现得特别精心呢!

  使出浑身解数的玄子枫暗暗有些小骄傲。

  黛眉间的花钿与星眸凤梢交相辉映,淡粉红色的胭脂在眼角脸颊铺开又横扫过精巧的鼻梁,再加上珍珠面靥和鬓角彩绘,活脱脱雪夜里冻得楚楚可怜又清逸出尘的玉兔仙。

  好看,怎么不好看?“好看”这个词都要自惭形秽了!!!

  “玄子枫!你怎么就投胎做了男人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但凡是个女孩子,我愿意三千弱水只取你一瓢啊!”沧澜倒在茶桌上哀嚎。

  柳枝全然无视沧澜丢人的模样,笑着凑近了端详玄子枫的脸,夸赞道:“瞧瞧,妆面真是美哭了。花好月圆彩绘入鬓,又缀飞雪点点,啧啧,可是鸡仔自己画的?”

  “回柳儿姐的话,正是。”玄子枫本就不是粗声大嗓,稍加拿捏便悦耳动听,“略懂些雕虫小技。今儿个菜姐的妆也是我画的。”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舒彩,却发现她的位置是空的,再转头……

  只见舒彩正悄咪咪地捏着玄子枫背后的兔子尾巴。

  圆球球的兔尾里填充了棉花,捏起来不仅毛绒绒,还能回弹。

  被抓了个现行的舒彩有点儿尴尬,眼珠轱辘几圈左看看、右看看,道:“手感很好的,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我是寿星我先来!”沧澜从背后扑过来抢占先机。

  羊翟滚地爬起,“我也要试试!啊!阿尔瑟你不带这么耍赖的,放开我的脚!”

  仙兔尾巴的巨大吸引力让大家一拥而上,将“玉兔成鸡”团团围住,拧在一处。

  而玄子枫作为大名鼎鼎的奸商,怎么可能放过赚钱的机会?

  “排队!捏一次两百灵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许赊账。”玄子枫向舒彩伸出手摊开,“菜姐,时间到了,再捏要加时费。”

  “好好的仙男,怎么长了嘴啊!开口全是钱味。”舒彩翻着白眼将灵珏票子拍在玄子枫掌心。

  沧澜笑眯眯道:“你们供联的合作商户都有生辰折扣,玄老板自己也别破例啊!您不主动请寿星摸千儿八个灵珏的?”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推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随着门外吹进来的寒风掉进屋内,“总算是让我赶上了,恭喜澜大少生辰……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众人看向门口,愣了片刻后纷纷道:“哟,五皇子殿下!”

  没错,出现在沧澜家客厅的,正是宫飞絮。

  “哎,免礼、免礼,都是同学怎么这么客气唔啊啊啊!——”

  还没等宫飞絮作为惊喜嘉宾装腔作势完,羊翟和阿尔瑟就率先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将他撂倒在地。

  此时,南泽恩熙已经画完了玉兔精的最后一笔,收好画具催促道:“人齐了就赶紧开饭,锅里汤底都快烧没了。”

  “来来来,每个锅里都加点汤,下牛肉卷羊肉卷了。”傅燃用火灵能将每个小锅下的火苗调小一些。

  “给我也来碟裙带菜。”

  “谁还要茴香小油条和芥辣鱼皮?”

  “炸虾片出锅了小心烫!”

  熟悉的喧闹声和味道,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段子和笑点,已经很是久违了。

  羊翟抬胳膊戳着宫飞絮,问他道:“我记得你还挺喜欢麻酱鸡丝,要来点吗?”

  可谁都没想到,刚刚入座的宫飞絮竟是盯着那鸡丝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天,鼻孔不断翕张颤抖着,忍耐的表情扭曲了漂亮的五官。

  “宫宫,你怎么了?”羊翟见他这副模样有些蒙圈,“皇宫里吃不到麻酱鸡丝吗?是‘麻酱’还是‘鸡丝’撞了哪位皇帝祖宗的名字需要避讳吗?”

  宫飞絮闭着眼摇摇头,用十分沉痛的语气道:“不是,我只是暂时……不想吃鸡了。”

  说罢,他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作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不只是玄子枫,众人都觉得这厮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阿尔瑟拍拍他的肩,“宫宫,可是在皇城遭人欺负了?”

  “没有的事儿,天王老子也欺负不到爷的头上。”宫飞絮顶着发红的眼眶摆摆手,“今天澜少生辰,我开心、特开心!”

  ——得了吧,开心看着你的脸都觉得你需要关心。玄子枫暗暗吐槽。

  在眼泪即将掉落之前,宫飞絮急忙起身背过去,忍着喉间的哽咽严肃道:“恩熙,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被点到名字的南泽恩熙也懵了,她恋恋不舍地放下调好的蘸料和脆骨肥羊片,暂时离席。

  他们表兄妹俩跑到外头嘀嘀咕咕,屋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头雾水。

  沧澜嘴唇“噗嘶噗嘶”给玄子枫发了段信号,“鸡仔,你知不知道皇城发生什么了?宫宫这是什么情况?”

  “皇宫里事情多得很,我也不确定是哪件……”玄子枫正准备细细思索关于皇城的信息,却被舒彩拍拍肩膀叫停。

  “我倒觉得这事儿跟皇城没关系。”舒彩抬抬下巴示意大家看向玄子枫,小声道:“咱们是不是忘了告诉宫宫,鸡仔是活的了?”

  “……”

  大家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宫飞絮的惊呼。

  “你说什么?那仙女不是沧澜新勾搭的姑娘吗?!”

  “嘘,你小声点别瞎嚷嚷!”是南泽恩熙的小声呵斥。

  ——还真是。

  众人纷纷觉得好笑,心里那点担忧早就没影儿了。

  “你说啥?!”

  “真的假的?”

  “卧此……啊,不行,差点说脏话了。”

  宫飞絮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大家憋笑憋得肚子都疼。

  “砰”!

  房门被宫飞絮猛地推开,露出他惊掉下巴的脸。

  玄子枫早就准备好了,带着含情的笑望过去,学着皇城花瑶台妓子的声腔调戏道:“宁殿下,我在这儿呢!”

  “鸡仔!!!”宫飞絮简直是热泪盈眶,张开臂膀向着玄子枫的方向……来了个急刹车。

  “……”

  玄子枫换回了平常说话的音色,“宫宫啊,谁给你施定身咒了吗?”

  “哎呀,不是!”谁都没想到,宫飞絮竟然扭捏起来,“但你现在吧,是个绝世美女,我不能非礼你。不然就是对不起鸡妈妈的谆谆教诲。”

  “你可得了吧你!”舒彩踢出一脚将宫飞絮绊倒在地。

  失去平衡的宫飞絮就这样跌进了“绝世美女”的怀中。众人纷纷笑倒。

  小火锅都是有数的,没有宫飞絮的份儿,他也不劳烦大家再给他准备,直接从羊翟和玄子枫的小锅里虎口夺食,也亏他的好兄弟不嫌弃他。

  羊翟夹了片牛油辣锅脆毛肚放在宫飞絮盘子里,问:“宫宫啊,你咋回来了?五皇子撂挑子不当了?”

  “嗐,别提了!”宫飞絮将毛肚过了油碟放入口中,“朝堂上被人坑了,让我去南方治理什么蝗灾,半道上遇着不知道哪个皇子派来的刺客,我借机假作重伤溜出来的。”

  虽然宫飞絮看上去依然是憨憨傻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玄子枫知道,皇城的经历绝对让他多了很多教训,如履薄冰的环境下压抑久了,总算是回到他能放心地方,应该是憋坏了却又习惯了拘谨。

  玄子枫不介意帮他短暂地拔掉那张“五皇子”的皮,以直来直去的方式。

  他问:“你在皇城花瑶台醉酒那个晚上,是怎么认出来我的?别说你忘了,我可不信。”

  当时玄子枫心里头也装着事儿不太舒坦,没顾得上太多,只觉得忘了最好,对他们两个来说都省去了许多解释与说谎的麻烦。如今看来,所谓“断片”应该只是宫飞絮装疯卖傻罢了。

  宫飞絮先是有些不适应,缓了片刻才笑道:“你知道啊。”

  “少在那儿弯弯绕绕的。”玄子枫趁他愣神抢走他瞄准的虾球,用宫飞絮最是受用的话戳他心窝子,“有话直说,是不是爷们儿?”

  事实证明,对付宫飞絮用激将法是真的屡试不爽。

  这下宫飞絮算是支棱起来了,他得意道:“我老早儿就看出来了。超然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皇子,听了怎么可能那么淡定!”

  “合着我们刚见面就暴露了?那我还演个寂寞啊演!”玄子枫开口吐槽。

  宫飞絮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回去,“别说,你扮超然真的太像了,我都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你了,结果中间儿被你的演技糊弄得又不敢认了!鸡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身份了?”

  “是,毕竟曾经是聆风堂暗探,这点查户籍的本事还是要有的,”玄子枫坦然将暗探的身份丢出来,“所以你也跟我说实话。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说,到底是怎么察觉的?”

  被戳穿的宫飞絮“嘿嘿”一笑,道:“超然好男风,我开始也不知道,觉得跟他能做好兄弟,谁知道他特别决绝地说‘对我没意思,就不要搂搂抱抱’。那天要真是超然,我动手动脚得被他踹出去。”

  “好家伙,这我还真不知道……”玄子枫赶紧喝口桂花酒压压惊。

  ——自家下属和同学的虐恋情深、无疾而终……

  可能是最近跟师尊的日子过得太甜了,这样虐的玄子枫好像也能嗑起来。

  忽然,宫飞絮清了清嗓子,有点正式、还有点羞涩道:“那个什么,鸡仔,我就回来这么两天,过几日还是得去南边,还可能有去无回的那种,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以示鼓励吗?”

  玄子枫轻笑道:“放。”

  “能不能……”宫飞絮抬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靠这儿,一小下?”

  ——?

  玄子枫强烈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是在旁边默默吃瓜的羊翟点破真相,“切,不就是想让绝世美女靠在某人雄壮威武的肩膀,满足他在皇城被压着的雄风嘛?”

  “咩咩,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宫飞絮伸腿踢了羊翟一脚,索性也就不要脸了,直道:“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见此,羊翟“咿咿呀呀”地捏着嗓子唱,“风流客,风流债,还不满来净是灾。”

  玄子枫也配合他们演出,念白腔调摊开手掌,“风流可以,欠债不行。捏尾巴两百,靠肩膀五百。”

  几张灵珏票子被羊翟和宫飞絮先后拍到玄子枫怀里,他俩异口同声、喜上眉梢地骂了句“奸商”,扑向神奇生物“兔鸡”。

  “鸡仔你怎么如此不敬业!胸前好歹塞两团棉花啊!”

  “小玄哥你腰有这么细?”

  “啊!杀人了,鸡仔喝多了杀人了!脸不能往火锅里怼!啊!”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玉兔呈祥绣花方补的“补子”

  补子,简称为“补”,亦可称“胸背”或“官补”, 是在官服礼服胸前或后背上织缀的圆形或方形织物。“补服”的得名也源于这块补子。文官的补图用飞禽,武将补图用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