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魔界昆吾殿。

  “动心……尊主认为,什么是动心?”

  樊寂不置一词。

  祁陵皱眉,厉声道:“回答。”

  樊寂站在祁陵面前,他比祁陵高半个头,神色凌厉:“……大祭司到底要说什么?”

  “……很好。”祁陵未表现出一丝恐惧,转身对着殿外喊道:“带进来。”

  话毕,魔族侍卫押着一位魔族女子进来。

  樊寂见状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朝祁陵施加了招式。祁陵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出手抵挡了大半,却还是被打到了右手臂,顿时传来疼痛。

  祁陵捂着右臂,又扫了眼地上的女子,吩咐侍卫道:“出去!”

  女子坐在地上,颤着身子想朝樊寂那爬,哭道:“尊主……尊主救我!救救我!大祭司说我勾引您,要杀我!”

  樊寂甩出一道灵力去割绑着那女子双手的绳子,却被另一道灵力抵消。

  樊寂:“大祭司是要造反吗?!”

  祁陵抬头看着樊寂的眼睛,冷声:“我再问一遍,尊主,你认为,什么是动心?”

  “……”樊寂眸子黯下去,死死盯着祁陵,像是要把他捏碎,“动心?”

  祁陵未答。

  两人相互盯着看了片刻,樊寂突然嗤笑,指着祁陵道:“大祭司又要来管本尊的事了?从小到大,自从本尊碰见你,你就无时无刻不在管着本尊!祁陵——!本尊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你弄走?”

  “……”听他说完这些话,祁陵的神色有了一丝浅淡的动容,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弄不走的。”祁陵别过头,平静道:“前尊主说过,要我一直辅佐尊主……直到最后。”

  “哈哈……”樊寂笑道:“祁陵,你终于也承认了吧……像本尊这样的魔族,你其实早就厌烦了吧。”

  祁陵攥紧手,指甲嵌入血肉。

  樊寂厉声:“说话!”

  祁陵抿了抿唇:“我……”

  “算了。”樊寂打断他,转而看向地上那女子,“本尊不想听。”

  祁陵不再讲话。

  樊寂蹲下身,伸手抬起那女子的下巴,表情淡漠。

  那女子见到樊寂这动作,立马在恐惧下露出一个勉强的丑陋笑容,不顾尊卑礼数直接抓住了樊寂的手臂:“尊主……尊主救我……”

  祁陵厉道:“尊主。”

  “……”樊寂无趣似的将那女的朝后推了把,站起身对祁陵道:“大祭司教了本尊这么多,怎么……何为‘动心’,你不教本尊,难道本尊自学也不行吗?”

  “你……”血顺着祁陵的指尖流下来,他咬牙道:“尊主刚上位魔尊,当以稳定魔族内部为重,怎么能……”

  “啊,说起这个啊……本尊想起来了。”樊寂步步朝祁陵走去,祁陵朝后退了一步,却被樊寂搂住了腰。

  祁陵从樊寂的眼中看到了愠色。

  樊寂:“本尊的那些朋友……本尊还没找大祭司算账呢……”

  祁陵侧过头:“……这是两码事。”

  “好啊。”樊寂笑道:“确实是两码事,那就一件件来。”

  “大祭司先回答本尊,什么是动心?你凭什么不让本尊动心?然后……再考虑如何罚大祭司……”

  祁陵推开樊寂,又冷冷瞥了眼那魔族女子,说道:“尊主这不是动心。”

  “动心是什么,要尊主自己去想。”

  樊寂不语。

  祁陵神色一厉,下一秒,殿内传出一道凄惨的叫声。

  女子看着地上那支断了的魔角,趴在地上哭得狠厉。

  祁陵指着那女子道:“尊主心痛吗?”

  樊寂噎住,愣愣地看着祁陵。

  祁陵笑:“看来不是了。来人。”

  他吩咐几个守卫将那女子拖了出去,转身对樊寂道:“尊主何必要强求自己?一个不喜欢的人……对她说动心?”

  “尊主说这个谎的意义何在?”

  “……”樊寂看了眼祁陵袖子下那片地的血迹,冷声道:“大祭司不该问这些。”

  祁陵:“我失礼了。”

  樊寂:“既然大祭司也不知道什么是动心,那我们……先解决第二个问题……”

  “……尊主。”祁陵道:“在罚之前,我还有一句要说的。”

  樊寂看着他,意思是继续说。

  祁陵微皱眉,道:“什么是动心我不知道,但检验动心的方法……”

  “如果你蒙蔽自己的眼睛,不想去看一些现实……那或许,便是动心。”

  所以尊主啊,你拿这个女子当挡箭牌,到底……是想要蒙蔽些什么?

  *

  祁陵坐在杨宅的阶梯上,远远望着紧闭的门。

  “小九这么坐着不冷吗?”

  祁陵回过神,转头见楚鱼儿在身旁坐下。

  祁陵看了眼她:“六师姐。”

  “嗯?”楚鱼儿朝他笑了下,将暖手炉递给他。

  祁陵拒绝了,道:“师姐自己用吧。”

  楚鱼儿没有硬塞给祁陵,自己拿着捂手,笑道:“小九原来没去浔塘河,怎么,是专门留在这陪师姐的吗?”

  祁陵摇头。

  “……啊,真没意思。”楚鱼儿垂了垂眸,嘀咕道:“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怪不得这么久都没开窍……”

  祁陵看她:“什么?”

  “下雪了。”楚鱼儿站起身,说道:“小九快进屋去吧,还是说……你要在这等到邬小仙君回来吗?”

  祁陵:“师姐进屋去吧,雪下得不大,我再坐会。”

  楚鱼儿上下打量了一遍祁陵,淡淡道:“你既然担心他,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祁陵没讲话,楚鱼儿不懂他的心思,转身离开。

  祁陵又坐了半晌,看到地上的雪,脑子里突然闪过与人打雪仗时候的情景。

  画面很模糊,一闪而逝。

  他一抬头,便见到了不远处屋瓦上站着的一个人。

  沈长州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站在那,他平静地看着祁陵,见他注意到自己,表情才有了变化。

  另一边,崔阳兰不出所料地再次朝沈万攻击,不是单独行动,邬弄使用灵力受限制,几个人联手,也无法彻底制住崔阳兰。

  沈万怕得身子僵硬,看到崔阳兰那张惨白的脸朝自己过来,也不知道逃。

  崔阳兰抓住沈万的脖子,整张脸都展现在了他面前。情急之下,邬弄甩出红色锁链,捆住崔阳兰的身子。

  崔阳兰不肯放手,且邬弄锁链收得越紧,沈万的脸色也憋得越红。

  沈万离开地面,两脚不停地挣扎,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

  一束剑光闪过,斩断了崔阳兰的手臂。

  沈万倒在地上,像个垂死的人。邬弄瞬间收紧锁链,朝上面施加灵力禁制,崔阳兰身上与锁链接触的地方立马发出灼烧的声音。

  邬弄扯着锁链继续收紧,崔阳兰挣扎着,长指甲划过锁链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紧接着,又是同样的一道剑光斩断了邬弄手上的锁链,崔阳兰见状,在众人面前带过一阵疾风,向远处逃窜而去。

  因为惯性,邬弄朝后跌倒,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长州,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了祁陵身上。

  邬弄弯了弯指节,血融化了雪,却将自己的手冻得有些麻木。

  “沈长州……”邬弄瞳色微红,厉声吼道:“你为何要放了崔阳兰?!”

  “……”沈长州无言,也不管沈万,朝晕倒在地上的杨平竹走去。

  邬弄朝沈长州施加灵力,“说话!”

  沈长州随手挡下,说道:“你以为消灭她,一切都会结束吗?”

  邬弄:“你什么意思?”

  “怨念不消,整条浔塘河,都会变成死水。”沈长州将白绫重新缠上墨离,说道:“再说……看你方才的模样,若是不想在这里施展别的招式,打不过崔阳兰。”

  楚之笺醒过来,模模糊糊间听到了沈长州最后的几句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家主得到沈长州的消息,知道行动失败,派了杨家人去接应。众人都跟着走了,只剩下邬弄和祁陵。

  邬弄抬眸看祁陵,语气不轻不重:“……你打算这样站到什么时候?”

  “……”祁陵看向他身上的伤,黑色的衣服下血迹并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流了不少血。

  祁陵愣愣地站在那想:邬弄这么厉害,最后却还是没能将崔阳兰消灭……是因为他原来的身份,不允许他在这么人面前展现吗?

  但沈长州好像知道了。

  他看到了邬弄在冬试时以一人之力打败蛇,也看到了邬弄用诡异的丝线去缠绕崔阳兰。

  可他什么也不说,一直都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邬弄见祁陵真的一直站在那,道:“这便生气了?”

  他走到祁陵面前,“为何生气?气我没带你来浔塘?还是……气昨夜我说……”

  “谁说气了?!”祁陵赶紧打断他后面的话,风吹得他耳朵红红的。

  邬弄静默的眼眸看着他上下动了动,紧接着他转身离开。

  不出一盏茶,邬弄回来时见祁陵还在原地。

  “在等我?”邬弄道。

  祁陵蹲在河边看漂浮在河上的符咒,愣了下,说道:“谁等你?在看阵法。”

  邬弄但笑不语,心道这阵法一看就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分明就是在等我。

  大祭司口是心非。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说道:“阵法没用了,崔阳兰不知道跑去哪,要再找她会麻烦很多。”

  “不过……应该不会逃出苏州这个地方。”

  说罢,他拿出藏在身后的一个锦囊。

  “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