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论死亡这档子事>第141章 枝枝叶叶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声停歇了。

  再后来云也散了,天放了晴。

  洞外的马儿不耐的嘶鸣着。

  洞内,李关山红着脸看着怀中昏睡的人,久久不能平歇。

  他怕怀中的人此时忽然醒了,又怕怀中的人就这样一睡不醒。

  他的心里像是藏了罐蜜,此时无论吃下多苦的东西也都是甜。

  顾平安也不知那时他到底睡了多久,下雨的日子里他一贯睡不好,但那一次可能是过于累了,出奇的他在李关山的怀里睡得很安稳。

  像是拥住了一团火苗,那火苗烤着他魂魄暖烘烘的,让他不由的放松了心神。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便见着李关山在给他清理身子。

  两人一对视,双双都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李关山见着顾平安醒了过来,自觉是自己轻薄了友人,连忙想下跪认错。

  但顾平安却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他红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满身的红|痕,像是用胭脂上的妆。

  虽然顾平安没有说话,但李关山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不怪他,李关山心想。

  他要我的命,我都是甘愿的。

  李关山高兴的只想当场翻出几个跟头来,然后大吼一声给这满山的野鸟听听。

  他的欢喜无以言表,像是顾平安拿着一捧的烟花在他心底炸了满堂。

  此刻把他炸成灰,他都是情愿的。

  顾平安握着李关山的手,李关山握着顾平安的手,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并不说话,但欢喜的气息却盈满了整个洞穴。

  这是顾平安前二十年来做的最出格的事了。

  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他不后悔。

  爱上李关山让他很快乐,也让他很舒服。

  他前二十年来从来没这样快乐过。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这又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呢?

  顾平安抱住了李关山,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洞外的山林,雨过天晴。

  似乎一切都有一个明亮的未来。

  从山洞中回来之后,可能是受了寒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顾平安半夜里起了烧。

  不过温度不高,顾平安大小也算是个大夫了。

  自己起床吃了点药,然后就消停下去了。

  家中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其实自从留学归家,顾父似乎自觉亏待顾平安,也或许觉得他已长大成人了,往日里不知不觉的便放下了对他的管控。

  顾平安平日里做什么生意、进什么货、与什么人交朋友,家里人都少有过问的。

  因为都知道顾平安素来懂事性子良善,再怎么出格也放纵不到哪里去。

  于是宽下心的顾父除了打理打理家中生意,平日里也就是追着自己那混账的三儿子顾阙教导。

  家中无人发现顾平安的事,顾平安也乐得轻松。

  平日里除了处理医馆的事,便就是闲时去听听李关山唱戏,与他一道踏青。

  有时回来晚了便宿在外面,家人们也只当是他医馆有事睡在医馆了。

  却不知道,入了夜那城南唱戏的武生正把他家儿子按在医馆的门板上亲得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顾平安甚至加入了那名客人的政党,那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熄了的小组织。

  南京那边也传来了要打仗的消息,药材的生意变得紧俏了起来,顾平安知道这是真的要打起来了。于是他开始加快囤积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顾平安甚至觉得他和李关山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了。

  当对神仙眷侣,或者野鸳鸯。

  反正谁都不成婚,就这样过下去。再拖一些时日,自己就和家里说自己有隐疾,经过这几年经营,混岭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乃至医院都有他顾平安的朋友,他要是想要撒这个谎还不是手到擒来。

  反正家里的兄弟姐妹里也不缺他这一个传宗接代。

  他一辈子不娶倒也没什么。

  再磨个十年半载,自己手里有打下来的基业了腰杆子也硬了,迟早能磨的父母同意他和李关山的事。

  顾平安像是一个结网的蛛,他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缝补着自己的网,他知道只要他按照着计划走下去,他早晚能得偿所愿,猎到属于自己的猎物。

  而得到李关山的心,只是第一步。

  他早晚要正大光明的把自己捕到的猎物拖回自己的巢穴。

  但那时的顾平安还很年轻,他不知道对于命运这个东西来说,难以琢磨的无常才是命运最根本的常态。

  战火是从春末开始燃起的。

  很快便轰轰烈烈的从南燃到了北。

  顾平安的大哥顾朝,夏末的时候便被一纸调令从混岭调到了北方。

  远远望着他大哥的军队远去的那天,顾平安隐隐觉察到了些许不安,但那不安具体来源于哪他也说不清。

  夜里他窝在李关山的怀里想了半天,也只觉得自己是担心大哥上战场有危险所以心底隐隐有了不安。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伙计点算药材,想着趁他大哥还没走远再送一批药材去,以防万一。

  可过了几日送药材的伙计还没回来。

  城外的山匪倒打了进来。

  顾平安夜里睡的朦朦胧胧着,便听见身边的李关山小声的推醒了他。

  只听见医馆外面喊杀声震天。

  原来是城外混岭上的山匪买通了城门守卫,夜里里应外合袭了进来。

  往窗外一看满城都是火光,烧杀声不绝。

  在一片火光中李关山提着轧药的长刀护着他。

  山匪下山见着铺子就抢不会单单放过他这个医馆的,所以他们只能一路退回顾家老宅,老宅人多兴许还能抵挡一会。

  但李关山并不知道,顾平安口中的家是混岭城中无人不知的顾家。

  他原先只以为顾平安是个富家少爷,家里有些钱所以才能开了医馆,但他万万没想到顾平安是顾家的少爷,家里也不止是有些钱。

  待他一路拿着长刀在满城的火光中护着顾平安回到了家,望着硕大的宅邸和周围数百个恭敬的叫着少爷的仆人,李关山提着刀一时间失了言语。

  还是顾平安拉着他进了门,他才回过神来。

  顾家的长子走了,剩下的顾家二少爷自然也就成了主心骨。

  顾平安只来得及把李关山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后,便出了门,他又要应对宅子外的山匪又要安慰受了惊的母亲。

  凌晨时,山匪被城里的长官组织人手赶了出去,他还得派人去救火。

  火烧了一夜,他幸幸苦苦开的那间医馆也没能幸免于难,甚至于顾家在混岭城里的一系列产业都有所波及,都被山匪的这把火烧的不轻。

  看样子,这群山匪就是趁着城里出兵的空档有备而来的。

  前些日子,顾平安派去送药的伙计迟迟都没消息回来,估计也应该是被这群山匪劫了去,害了性命了。

  顾平安处理完家中的一切事务之后也已经日上中天了。

  忙到头了,他心里发着虚,这才记起李关山还在他房间等着他呢。

  顾平安连忙往回赶,饭也顾不得吃了就回了房。

  顾父瞧着蹊跷,就让人端着饭上去看看。

  屋里的顾平安因为把李关山落下了心里有愧,此时正窝在李关山怀里对他撒着娇,千方百计的想哄心上人开心。

  仆人端着饭敲开房门的时候,他们俩正吻的难舍难分呢。

  仆人惊叫了一声,瓷碗落了地。

  顾平安这才记起刚才自己疏忽之间,竟忘了锁门。

  他这一晚上忙的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回到家了,忽的放松了下来,不料却在这细枝末节上出了错。

  但大错已铸,却也是无法弥补了。

  顾老爷循着仆人的惊呼声上了楼,便见着了这样一幕。

  一晚上惊吓连连,最后又得了这大惊喜,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顾平安连忙去扶他爹,不住的给李关山使眼色,见李关山还倔着性子站在原地不肯走,想一人做事一人当,气的顾平安踹了他一脚,连忙让他快走了。

  李关山要是还呆在这,等他爹回过神来,他男人还有命?

  顾平安一遍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爹的气,一遍使眼色给顾宅里他的心腹,让他快带着李关山跑路,有多远走多远。

  之后他再去找他。

  但顾平安没料到,这个之后,一候就是半年。

  顾平安被他爹关在顾宅里,一关就是大半年,每天也不许他接触旁人,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被关在了高阁里。

  可明明这个家里顾珍珍都比他自由多了。

  这半年里,全靠着他弟弟顾阙,每天打着请教生意的借口给他传递消息。

  在顾平安的据理力争加绝食抗议下,他爹最终没有再去找李关山的麻烦了。

  倒是李关山这半年来经常徘徊在顾宅的周边来寻他,虽然每一次都会被家里的仆从打出去。

  顾家里只有顾阙这个弟弟是无条件的支持着他的,就连他最小的妹妹顾珍珍都不理解二哥为何这么做,只觉得自己这二哥是被野男人迷了心窍。顾珍珍相信着父亲,觉得父亲下的决定都是对的。

  而他大哥顾朝却是压根不知道这事,家里人没给他递过消息,倒是大哥在前线屡屡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到了顾家,让顾家上下都欢腾了一番。

  顾平安原先是没想离家出走的,他甚至被关了半年还想着能够从长计议,如果不是直到万不得已,顾平安并不想和他父亲闹掰。

  直到他弟弟顾阙有一天和他说了一个消息。

  顾阙说年后,大哥就要回来了。父亲也给被关在房间里的顾平安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预备着年后不等他大哥回来就成亲。

  顾平安被这个消息击碎了脑内的所有幻想,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这样继续下去,不仅会误了自己的一生,更会误了别人的一生。

  于是他计划逃离这个家。

  或许是这半年来,他的不抵抗策略见了成效,几乎全家上下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他的出逃计划甚至都可以算的上十分顺利。

  在一个雨夜,顾阙领着顾平安穿过了顾宅的重重守卫,趁着看守大门的门卫打盹,顾平安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入了李关山的怀中。

  那时的他满心满眼的希望,从此之后,顾平安和李关山再不分离。

  离家之后,顾平安并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去李关山的戏班子肯定是不行的了,他走之后顾父肯定全天的派人盯着李关山,只要顾平安和其有所接触,绝对当即就会被抓回顾家。

  而客栈酒店人多眼杂,住进去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顾平安一时间竟有种无路可逃的错觉来。

  最后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还是他加入的那个组织向他伸出了援手,给他安排了暂住的地方。

  顾平安在此之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在水利委员会的时候同事之间,上级与下级之间,任何的帮助都是有所图谋的,要么是图名要么是图利。每时,每刻里,谁都想着踩着对方往上爬。

  但这个组织却不一样。

  他们什么都不图,他们彼此称呼同志,说同志之间就该互相帮助。

  顾平安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组织,这样的政党。

  他震惊之中甚至还隐隐升起了一股热血。

  就这样顾平安在他们给安排的地方站住了下来,突然无事一身轻的他,平日里也就读读书种种草药。

  有时也会帮组织翻译翻译外文情报,出面谈一些药材生意,买一些药材。

  因为有组织的庇护,顾家倒是暂时也找不到自己藏身的地方。

  李关山只要脱离了顾家布下的人手监控,就会翻墙过来看他,有时会留宿,有时也只能匆匆的看一眼。

  但这也足够了,他们两个人还在一起,对于那时的顾平安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人总是在命运的打击中把自己的要求越放越低,可命运却从不会因为人类的知足而轻易的饶过。

  年后仲春时,顾朝终于从战场上率着军队凯旋了。

  听说入城之前还剿了一波山匪。

  至此,混岭城周边应该能太平十余年。

  顾朝领着军队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城门,顾平安也远远的看了一眼他大哥在马上的英姿。

  但他大哥好像不高兴,一路上皱着眉头在似乎在人群中找着什么。

  顾平安怕被发现,只能躲的远远的再看一眼。

  顾朝回来之后,城里的政府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在城里大批的搜捕着他们口中的乱党,这其中就有顾平安所加入的政党。

  侦缉队每天都得巡好几趟街,一批一批的往警察厅里逮人。

  一时间城里风声鹤唳,寻常的百姓们见着“灰大褂”们都胆寒。

  顾平安知道,这是战争还没结束,南京那边就忙着过河拆桥铲除异己了。

  但无奈,他们眼中的异己倒也是势弱。

  那段日子,顾平安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成天的呆在自己暂住的院里,原地踱步。见着自己熟悉的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批捕带走,最后成为城郊荒地里一具看不清面目的尸首。

  顾平安没有办法,他知道这是南京那边直接下发的命令,在混岭。就算他去求他大哥顾朝,顾朝护得了他们一时,也护不了他们一世。

  在这样的日子里,几乎前一天还给他送饭的人,还与他聊天的人,后一天就会坐在侦缉队的老虎凳上。

  大多数人坚持住了,至死也没吐露出同伴的一个名字,少部分人被折磨的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便扯出了更多的人。

  顾平安直到这时,才知道这个组织在混岭城中藏的有多深,又有多少人和他一样自愿加入了它。

  这并不是一个小组织,文人墨客贩夫走卒,这个组织里几乎藏进了众生。

  可能是他们心怀着众生,于是众生便都愿意接纳他。

  顾平安好几次想提笔给他大哥写信,希望他大哥能否救一救自己身边的人,但都被组织中的人拦住了。

  他们说这件事牵扯的已经够多了,即使把顾家再牵扯进去也于事无补,反倒只是会再连累更多的人而已。

  就这样过了近一年,到初冬的时候顾平安的身边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原先周围熟悉的人,要么就是进了侦缉队,要么就是成了城外乱葬岗的一具尸体,也有些人离开了混岭城,往南边去了之后便再没听说过消息。

  顾平安每日里只能呆在暂住的地方,顾家仍未放弃找他,他也需要时不时的换着地方。

  他像是一只困兽,死死的被钉在了原地。

  如何挣扎,如何咆哮也冲不破紧锢自身的枷锁。

  在终日的惶惶不安里,在终日的东躲西藏里,在终日面对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的折磨里。

  顾平安的精神似乎也有些不太好了。

  他有时候盯着一页书,能盯上一天,从清晨到日落愣呆呆的也不发一言。他呆在院子的屋檐下,只盯着白墙,似乎在等着李关山什么时候翻墙再进来。

  他身边那时几乎已经没有相熟人了,熟悉的能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是要么被批捕,要么离去了。

  后来的再接待他的人,都是受前人所托,可前人却已经生死难料了。

  顾平安其实早有预感,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或许自己被批捕之后,会被顾家捞出来然后被父亲安排着,走上他口中所说的康庄大道,娶妻生子继承家业然后一年年一月月的这么熬着。

  爱不得,恨不得,求不得,怨不得……

  一辈子做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而李关山呢,他会是什么样子,唱一辈子的戏,他在戏台上,他在戏台下。就这样过上一辈子吗?

  他与他终究只能城南城北遥遥相望了吗?

  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念头顾平安一起,便放不下了。

  有时候他窝在李关山怀里,看着李关山的脖颈看着他鲜活的面容,都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李关山也像是心有所感似的,每当顾平安这样望他,他便会这样回望着顾平安。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望着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和他一道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那是一年的春分,下了半月的小雨。

  在雨天顾平安的精神总会特别不好,那天院外的木门被踹砰砰作响,响声大过了天边的雷鸣。门外满是喧闹,叫嚷着咒骂着,还没等人去开门,门外的人就踹了开了木门。

  顾平安没有躲也没有动,只保持着原先看书的姿势。

  但穿着灰大褂的侦缉队进了门,二话不说的便踹翻了他。他们不知道顾平安是谁,只当他个寻常的乱党。

  书落了地,沾上了厚厚的一层泥,顾平安的脑袋撞上了柱子,也沾了满衣衫的血。

  顾平安就这样凌乱的被灰大褂们押出了院子。

  他走之前什么没有说。

  进了侦缉队之后,或许是侦缉队满大街抓人的手段太过高调,也或许是顾平安一路被押回侦缉队的时候露了脸。

  总之顾家派人递了话来,顾平安在侦缉队里倒也没受什么罪。

  过了两天,多方周旋之下。

  第三天一早,他大哥便守到了侦缉队门前提人。

  顾平安被提了出来见着了他大哥顾朝,表情也是木木的。

  他大哥不知道顾平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顾父说,是和家里闹了矛盾不喜欢家里给他结的亲,所以才躲出去躲了那么久,后来又有什么乱党的消息。

  他这个弟弟一向懂事,怎么可能和乱党有瓜葛。

  顾朝只以为是时局混乱有人见着顾家得势想打压顾家。

  其它也没做多想,于是就放松了对顾平安的看管,只叫自己的副官把弟弟送回顾家也没做其它嘱托。

  他还要留下来结案,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走前,顾平安求顾朝能不能把和自己一起抓进来的人一起救了。

  顾朝随口答应了,于是顾平安就跟着副官走了。

  车行至半途,顾平安向副官借了点钱说身上有伤去药店买了点药。

  中途他又让副官往城南走了一趟,说自己有个友人在那边自己去报个平安。

  副官不疑有他,就全照着顾平安的话做了。

  到了地才发现那是个戏班子。

  顾平安买票进去的时候,正逢着戏班子的戏开场了。

  他坐在台下看了一场李关山的戏。

  台上,台下。

  李关山望着他,他望着李关山。

  只是一瞬,他们就懂了彼此的意思。

  那是一出很精彩的戏,台下的看客都说,今天台上的那个俊武生疯了,几乎是使出全身的本领在演这出戏了。

  戏一落幕。

  顾平安就跟着李关山去了后台。

  李关山一边卸着妆,一边与他说着自己的近况。

  顾平安进了侦缉队之后,顾家仗着已经找到了顾平安,于是就拿钱诱哄着戏班的班主把李关山处理了。

  但班主舍不得钱,所以又容许李关山唱了几场。

  所以方才台上的那场,恐怕是李关山最后一场戏了。

  唱完之后,明天一早他便会被戏班班主卖给北边的黑矿主,从此之后在地底挖一辈子的矿,再也得不见天日。

  顾平安望着卸妆的李关山,他问他后悔吗?

  李关山卸完了妆,看着站在身旁的顾平安,摇了摇头。

  不后悔。

  顾平安得了他的话,忽的笑了起来。

  李关山便拉着他的手,去了后院,一直走到了他住的那个小屋。

  他从箱底翻出了两套绯红的喜服,一看就是准备了很久了。

  可能他也没想到,用到的时候是这时候。

  他俩一人一套的换上了。

  顾平安从怀里掏出了毒药,李关山从一旁拿出了酒。

  药滴进酒里,一人一杯。

  权当是喝了合卺酒。

  屋外的锣鼓又响了起来,戏又登台唱了一出。

  多好啊,满堂的宾客,多热闹。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握的紧紧的,对视的时候还笑了笑。

  一人一杯酒,谁都不要抢。

  到了黄泉路上,一起跨过奈何桥。

  约定好了,来世我们还要当夫妻。

  不远处,戏台边的唢呐起了个调。

  欢喜的调子,响破了云霄。

  人间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千山万水,霄汉凌云。

  枝枝叶叶,交覆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