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梦这两天忙着准备考试和写方案,没关注东准的日记,因此不知道他悄悄去看了希希。
楼超正好送客户出来,看到倪梦就打了个招呼,“来啦?希希的今天的验证报告出来了。你们来下我办公室。”
等走进办公室,楼超让他们坐,又倒了水递给他们。
“目前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连续两天高烧,咳嗽不止。它红细胞的指数太低了,可能需要输血。”
“按照希希的体重,需要的血量是比较多的,要找60斤以上的成年狗,最好是犬瘟痊愈的,这种狗体内有抗原。”
“小狗不能给它输血。超过一定量,对小狗的健康也有影响。”
倪梦不懂这些,只问:“什么时候可以输血?”
楼超解释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血源。我们医院没有备用血库,只能问问其他宠物主人,愿不愿意献血。至于价格方面,你们自己商量吧。遇到献爱心的,可能分文不取。”
倪梦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它!”
楼超给动物救助站的朋友打了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犬瘟痊愈的狗是有,但大多是中华田园犬,属于小型、中型犬,体重这一关就不达标。
他又拍了希希的照片,把求血的信息发布到企鹅空间中,一时间,各大宠物医院的熟人纷纷转发。
“犬瘟在中医上是热证。阿拉斯加这个品种,耐寒不耐热,因此治愈的案例极少。”言下之意便是,找到能为希希输血的狗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倪梦不会放弃。
“还有其他办法吗?”
楼超说:“我会开一些补血的营养品。但是它胃口不好,不怎么吃。”
倪梦来到隔离病房,希希无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
如果仔细咀嚼楼超的话,就应该知道他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血源,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了。
“希希。”
东准出声叫了它一声。
希希摇了摇尾巴,但是没力气站起来。
倪梦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隔离空间中,充斥着漫天的绝望。
倪梦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从来没有信仰。
可他唯二的两次希望这人世间有神佛,一次是东准意外离世,一次便是现在。
他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所有的心绪,快步走进病房,拍拍东准的胳膊,语气轻快地说:“咱们去庙里拜佛,去去晦气吧。顺便给希希祈个福。你看它大脑袋圆溜溜的,一看就是有福相的狗。”
东准问:“去哪?”
“大觉寺。”
晚上回到家后,倪梦登陆各大贴吧和相关网站,发布重金求血的信息,可海量的帖子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重金求血,救我狗命!》
夕阳下的森林:2个月阿拉斯加得了犬瘟,现在亟需输血,需要60斤以上的成年狗,最好是得过犬瘟治愈的,详情联系企鹅8888888,必有重谢!
1L:多少钱?不会是骗子吧。
2L:犬瘟是热病,阿拉斯加是寒狗……这个品种本来就是怕这种病毒的,楼主节哀。
3L:我是进来看热闹的。
4L:见过重金求血,没见过重金求狗血的……
5L:说风凉话的不怕咬了舌头?
6L:勇敢狗狗,不怕困难!
这天晚上陆续有几人添加了倪梦的企鹅,可不是捣乱的,就是浑水摸鱼的,还有几个一看就是骗子。
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三点,也没有任何好消息。
他捏了捏鼻梁,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进来,降降倦意。
呼啦啦的一阵风,翻起了电脑桌旁的书页。
东准的日记本停留在3月14日这一天。
我问赵灵犀为什么要在家里供佛。
她说:为了保佑我们一家平安。
我说,有用吗?
她说,心诚则灵。
她的佛堂里供奉着白衣观音。
晚上,她们都睡了。
我去佛堂里磕头了九十九个头。
每叩首一次,便祈祷一遍。
请让希希活下来。
会有用吗?
我希望有用。
可是……倘若这世间真有神明,为什么没人来救我脱离苦海?
……
全校摸底联测考完后,虎市一中初三学生集体放三天假,老师则利用假期阅卷出分。
因此倪梦和东准正好有时间去大觉寺。
大觉寺是千年古刹,也是虎叶市的风景名胜区。除了山顶的主庙外,偌大的山头中还掩藏了四百八十三座副庙。
两人起了个早,坐公交车到景区集散中心,再乘接驳车进山。
青山雾霭,百千佛寺飞翘的檐角若隐若现。洪亮悠扬的钟声延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响起,又飘荡至巍峨远方。
大雄宝殿上,佛像庄严古朴,佛气淳朴浓郁。
东准跪拜祈祷。
倪梦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那莲花座上的释迦摩尼垂眸看终生。倪梦抬头与之对视一眼,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佛祖慈悲,请渡我身侧之人。
“弟子愿用一生功德,换东准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两人走遍了大觉寺每一座神殿,都虔诚地进了香,许了愿。在出口处有一间功德房,倪梦上前打听,才知道大觉寺正在盖药王庙,信众可以捐钱买瓦。
瓦片会刻上信众的名字与愿望,永久地留在药王庙上。
一百元一片瓦,价格不便宜,但机会更难得。
倪梦立刻掏钱买了一片瓦,写上:倪梦、东准、希希宝宝,阖家安康。
从大觉寺回来,他们又去博大宠物医院陪了一会儿希希。
希希不爱吃补血的罐头,东准就想了个办法,付钱让附近的小饭店水煮鸡胸肉、牛肉、西蓝花、大白菜,和罐头拌在一块儿吃。
犬瘟又不比细小。一个是不能吃,一个是要吃得多。
只有多吃多喝,补充足够的营养,才能增加抵抗力,打败病毒。
楼超过来查房,告诉倪梦血源还是没有着落,但希希的热度下去了一些,经过几次雾化,咳嗽也止住了。
或许,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看到了曙光。
3月15日
今天去了大觉寺。
听说向神鬼许愿,要承诺出对等的东西才灵验。
我仔细想了下。
那就用余生姻缘,换它活下来。
我愿一生孤寡,换希希平安。
东准写完这天的日记后,连续两天没更新。他和倪梦都忙得脚不沾地连轴转。礼佛回来第二天,两人商量了下,分头去全市有名的动保基地和宠物医院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血源。
隔天东准去参加奥数比赛,倪梦便接着找,可一天下来仍旧一无所获。
三天假期转瞬即逝。
3月18日,全校摸底联测成绩出来了,虎市一中张贴出了红榜。
公告栏前人头涌动,学生们纷纷找自己的名字和排名。
倪梦呵欠连天地走进教室,还没坐下,就听见陈梦婷急匆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倪梦!”
“啊?”他扭头去看,这小丫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在他面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道,“成、成绩、出、出来了!”
“哦。”倪梦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点,“你考了多少?”
“第十!”
“全校第十,不错呀。”倪梦笑着道喜,“班长大人考上春明高中指日可待。”
陈梦婷摇摇手,“你、你知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名?”
考试一结束,倪梦就对大致成绩有了个数,只是面对陈梦婷眼里的惊奇,他还是装作啥都不知道地问了一遍,“多少?”
“三!”
“全校第三!”
“哇!”倪梦惊喜道,“看来秉烛夜读、挑灯看书有效果啊!古人诚不欺我。”
“还有一件事。”陈梦婷见东准也看着他们,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倪梦瞅了一眼,问道,“东准呢?”
“……105。”
“啥?”
她声音太小,倪梦没听清。
陈梦婷跺了跺脚,拿起倪梦的笔记本,刷刷写下一串字,拍到对方身上。
“自己看!”
只见方格内写着:全校105名!
“这不可能啊!”
倪梦叫了出来。
他的记忆如果没出错,前世这一次摸底考,东准明明考了全校第一!
也正因此,东准获得春明高中保送资格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班主任来啦——快回座位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乱糟糟、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其余人都迅速回了座位,正襟危坐。
倪梦也带着疑惑和讶异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何越踩着高跟鞋进来,将一叠英语试卷放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见了。有的同学,在这段时间刻苦努力,成绩大大提升。在这里,我们首先要表演倪梦!这次考了全校第三,是我们班进步最大的学生!大家鼓掌!”
“啪啪啪——”
一时间,嫉妒的、羡慕的眼神纷纷朝倪梦投来。
倪梦才没有心情理这些,他的心思全部在东准考了105名这事上。
除了那场中考外,东准从来没有失误过。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