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大秦读书人(穿越)>第116章 月黑风高夜

  司马中大夫完全没想到, 吐真水竟然是真的!

  他可不知道吐真水是羊奶和茶叶熬制的奶茶,味道甘甜醇厚,还以为真的是天上的琼浆。

  司马中大夫对羊奶过敏,过敏的症状不算太重, 但是也不轻, 没一会子脸上、脖子上、手背上, 但凡是能露出来的地方, 全都泛起红疹, 像是豆瓣一般堆叠, 一片叠着一片,层层叠叠,红肿非常。

  司马中大夫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忍耐着刺痛麻痒, 没有去挠,但是红疹如此明显,怎么能骗过旁人的眼目。

  “快看!”

  “吐真水竟如此神奇!?”

  “司马竟然说谎了!吐真水成真了!”

  连嬴政也吃了一惊, 没成想陈慎之真的有两把刷子。

  司马中大夫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挠自己的脖子,一摸之下吓了一大跳, 这过敏就是,越痒越挠, 越挠越痒, 简直是一个死循环。

  “痒啊!好痒!好痒……”

  司马中大夫刚开始还碍于在君前,不能失仪,但后来实在忍受不住了, 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不停的抓挠自己。

  “痒!好痒!痒……”

  羣臣吓得立刻散开, 纷纷靠后站,生怕司马中大夫把这种怪疾传染给自己一般。

  陈慎之眼看着事情按照自己的轨迹发展,他早有准备,自然不能闹出人命,这过敏可大可小,陈慎之早就准备了药物,还是有分寸的。

  他将准备好的药丸拿出来,走到司马中大夫面前,掰开他的嘴巴,将药丸扔进去,司马中大夫痒的已经不能自已,根本分辨出来东西,有东西扔进嘴里立刻吞咽下去。

  陈慎之道:“看来吐真水应验了,司马中大夫说的是假话,这说出来的话越是假,你身上的赖疮便越是严重,看司马中大夫这个情况……说出来的话,必然不太真罢?”

  司马中大夫浑身又痒又痛,更加惧怕,毕竟吐真水甚么的,可是他未知的领域,害怕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他不敢再说话,使劲摇头,生怕吐真水又会应验,让自己痛苦难道。

  陈慎之道:“司马中大夫,慎之再问你一边,当年军中暴乱的事情,可另有隐情?”

  司马中大夫死死闭着嘴巴,使劲摇头,一个字儿也不说,但也不愿意承认,毕竟如果当年的事情揭发出来,不只是儒派要被人趁火打劫,自己也难逃一死,而且死的会很难堪。

  司马中大夫打定主意不说话,陈慎之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既然司马中大夫不能言辞,无妨,今日便将司马中大夫收押起来,严严密密的看管,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吐真水起了作用,明日一早,请陛下再次亲临政事堂监审,司马中大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神了!”

  “果然是神了!这世上竟真的有吐真水!”

  “你说着齐公子,会不会是巫人?”

  “是啊,我听说东夷多巫人,他会不会懂得巫术?”

  嬴政点点头,道:“好,便依你所说,今日暂且收押,将司马中大夫和章台宫卫尉全都押入圄犴,仔细看管。”

  “敬诺!”

  虎贲军上殿,将司马中大夫和章邯全部押解回圄犴,政事堂很快安静下来。

  淳于越眼看着中大夫被押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又是惧怕,又是担心,又是紧张,说不出来的忧心忡忡。

  陈慎之了然的看了一眼淳于越,随即对嬴政道:“陛下,吐真水还未发作,今日只需要稍待便可,明日一早,慎之会准时前去恭迎陛下监审。”

  嬴政颔首,站起身来道:“那今日,就都散了罢。”

  羣臣还没看够热闹,这等新鲜顽意儿他们从未见过,自然新奇的厉害,从政事堂离开之后,还在不停的探讨着。

  陈慎之前脚刚离开政事堂,赵高便来了,恭敬的道:“中大夫,陛下有请。”

  陈慎之并不意外,爽快的随着赵高来到路寝宫,熟门熟路的走入太室。

  嬴政正在等他,见他进来便道:“没成想你这吐真水,真的应验了?”

  陈慎之笑起来,道:“陛下,这世上哪里有吐真水?若真有如此神奇的吐真水,那自古以来的探子细作,岂不是都要失业了?”

  嬴政探究的道:“所以……你的吐真水,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陈慎之说起来,完全没有负担,承认的十分爽快,道:“今日司马中大夫和二兄饮下的吐真水,可不就是昨日陛下饮的奶茶么?”

  嬴政越听越是玄乎,陈慎之干脆道:“慎之不过提前令詹儿去打探了打探,司马中大夫可有对甚么不服。”

  “不服……”嬴政似乎想到了甚么,恍然的道:“司马中大夫对你口中的奶茶不服?”

  陈慎之点头:“其实确切的说,是他对羊奶不服。”

  奶制品过敏的人比比皆是,其实并不算少,只不过这年头奶制品很少,所以司马中大夫对羊奶过敏并不怎么注意,毕竟平日里根本不会食用羊奶,加之羊奶腥臊味很大,司马中大夫一尝就能尝出来,而奶茶里根本没有腥臊味,司马中大夫想当然的以为吐真水是琼浆的味道,没有怀疑是不服,也就是过敏之症。

  怪不得,嬴政用了奶茶,完全没有过敏的症状,并非是他没说假话,而是因着嬴政对羊年和苦菜都没有过敏反应。

  嬴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也的确是你能想出来的法子。”

  陈慎之拱手:“便当是陛下夸赞慎之了。”

  嬴政道:“的确是夸你,真是鬼机灵的紧。”

  他说罢,又道:“司马中大夫乃是不服之症,你却关押他一天……”

  嬴政似乎想到了甚么,眯着眼目去看陈慎之,陈慎之不需要他说话,笑眯眯的道:“正如陛下所料,这吐真水是假的,司马中大夫的不服之症,慎之也给他喂了药,明日一早,吐真水并不会应验,但司马中大夫八成会说真话。”

  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司马中大夫背后之人。

  陈慎之特意在政事堂审理章邯的案件,邀请了嬴政监审,嬴政一来,羣臣们自然也要到场,今日政事堂的场面十足宏大。

  陈慎之先是利用过敏反应,让羣臣坚信吐真水的真实性,然后再给羣臣洗脑,吐真水需要一晚上的时间来沉淀,明日一早司马中大夫必然说出真话。

  那么这沉淀的一晚上……

  陈慎之幽幽的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嬴政:“……”

  虽然当年的知情人只有司马中大夫一个人,但司马中大夫和死掉的都尉都是淳于越的弟子,淳于越才是最不想让当年那个事情曝光之人,一旦曝光,儒派的地位绝对会被动摇,朝廷中法家的人必然趁火打劫。

  所以淳于越绝对不会放过司马中大夫,无论是为了儒派的发展,还是自己的理想,甚至是……

  陈慎之幽幽的道:“甚至是整个朝廷,在淳于仆射的眼中,法学是动摇老祖宗基业的绊脚石,如果儒派不能稳定朝廷,占据主导,那么陛下的江山都会被败光,所以淳于越必然会舍弃司马中大夫这个不中用的徒弟,来保全大局。换句简单的话就是……”

  陈慎之挑眉,言简意赅:“杀人灭口。”

  如果今天晚上司马中大夫死了,那么明日一早,就算吐真水再灵验,当年暴乱的实情也不会有人知晓,这个秘密会和司马中大夫一起埋入地下,长埋黄泉。

  “陛下只需要安排人在圄犴等着,抓住这只大老鼠便可。”

  嬴政挑眉看向陈慎之:“三弟算无遗策,想必已然安排了人手罢?应当是万无一失。”

  陈慎之一笑:“甚么也瞒不过陛下,慎之的确是请高渐离先生,还有小叔田横先去帮忙抓老鼠了。”

  高渐离虽然是琴师,但是武艺出神入化,而陈慎之的小叔叔田横,齐国健在之时便是将军,田儋雄踞狄县之时,都是田横在守卫狄县,不只是武功出神入化,而且还用兵如神,有这两个人埋伏在圄犴之中,不怕淳于越不落网。

  剩下就是静等便可。

  天色昏暗下来,陈慎之与嬴政对换了身子,刚刚对换完毕,宫人掐着时间送来了「夜宵」。

  嬴政黑着脸,眼看着鱼贯而入的宫人,端着一槃槃,一豆豆的吃食进来,光是奶茶就端了四五种,全部陈列在案几上,这是要撑死朕的节奏?

  宫人们退出去,嬴政指着案几上的吃食:“这般多?”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长夜漫漫的,淳于越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去杀人灭口,倒不如请陛下与慎之把酒言欢,不,把奶茶言欢,促膝长谈一番,也是一番佳话。”

  嬴政:“……”

  嬴政被局限于陈慎之的躯壳之中,完全没有味觉,就算奶茶再美味,吃起来也是无滋无味儿的,一点子兴趣也没有。

  陈慎之倒是不客气,端着奶茶杯子,食着炙烤牛舌、鹅肝,惬意的不得了。

  陈慎之还振振有词:“陛下有所不知,这苦菜之中含有茶多酚,会导致神经中枢的细胞异常放电,从而引发神经末梢的过度兴奋……”

  嬴政难道一头雾水,茶甚么多甚么?放电又是何物?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简而言之,就是喝多了睡不着觉,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咱们晚上要等着老鼠落网,多喝点奶茶有好处,以免睡着了误了大事儿。”

  经过陈慎之的解释,嬴政可算是听懂了,但事实证明,奶茶对于陈慎之来说,或者对于嬴政的身体来说,并不敏感。

  陈慎之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拿了一本简牍来看,没看几眼实在忍受不住眼皮的沉重,沉沉的睡了过去。

  嬴政瞥了一眼倒在榻上呼呼大睡的陈慎之,冷笑一声:“还什么多酚,放电?朕看你睡得倒是挺沉。”

  陈慎之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有人在拨楞自己,“唔——”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嘴里嘟囔着:“睡……睡觉,别闹……”

  而对方却孜孜不倦的拨楞着陈慎之,陈慎之实在忍无可忍,睁开眼目,就看到嬴政顶着自己的脸面,冷冷的看着自己,道:“不是说提神醒脑么?这么大动静吵不醒你。”

  陈慎之赶紧坐起来,果然太室外面乱糟糟的,迷茫得道:“怎么了?”

  嬴政没好气的道:“有人偷入圄犴,被高渐离和田横抓住了。”

  “抓住了!”陈慎之立刻从榻上蹦下来,道:“快!快走,咱们去看看!”

  嬴政道:“把口水擦擦,你现在可是朕的模样。”

  陈慎之对着镜鉴擦了擦口水,根本没有流口水,整理了一下冕旒,这才与嬴政一同离开路寝宫,往圄犴而去。

  高渐离和田横一直守在圄犴,暗中看守司马中大夫,果然不出陈慎之所料,也不枉费陈慎之的「奶茶大坑」,果然有人混入圄犴,准备杀人灭口,刺杀司马中大夫。

  司马中大夫心里慌慌的,生怕明日一早就会不由自主的说出真话,是一刻也不能闭眼,夜深人静之后,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跫音很轻很轻,好像故意放轻了脚步,不像是狱卒的动静,司马中大夫以前也在军中供职,当即吓得戒备起来。

  一个黑衣人突然冲出来,手中还有暗器,隔着牢门对司马中大夫投掷出暗器。

  司马中大夫这几年都在咸阳的司马署供职,不在军中打仗,早就生疏了武艺,加之他今天当堂饮了「吐真水」,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反应自然慢了一些,“嗤!!”暗器直接划过他的手臂,疼的司马中大夫惨叫出来。

  刺客眼看一下不中,又要继续下黑手,高渐离和田横已经杀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直接将刺客包抄起来,按倒在地上,当场抓获。

  陈慎之大摇大摆的走进圄犴,道:“是甚么人,胆敢偷入圄犴,还要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这四个字说的司马中大夫心口一个激灵,他其实也是聪明人,早就隐隐料到刺客的来意,只是方才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刺客显然是死士,打死也不说话,陈慎之压根没想让说话,而是对司马中大夫道:“中大夫这是得罪了甚么人,在圄犴中还不省心,竟有人想要对你下杀手?”

  “陛下……”司马中大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陈慎之像模像样的道:“中大夫何故行此大礼呢?中大夫虽暂时关押在圄犴之中,但也只是配合纠察,如今行礼,恐怕为时太早罢?”

  司马中大夫颤巍巍的跪着:“陛下,罪臣……罪臣……”

  陈慎之故意道:“中大夫是不是有甚么难言之隐?无妨,等明日一早,无管是什么难言之隐,只要吐真水一奏效,那便全都能说出来了。”

  嬴政站在一旁,冷冷的道:“只是……到了那时候,中大夫的话,便是吐真水的作用,而并非中大夫的肺腑之言,若真有甚么罪,也不可从轻发落了。”

  陈慎之与嬴政个一唱一和,再加上行刺的死士,司马中大夫脸色灰白,浑身突然泄气,已经跪不住,瘫坐在地上道:“罪臣死罪!!死罪!罪臣知晓这刺客是谁派来的!”

  陈慎之明知故问:“是谁?”

  司马中大夫狠狠一咬牙:“是仆射淳于越!是他!是罪臣的师傅!”

  陈慎之再次明知故问:“哦?你也说了,他是你的师傅,为何要对你痛下杀手?”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往伤口上撒盐,司马中大夫痛恨的道:“因为仆射不想让罪臣说出当年军中暴乱的实情!”

  “所以……”陈慎之道:“军中暴乱,却有隐情了?”

  司马中大夫已经说出口,便没有甚么可隐瞒的,道:“左右是死,横竖也是死,罪臣便甚么都说了!其实当年军中暴乱,的确另有隐情,并非是章台宫卫尉的错……”

  和章邯说的一样,当年的都尉为了将功补过,想杀自己营中的士兵充当敌军人头,屠杀之时被章邯知晓,章邯带头反了都尉,杀死都尉,砍了他的脑袋,带走了军中的兵刃,和一帮子兄弟落草为寇,上山为匪。

  司马中大夫是唯一知情之人,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哪知道造化弄人,章邯又回来了,还成了章台宫的都尉,陛下眼前的红人。

  而淳于越为了扳倒陈慎之,旧事重提,想用章邯是逃兵的事情做文章,万没想到,淳于越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死掉的都尉,还有司马中大夫都是淳于越的弟子,一旦当年的实情曝光,淳于越和他所代表的儒派一定会一落千丈。

  司马中大夫激动的道:“一定是淳于越!是他!是他派人来杀我!想要杀人灭口,为的就是维护他的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