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亮想了想,接过来囫囵吞了一碗饭。
然后继续在产房门外面等着,里面吃完午饭把送出来,又等了半刻,才陆续开始有点声音了。
再让张武亮回忆起来,半个时辰,他除了一直在耳边回荡的陈小年的痛呼,和芳婆的「用力」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传出来的时候,世界才重新开始动。
“生了!生了!对不对?”张武亮还有点不敢相信。
锄头在旁边也听到了,脸上挂着憨笑:“是,恭喜亮哥了。”
没有生育过的二妞也被留在外面,听到哭声也对张武亮道了声“恭喜……”
“好!”得到肯定的张武亮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面前的门开了,张武亮赶紧往里进。
赵大娘一把把人拦住:“干什么呢?你别急着进啊!里面还没完呢!”
张武亮听不懂:“不是,不是已经生出来了吗?”
“孩子生出来就完了吗?”赵大娘把人推开,然后利落的把门关上:“在外面等着啊,不准进来。”
赵大娘专门出来拦一把,那些男人总以为孩子生出来就好了,瞎往里闯,孩子是出来了,肚子里还有东西没出来呢!
再进屋,陈阿姆正在给新生儿清理,赵大娘赶紧上去帮忙,清理好了拿襁褓包上,放到陈小年的身边。
芳婆正在给陈小年按摩肚子,让他肚子里的胎盘脱落,这会虽然还有一些抽痛。但是最大的痛苦已经经历过了,剩下的都不算什么。
陈小年扭着头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满脸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嘴角挂着疲惫的笑容。
“娘,是男孩还是哥儿啊?”
赵大娘没有说话,陈阿姆躲过陈小年眼神:“是个哥儿。”
陈小年脸上的神情有一刻的低落。虽然很快就收了起来,但是屋里的人都知道。
陈阿姆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这时候芳婆出声了:“东西出来了,拿去处理了吧。”
「我来我来」赵大娘连忙接过木盆。
张武亮就看见他娘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然后带着二妞进去了。
等告诉他能进去的时候,里面一切都收拾好了,陈小年的也收拾干净换上了新衣服,被褥也都换成了干净的。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的血腥味和床上的小包子,证明了刚刚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
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张武亮走到炕边亲了亲陈小年的额头:“辛苦了……”
陈小年撑着虚弱的身子摇了摇头:“夫君,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好……”张武亮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一点襁褓,就看见一个小脸红扑扑的小猴子,紧闭着眼睛在睡觉,小脸皱在一起,谈不上什么好看。却让张武亮深深地陷在里面,移不开眼。
「是个哥儿」陈小年看着张武亮的侧脸说道。
张武亮盯着儿子的小脸:“嗯,真好看。”
“夫君……”陈小年又叫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安。
“嗯?”张武亮下意识看了陈小年一眼,看到他压在眼底的担忧才反应过来,他笑着对陈小年说:“不过是男孩还是哥儿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会一样的爱他对不对?”
陈小年点点头。
「别担心」张武亮在陈小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张家三代全都是男孩,就咱家这么一个宝贝哥儿,这可是张家的独苗苗,大哥他们知道了,不得羡慕死。”
“哪有人会羡慕生哥儿的。”陈小年嘴上怪了一句,心里却放松了不少。
一放松,困意就席卷而来,陈小年一合上眼就睡着了,张武亮就坐在旁边守着他的夫郎和儿子。
赵大娘拿出鸡蛋和米面送走了芳婆,再回到暖屋看陈小年睡着了,就在门口招手示意张武亮出来。
“鸡蛋都准备好了,待会背到大哥家,让宗子陪你挨家送。”
赵大娘指着地上一箩筐的鸡蛋还有收在旁边的布袋。压低着声音说道。
张武亮背起背篓:“那我现在就去。”
“去吧,路上小心点。”
陈阿姆看着张武亮远去的背影,一时拿不住张家的态度,送鸡蛋换米,是生了男孩才有的待遇。
“亮子?怎么这时候来了?”张振宗打开门,把张武亮让进了。
“小年生了,来给你们报个喜。”张武亮脸上被冷风吹的通红,这会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笑起来格外傻气。
“生了?”听见声音张大婶也从暖屋走了出来:“快,进屋说。”
“生了……”张武亮跟着进屋,把背篓放在地上。
一看张武亮背着背篓来的,张大婶面上喜意更多了:“这是生了个男孩啊?”
张武亮笑着挠挠头:“没,是个哥儿,不过毕竟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说也要送点东西讨些吉利。”
张大婶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应该的,应该的,宗子你赶紧收拾一下,陪亮子走一趟。”
「知道了」张振宗已经在换鞋了。
「麻烦大哥了」张武亮看着张振宗说道。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张振宗一把捞起背篓背上,招呼张武亮跟上:“走吧……”
张武亮走后,张大婶重新爬上炕:“这亮子,生个哥儿也能高兴成这样。”
“哥儿怎么了?”张大伯睨了她一眼:“哥儿是爹姆的小棉袄,不知道多会心疼人,比儿子好多了,这话你可不能当着亮子面前说。”张大伯又嘱咐的一句「知道知道,我就这么一说」这事张大婶心里有数:“我又不是那种不知事的人。”
「呵」张大伯表示怀疑。
「呵什么呵」张大婶怼了回去:“等狗子下学了,咱一块去老二家瞧瞧。”
随后又开始抱怨起来:“你说这种鬼天气,学堂怎么还上课,把孩子冻坏了谁负责?”
张大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就知道瞎担心,学堂里都是铺着地暖的能冻着谁?”
「冻着谁我不管,不能冻着我儿子」做娘的对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张大婶丢下话头,一副谁说我都不听的样子,张大伯也不和她争,安静靠在炕头上把玩着手里的竹片。
桃河村人不多,住的却很散,有几户离的村子挺远的,张武亮都一一送到,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张武亮背篓里的鸡蛋都换成了米,两个人才打道回府。
陈小年睡得饱饱的醒过了,整个人还有点懵,感觉肚子上的沉重感不见了才想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扭过头就看见陈阿姆抱着孩子在喂羊奶,那么小的一个小人,闭着眼睛裹着嘴,可爱极了。
陈阿姆喂了几口就把勺放下了,准备把孩子放回床上的时候,就看见陈小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你醒啦?”
陈阿姆把孩子放到陈小年的身边,盖好,小声问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陈小年点点头。
陈阿姆走出去一半,陈小年突然想起来:“阿姆,亮哥呢?”自从改了口,陈小年跟人说起张武亮来都叫亮哥。
陈阿姆脸上挂着笑:“去换鸡蛋了。”
陈小年愣愣的看过去。
「就是你想的那样」陈阿姆看着自己有点呆呆的哥儿,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亮子是个好的。”
平时相处也能看出来:“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是啊」陈小年看着怀里的孩子,伸手摸了摸他嫩嫩的小脸蛋:“是个有福的。”
收米收福,他多幸运,有个疼他的爹爹。就连自己也是个幸运的了,能遇上这样好的夫君。
天都黑了,张武亮背着一袋大米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陈阿姆的衣物:“阿姆,你的东西我都给捎来了,省得你再往家跑一趟。”
「行,辛苦你了」陈阿姆接过东西:“饿坏了吧,饭菜都在房里灶上热着呢,快去吃饭吧。”
「好」张武亮把背篓卸下来放好,就进了暖屋,今年他家开了两间暖屋,其中一间就是随时备着给陈小年做月子用的小暖屋。
张武亮再进小暖屋的时候愣了一下,里面的摆置已经变了,多了很多的东西,空气中带着一股奶香味。
“夫君,你回来啦。”陈小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回来了」张武亮走过去,在大人和小孩脸上都亲了一下。
陈小年脸色绯红,伸手推了推他:“快去吃饭吧。”
张武亮看得心痒痒,又偷香亲了一口。
「嘿嘿」然后退回去打开蒸笼,拿出给他留的饭菜,边吃边看着陈小年,眼睛余光扫过炕头,上面摆着一些孩子的衣服:“婶子他们来过了?”
「嗯」陈小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带了一些启灿小时候穿的衣服来。”
张武亮点点头,这时候,刚出生的孩子不知道立不立得住。
所以一般家里人会讨几件已经长成了的孩子穿过的衣服,给刚出身的孩子穿上,认为那上面有长成的孩子身上留下的气息,来混淆两人的气息,让鬼差觉得这孩子是能立住的,才不会带走新出生的孩子。
张武亮的视线在那些衣服上移开,又在半打开柜子上转了一圈:“我的衣服怎么没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