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我和弱攻he了(快穿)>第35章  大结局(下)与你山水再相逢  终章

  又是一年春天。

  红尘的灾祸早已过去两百年, 如今海晏河清,江山远阔,轻舟泊岸, 伤痛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 逐渐平复。

  曾经的故事变成泛黄的画卷, 重新束之高阁,传唱的歌谣在苍茫的黄昏中日渐浅远,再闻不见。只有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 才会在茶余饭后,遥望着洇头天边的红霞,声音夹杂在黄昏柔和如絮的炊烟中,和自己的子女们说起那两场救人与水火的蓝雨和美貌的鲛人,将这个传说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凡间又开始休养生息, 夜来凉风起, 牧童悠扬的笛声顺着月色下染着温柔光泽的叶,晃晃悠悠一路飘到天尽头。

  正是人间好时光。

  仙界桃花林。

  北方启明星刚刚亮起,一缕光线透过枝叶,翠绿斑驳, 斜斜打在时寻绿脸上,留下点点光斑。

  时寻绿眼皮动了动, 挣扎着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恍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白发晃晃悠悠地划过一缕微风,从树枝上垂落下来,几乎要隐没入森林尽头的白芒里。

  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划过鬓角。

  时寻绿是在从蓬莱回友仙宗的第一百年突破的。

  救万名于水火, 本身就是功德加身, 加上他天赋异禀,很快就突破飞升成仙。

  九道渡劫天雷重塑了他的仙身, 也带走了他在凡间的大部分记忆,以至于有时每每有故人入梦,总是看不清来人的容貌。

  那人........应当是极好看极温柔的。

  思绪纷纷回笼,时寻绿眨了眨眼,片刻后从梦中清醒过来,擦去眼角的泪水,余光瞥见身边等候许久的传音仙鹤,从它嘴上取下灵简,通读完毕后纵身一跃,往凤栖宫而去。

  一路上纷纷有人朝他招手示意,但更多地人是将目光放在他的白发上,神色各异,趁他不注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太子殿下下凡历情劫归来,怎么头发都白了?”

  “这你都不懂了吧,历情劫都这样。”

  一位青衣仙君一展折扇,眉眼促狭,神神秘秘道:“我们仙界最魁梧的南明仙君上次历劫归来,将自己关在凝辉仙宫中自闭了几百年。刚一出关,我便提着百花酿去看他,嚯,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他故意留了一个悬念,引得周围的众仙各个面带焦急与疑惑,纷纷出声询问,生怕错过什么:“怎么了?”

  那位仙君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正主不在,这才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我听说,南明仙君回天界前,他的道侣替他挡了一道飞升天劫,整个人都被劈糊了,身死道消,魂魄再不能入轮回。”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一丝行踪。”

  “南明仙君知晓后,大受打击,整个人瘦了一圈,远远看去像根竹竿似的,随便来阵风都能给他吹跑了。”

  联想到南明仙君平日里肌肉鼓胀,威风凛凛的模样,兼闻此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众仙纷纷唏嘘,周围顿时哗然一片。

  谈话尽数收入耳,时寻绿闻言,心中一跳:“........”

  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成仙了和没成仙,区别也不是很大。

  时寻绿拧了拧眉,刻意压下心底淡淡的不安,懒得理他们,随意冲他们点了头算是回应,又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抬头见月老抱着一大堆贺礼,吃力地往启明宫中走去,逶迤的红线顺着他的袖口,另一端早不知滚到那个角落里去了。

  时寻绿见此,心上微动,贺礼便随着他的心意,幽幽地漂浮至空中,朝他飞来。

  月老怀中一空,先是一愣,随后掀起眼皮,视线在触及到时寻绿的一刹那,脸上又浮现出那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太子殿下。”

  时寻绿负手背在身后,嗯了一声,面上一片疑惑:“月老这是要往哪里去?”

  月老提醒时寻绿:“长庚星几日前历劫归来,按照规定,当与启明星结成仙侣,以顺应天意,遥相呼应。”

  “这些都是众位仙家准备的贺礼,一并托付与本仙,送去两人的仙宫。”

  时寻绿愣了一下:“原来如此。”

  说罢,时寻绿浑身摸索了一遍,却尴尬地发现身无长物,只从袖口处翻找出一只褪了色卷了边的桃花耳坠,眼神微凝,送礼的手忽然滞在空中,欲送未送,犹豫不决:“嗯.......”

  月老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比时寻绿更加手忙脚乱,疯狂摆了摆手:“不必了太子殿下,您在结契典礼当日能出席,对启明和长庚来说,已是极大极重的礼了。”

  话音刚落,时寻绿像是迫不及待似的,迅速将那个桃花耳坠收了起来,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把它看没了,放至心口处,严肃地点头:“此言极是。”

  月老:“.........”

  就知道是这样。

  他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礼数却周到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既然如此,可否把贺礼还给老夫了?”

  月老看面相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广袖飘飘,气质卓然,除了眉间没有天帝一脉才有的蓝火印之外,与时寻绿一样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此刻却自称老夫,着实让人有些发笑。

  时寻绿成仙已经百年,凡人应有的反应也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逐渐消失,早已习惯他的自称,闻言也只是淡淡挑眉:“若是我不还呢?”

  月老无奈地看着他:“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太子殿下。”

  言罢,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故作语重心长道:“不过,且听老夫一言。”

  “你说。”

  “不管您来问我多少次,我还是那句话:梦中之人,终是幻像,不必日日放在心上,耽误仙途。”

  月老表情诚恳。

  时寻绿懒得拆穿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哦?若是如此,我的白发又是为何而来?这个桃花耳坠又如何解释?”

  时寻绿看上去往事不操心,其实心细的很,三言两语就将月老说的面色发僵,片刻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虚地垂头,搓着手正欲说些什么掩饰,在时寻绿淡淡的威压之下,却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时寻绿眼见也不能从月老嘴里撬出一个字来,耐心逐渐消失,兴致缺钱地挥手将一堆贺礼哗啦啦砸到月老身上,抬袖时恰到好处地隐去了嘴角的哂笑,随后毫不留恋地转甩离去:“知道了。”

  可怜月老一把老胳膊老腿,一时不查,便被碧灵芝祥瑞玉兽诸如此类的贺礼砸了个晕头转向,纤弱的身躯埋在贺礼堆里,半天抬不起头来,怒的直锤脚下的祥云:“活该你........”

  话音刚落,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刚出口的声音像个哑炮,剩下的字瞬间吞入口中,紧闭双唇,再听不见一点余息。

  月老艰难地从祥云上爬起来,抖了抖时寻绿压在他肩头剩余的威压,叹了口气,一边捶着腿将地上的贺礼一一捡起,一边看向凤栖宫的方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啊.......”

  他们的太子殿下,既然历劫归来,就应该承担起众生的期许,合该无情无欲,心怀苍生,方能成就大道。



  如今怎能为了一个人,占去他所有的心神?

  到底是一段孽缘。

  *

  凤栖宫内。

  天帝端坐宝椅上,一身金凤绣云的霞帔矜贵清丽,衬的她周身金光淡淡,微微垂眸时目不斜视,宝相庄严,面容肃冷,不怒自威。

  时寻绿站在他左侧,无视了周围害羞的宫娥探视的目光,微微躬身行礼,挑不出错处:“天帝。”

  言罢,动作微微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又道:“母亲。”

  天帝似乎对他第一个称呼没什么反应,直到时寻绿喊他母亲,才眉心微动,冠冕前的玉藻珠串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吾儿卿淮,明日随吾一道参加启明与长庚的结契礼。”

  “儿臣........那日有要事要办。”时寻绿不想去,委婉道。

  不知为何,他听到结契礼时,眸色微微变深,脑海中忽然快速闪过一个画面,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顺间头痛欲裂,不欲多呆:“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且等。”

  见时寻绿要走,天帝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目送他离开,而是简明扼要地叫住了他:“吾有要事与你说。”

  时寻绿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视线落在起身往他此处走来的天帝身上,声音低低:“母亲请说。”

  天帝走进之后,时寻绿抬眼便见她眉眼萦绕着淡淡的温和:“吾今日测算,已到了斋天的日子了。”

  每一千年,玉帝都要亲临下界,巡看四方情况,根据众生道俗的善恶良莠来赏善罚恶。

  况且这百年人间一直不太平,天帝想下凡看看情况已经很久了,碍于仙宫不可一日无主,天帝才迟迟未曾斋天,如今时寻绿已经回来,她便可毫无后顾之忧地下界了。

  时寻绿却没有理解到她的用意,了然地点点头:“母亲一路小心。”

  天帝一噎:“.........”

  她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时寻绿:“吾此次一去,非百年不回,这仙界,你认为,该由谁暂管?”

  此言一出,时寻绿就算是再傻也明白天帝的意思,倏忽抬起头,眉眼沉凝,不置一词:“.........”

  “吾明白,你终日挂心于那梦中之人,无心掌管天界。”天帝微微凝眉,眉间与时寻绿如出一辙的蓝火印若隐若现,目光如炬:“但你终归有自己的责任。”

  “你承我血脉,必得承吾所托,可明白?”

  时寻绿动作一顿,目光缓缓向上,最终定格在天帝那张严肃的脸上,微微攥紧了衣袖。

  半晌,他才哑声道:“可是母亲,我忘不了他。”

  时寻绿垂头,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心头极度的痛楚:“我忘不了他。”

  “我虽记不起他的名性,记不起他的容貌,甚至不知道他来自何处。”

  “但是我记得要爱他。”

  时寻绿眸中忽然变得晦暗莫名,扯了扯嘴角,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天帝:“母亲,您是天帝,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天帝闻言,眉眼逐渐染上淡淡的愠怒:“冥顽不灵!”

  “你是天界太子,你肩上担的,手中托的,只能是众生大爱,而不是终日记挂着那曾经的红尘小爱!”

  时寻绿闻言,迅速抓到了天帝话里的重点,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所以母亲,那个人是昨日真实存在过的,对不对?”

  天帝猝不及防被时寻绿的话绕了进去,瞬间气结:“........”

  时寻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微微勾起,又被他强行压下,脸上的晦暗一扫而光:“多谢母亲提点。”

  天帝气的胸膛上下起伏,猛地甩袖而去,只怒而留下一句:“话已至此,吾不欲多说,只一句:记住你该有的责任!”

  但当她的脚步行至玉阶前时,却听时寻绿认真的话语在偌大的仙宫里响起,字字清晰坚定,如珠落玉盘,晨露滴翠:“母亲,若无小爱,便无大爱。”

  “小爱与大爱并不冲突,我心里有苍生,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人。”

  天帝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去,时寻绿的半张脸隐在光里,几近透明,瞳仁落进了蜂蜜般的澄澈,纤长浓黑的眼睫掀落,露出他认真的像在许下什么诺言的神情:“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等到他的,等到他不生气了,愿意回来为止。”

  原来他竟一直认为,是云亭生了气,才不愿意见他。

  天帝闻声,心下轻叹一声:

  果然这情之一字,让人糊涂又清醒。

  但她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轻轻瞥了一眼时寻绿,身影很快消失在团团祥云中,语带警告:“不准再想他了。”

  “过几日的结契礼,你作为太子,必须出席。”

  “有些事,你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做。”

  鲛凝天地万物情爱而生,也为情死。当日卿淮不知,那日杀了云亭的魔尊,实际上竟然是朝着天界太子而去的,却被察觉的云亭以肉身挡下本该属于卿淮的灾祸。

  之后,便结下因果和三世情缘。

  卿淮得知云亭已死,在魔尊的诱惑下心魔入体,敌我不分,并最终凭借天帝对他的信任盗走琉璃心,修补云亭的灵体,后又带着已死的云亭跳入清魂崖。

  直到他做完这些,天帝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鲛之所以无亲缘,是因为他本就是凝天地万物情爱而生,不死不灭,待到来日,必然血肉再生,终归阳间。

  只是,这个时间过于漫长,连天帝自己都不知道,要多久。

  可能几十年,也可能上百年上千年,甚至上万年。

  谁知道呢。

  为了一个“已死”的人,受千万年的孤寂与折磨,真的值得吗?

  与其让他等,倒不如真真正正绝了他的念想,好过盼一个不知何时会归的人,苦熬了些许年岁。

  天帝的所思所想,时寻绿并不知。

  几日后,他带着礼物,前去参加启明与长庚的结契礼。

  典礼上仙酿琳琅,佳果遍地,弦乐靡靡,宫娥清舞,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时寻绿成仙后一直心有郁郁,喝了几杯便想告辞,孰料一旁的月老喝的比他更醉,倒在他身上喃喃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袖中的红线顺势滚出,落了一地。

  时寻绿见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伸手毫不留情地推开醉的不成样子的月老。

  对方单手撑着下巴,醉的双颊跎红,被时寻绿推开后意味不明地嘟囔几声,奋力地睁开不甚清明的双眸,看向时寻绿时甚至短暂地恢复清醒,但又因为不胜酒力,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最后“哐当”一声砸回桌上,斜眼觑着时寻绿,嘿嘿傻笑:“太子殿下..........”

  时寻绿:“........”

  月老似是有话想说,锲而不舍地去扒拉时寻绿,趴在他的肩头,伸出一根手指虚晃几下,大着舌头道:“太,太子殿下........”

  “想当年,你在凡间和那人举行结契礼的时候,场面可比现在这个磕掺多了。”

  时寻绿觉得月老有病:“我连道侣都没有,何来的结契礼?”

  “不,你有。”月老的黑眸陡然间变得深邃认真,他缓缓靠近时寻绿,悄声道:“你和他的姻缘线,还没有断,还没有........”

  说完,还没等时寻绿发问,月老再次如一摊虚软的泥,白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轻声打着鼾,见周公去了。

  时寻绿:“........”

  他对月老的话半信半疑,但在听到月老说他和某一个人有过一场结契礼时,心跳倏然加快,一下一下几乎要跳出胸腔,震耳欲聋。

  那个人........是谁?

  会是他梦中的曾出现过的人吗?

  时寻绿垂眸,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动作无声泄露出些许心烦意乱,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月老,疑心对方是在故意耍他。

  但是现在,硬将人从睡梦中喊醒,估计也问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思及此,时寻绿站起身,看到地上随处滚落的红线,动作微顿,又看了一眼月老。

  算了,看在今天差点砸碎这把老骨头的份上,就帮他捡一捡,算是赔礼。

  总归不费什么事。

  时寻绿把那些红线捡了起来,团吧团吧,正想塞进月老的袖子里,却发现那些红线像是赖上他了似的,在他的十指结成一个小环,牢牢地绑在上面,怎么也取不下来,粗粗数去,竟有十几条。

  时寻绿:“..........”

  要不是这些红线没有重量,不然按这种套法,时寻绿估计连手都抬不起来。

  而且..........按照这种数法,他这得有十几个道侣吧?!

  时寻绿屏息凝神,凝视着手指上密密麻麻的红线,冷静地想了片刻,最后发现自己——

  根本冷静不下来!

  时寻绿有些暴躁地试图强行解开那些红线,却发现那红线竟还有反作用力,一路拉着他往外走,直到时寻绿离开结契宴,来到水天镜边界上。

  时寻绿一手扯着红线,一手往外抽,不知不觉便累的满头大汗,无意间抬眼,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不周冰河。

  眼前的景色似乎..........格外熟悉?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些零碎的回忆,黑烟、战火,金黄色尾巴的鲛人,一切陌生又熟悉,一时间让时寻绿愣在那里。

  水天面白茫茫一片,周围桃花落英缤纷,轻轻浅浅地洒落在不周河面上,漾起淡淡的透明波纹。

  好似初见,又好似久别重逢。

  时寻绿的心不知怎的就静了下来,跟着微微抖动的红线,一路走到了一棵桃花树下。

  奇怪,这里以前.......有过桃花树吗?

  时寻绿盘腿在桃花树下坐下,身后的桃花树似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微微伸展枝叶,替他挡去头上的骄阳。

  时寻绿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抬手接下一片晃晃悠悠落进他掌心的桃花,另一片与它一同落下的桃花则散落空中,飘忽不定地滴浮水上,打着旋滑远了,随后慢慢地停在某处。

  时寻绿的姻缘线刚好消失在那处。

  时寻绿倏忽身形微僵,心中刚好升起那么一点不大不小近乡情怯的意思,同时心中又满怀疑惑:他的姻缘线怎么会断在此处?

  但有疑不解显然不是时寻绿的作风,他一贯的宗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于是便慢慢撑着树干站了起来,缓步朝那片停滞的桃花走去。

  然而,待他微微站直身形,看清那朵桃花树下冰封着一个人的尸体时,倏忽睁大了眼,全身血液逆流,心脏处的轰鸣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刺破,连带着脸上的血色也微微褪去。

  没来由地咬紧了牙关,时寻绿神色像是极痛苦,整个人看上去和丢了魂似的,摇晃两下,跌坐在冰面上,眼神却死死地落在冰面下的那人身上。

  那人手中还握着尖刀,青丝铺散,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像是死之前曾自己活生生将自己的心剜出,但面色却安宁平和,即使闭着眼仍然无损他的美貌,五官精致,白皙姝丽。

  点点热泪恍若无觉地滴落至冰面上,时寻绿双手撑在冰面上,茫然地看着那人的面庞,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那人的眉眼,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下来,肩头的白发狼狈地散至手边,十分刺目。

  像是感知到了时寻绿背上的情绪,水天镜周围的桃花树不知为何也萎靡了下去,风声呜呜,像极了人的哭声,很快天色便昏黑下来,竟凭空下起了如盐如絮的雪,随后越下越大,似乎带着要将时寻绿连人一起遮盖起来的决心。

  雪很快落满了肩头。

  时寻绿盘腿坐在云亭的尸体边,动也不动,漆黑的睫毛很快黏上了白雪,整个人如雪人般,动也不动,像是被这阵诡异的风雪带入什么深沉的梦魇,眉心皱的死紧,眼皮微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像是从前那样,守着云亭,守着不周之河,守着水天镜。

  即使他什么也不记得。

  雪似乎下了很久,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也许落了几天,也许落了几年,在这里,时间的流速正在缓缓变慢,在时寻绿没有看到的地方,飘飞在空中的雪花完全凝滞了,像个雕塑般僵在半空,四周连风声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死寂。

  时寻绿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冻僵,但他醒不过来,被强行压制的心魔此刻又卷土重来,灵力疯狂乱窜,几乎要撑破他的肉体经脉,他甚至能听见耳边血管咯吱爆裂的声音。

  可是他醒不过来。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帮他醒过来。

  他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凡人,回到了那个差点失血而死的下雨天,浑身冷的打颤,如坠冰窟。

  就在时寻绿以为自己就要活活被冻死时,一阵轻柔的叹息声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似柳絮似清风,让时寻绿瞬间心神俱震。

  呼吸起落间,他竟直接冲破了修为处的桎梏,倏然睁开眼,眉间蓝火印流转璀璨,透露着些许狠厉的双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澈温和的杏眼:“........”

  眼前人正是“云亭”。

  时寻绿浑身的尖刺不自觉缓缓收起,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睫的雪微微融化,在即将滴进眼中时却被“云亭”温柔拂去,声音淡淡却带着明显的笑意与无奈:“许久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时寻绿本不喜别人触碰,自云亭死后更甚,此刻虽然内心万分流连“云亭”掌心的温度,但依然警惕地微微后仰,躲开“云亭”,因为长期未出声,嗓音还有些哑:“你是..........谁?”

  “云亭”的指尖落了一个空,闻言表情出现片刻愣怔,在时寻绿暗自紧张懊恼自己说错话时,却听他轻声道了一声:“原是我忘了,你已饮下不周之水,记忆消散,此刻还还不记得我。”

  “你还好意思说。”

  “云亭”话音刚落,一旁的桃花树上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带着不自觉的埋怨:“我等你等了五千年,若不是你醒来告知我真相,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云亭”心中暗道糟糕,眉心微动,无奈叹口气:“是我的错。”

  树上的男人轻轻挑眉:“哼。”

  时寻绿见不得两人打情骂俏,闻声下意识朝桃花树上看去,在看清树上之人的容貌时,顿时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身上的每根汗毛几乎都要炸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结结巴巴地吐出字句:“你,你,我........”

  “你什么?”树上的“时寻绿”微微眯眼,万千青丝被束成高马尾,看上去干净利落,略带嫌弃地打量了一眼时寻绿,又撇开眼:“没想到五千年前的我这么蠢。”

  “娇娇,你别和他说话了,我会吃醋。”

  时寻绿:“........”

  #我骂我自己#

  #我醋我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宠的这么无法无天的。

  任谁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语气都分毫不差的人,都会沉不住气,时寻绿也不例外。

  他没有从眼前这两个人身上察觉到恶意,尤其其中有一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犹豫片刻,在“云亭”温和的眼神中,直截了当地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们两位是?”

  “我是五千年后的你。”

  “时寻绿”躺在桃花树下,右脚搭在左脚膝盖上微微晃动,闭着眼接过话头:“看看你脚下。”

  时寻绿依言低下头,看了看水天镜里冰封的云亭,又看了看,眼前的云亭,有了之前的经历作铺垫,这下没有这么震惊了:“他也是五千年前的你?”

  云亭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像是赞赏:“真聪明。”

  “时寻绿”瞬间不满了:“不许夸他!”

  时寻绿:“........”

  五千年后的我怎么醋劲这么大?!

  “云亭”象征性地哄了两句,言罢指尖微抬,一抹蓝色的流光顺着他的动作流入时寻绿的眉心,眉眼清绝,语调温柔:“没时间等你慢慢想起来。”

  他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自出生起,便是天地间唯一一只鲛,不死不灭。在取出琉璃心后,我被冰封在此处,陷入沉睡。你受姻缘线的指引,在此处等了我五千年。五千年后,我苏醒,无意间发现自己因为长时间与琉璃心共处,它已奉我为主,甚至将部分能力渡让于我。”

  “现在的我,早已有了扭转时空、来去自如的能力。”

  “云亭”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冰封的自己,伸手掐了一个诀:“但一个时空,毕竟不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人。”

  “为了避免你再次等我五千年,我会将你和我自己,送回你刚进入这个时间的节点,你可愿意?”

  时寻绿艰难地接收着脑内的回忆,闻言看了一眼云亭,忽然出声道:“那我在另一个时空,遇到属于我的娇娇吗?”

  “云亭”愣了愣,随后嘴角牵出一抹笑,如高山流水潺潺,温润清澈:“当然。”

  “娇娇永远属于时寻绿。”

  话音刚落,时寻绿的声音倏然消失在原地,连带着云亭原来的尸体,也化为一阵清烟,随风遁去。

  微风轻摆,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云亭”将时寻绿送走后,缓步行至桃花树下,仰头看向“时寻绿”,语调含笑:“太子殿下。”

  “嗯,在呢。”“时寻绿”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应道。

  “云亭”脸上笑意更深:“下来吧,我接着你。”

  “天帝还在等我们呢。”

  此话刚出,“时寻绿”就缓缓睁开了双眼,坐直身形,自言自语道:“确实许久没有见到母亲。”

  “算算日子,也到了斋天的时候,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翻了个身,晃着腿看着树下的“云亭”,撑着下巴笑道:“娇娇,我跳下来,你接着我好不好?”

  “好啊。”“云亭”伸出双臂,一派光风霁月,笑意不改:“下来吧。”

  另一边,在经历短暂的眩晕之后,沈寻绿勉强睁开昏沉的双眼,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家的床上,手上拿着棉签和碘伏,窗外车水马龙,汽车的喇叭声不绝于耳,刺的耳膜生疼。各种现代的家具映入眼帘,地上还摊放着一本被打开的《仙途》。

  时寻绿豁然站起身,往日的种种在他脑海中反复交替出现,眸中逐渐变的清明。

  他在室内转了一圈,短短一瞬,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随后,时寻绿便像疯了一样跑出门,移开楼下的垃圾桶,将垃圾翻的到处都是,却不见云亭的一根毫毛。

  看门的门卫看不下去,走上前来想要帮他找:“弄丢什么东西了?这么着急?”

  而时寻绿像是压根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翻找着,嘴里还不断碎碎念:“没有,这里也没有。”

  他的眼底暗暗闪过一抹猩红,在外人看上去仿若丢了魂一般,在大马路上便开始不断寻找云亭的踪迹,状若癫狂,因为跑的太急,还撞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

  时寻绿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抱歉。”

  年轻人被他撞的身形一顿,趔趄几步差点摔个屁股墩,没好气地用指尖抬起帽檐,路灯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打上一层柔光,露出一双白多黑少的三白眼,看上去不太好惹。

  他舔了舔受伤的嘴角,浑身肌肉似潜伏在森林中的猎豹,流畅精壮,语气颇为不善:“你谁啊,没长眼睛?”

  时寻绿找人找的匆忙着急,加上也不是故意的,被年轻人当挡着前路不让走,闻言火也上来了:“让开!”

  年轻人简直匪夷所思,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你撞了我,还凶我?”

  说完,他面上恍然大悟,撸起袖子:“想打架?”

  时寻绿不想打架,只想找云亭,加上他一时还没从太子殿下的身份中转变过来,面无表情加重语气道:“让开。”

  年轻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当下心底直蹿火,眼睛微眯:“我要是不让呢?”

  “你..........”

  “舒儿,别任性。”

  一阵椒樘清浅温柔的声音从年轻人身后传来,声音清澈如清水淌过末冬的冰,还颇有由远及近的趋势。

  那阵温柔的男声瞬间将年轻人的不爽拉到满值,他头也不回,直接将满腔的怒气写在了脸上,咬紧牙根:“关你屁事,少管我。”

  喊他舒儿的男人走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眉眼清俊,却带着淡淡的威严,扫了一眼买舒,语气不容置疑:“不许打架。”

  买舒瞪了他一眼:“你凭什么管我?”

  顾清宫并不答话,皱眉扫了他一眼,随后松开,面上明晃晃地写着“别任性”三个字,气质温润,眉眼却沁出丝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就凭我刚刚给你开过家长会,就凭你刚刚去医院的医药费都是我替你交的。”

  顾清宫看样子是真的对他在学校打架动了大气,在外人面前,竟一点面子也不给买舒留。

  他略显淡漠的语气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想到往日里顾清宫面上不显、做足亲和姿态,实际处处对自己表示厌弃的态度,买舒心中的怒火顿时熄了大半,倏忽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清宫:“.........”

  每次都是这句话,不轻不重不轻不淡的,却直戳人心。

  每次好像蛮不讲理的都是自己,君子都让对方做了,自己就是见不得台面的小人。

  买舒压下帽檐,意味不明地看了顾清宫一眼,神色似笑非笑,讥诮之意甚浓:“行,你厉害。”

  “我们走着瞧。”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早晚收拾你。

  说完,买舒率先结束了对峙,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他的袖口折出一节劲瘦有力的手臂,上面青紫遍布,但很快又重新掩进夜色的苍凉与落拓里。

  晚风飒飒。

  路灯渐次亮起,一盏又一盏斜斜地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背影逐渐远去,竟给人些许不近人情的错觉。

  顾清宫并没有追过去,驻在原地看了一眼买舒的背影,神色晦暗难辨。

  片刻后,他转过身,面色勉强恢复正常,对时寻绿满是歉意道:“抱歉,我替我家小孩儿向你道歉。”

  “你别怪他。”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他平时很乖的,只是今天有些心情不好。”

  “没事。”见人家首先示好,时寻绿敷衍地应了一声,也没再追究,对别人的私事更没有兴趣,匆匆说了几句就抬脚跑了出去,风声烈烈划过耳畔,晚风将他的衣角吹绷成一条直线,急促地呼吸声回荡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云亭.........

  云亭........

  好在“云亭”将他送回现实时,时寻绿手上缠着的红线并没有消失,只是由十几条变为了一根,带着他不断奔波寻找于各处。时寻绿的心在走到不同地方见到不同的人时,心不断起伏又落下,失望与希望交杂,如咖啡混着苦甜,各种滋味实在难言。

  脚步声急促,在时寻绿经过一处景区附近时,红线顺着马路延伸入内,时寻绿匆匆往里看了一眼,眼见保安就要掏钥匙关门,急忙伸手拦住了他:“别关门,别关门!”

  时寻绿急的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强行将手插入门缝之间阻止了保安的动作,气喘吁吁:“等一下。”

  保安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大爷,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小伙子,来看桃花的吧?你来晚了,明园要关门了,你明儿来吧。”

  时寻绿摇摇头,努力平复气息:“不是,我来找人。”

  保安奇道:“我打着手电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游客,你朋友是不是先走了?”

  时寻绿闻言,瞳孔骤缩,连带着被红绳绑紧的小拇指都变得抽痛起来,低声道:“不可能,他一定在这里。”

  保安觉得他不可理喻,挥手就要赶人:“快走快走,明园有规定,七点就闭园,你明儿再来吧。”

  时寻绿急的指尖攥紧门框:“大爷,我真的很急,你就让我进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是多会儿?”保安大爷闻言铁面无私,“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差点把时寻绿手夹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溜进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年头不太平,极少数为了蹭热度的网红半夜来爬明园的墙,美其名曰“冒险”,大晚上来拍桃花树,也不知道能拍出什么,还把明园的管理搅的一团乱。

  保安大爷又看了一眼时寻绿堪比明星的那张脸,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挥手将时寻绿赶远了些,自己背着手,钥匙挂在腰间,大爷遛鸟似的走了。

  时寻绿看着软软垂落在脚下的红线,心知云亭就在这附近,无声动了动唇:“..........”

  园内桃花缤纷盛放,像极了两人初遇那时。时寻绿的指尖缓缓攥紧了门框,眸中暗沉涌动,半响长长地吐出两个字,余息沉闷:“娇娇啊...........”

  晚风吹过,扬起纷纷扬扬飘散的桃花,亲昵地落在时寻绿的肩头,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时寻绿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框上,缓缓阖眸,身形远远看去有些落寞,声音因为跑了太久还有些干涩低哑,散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更显郁郁:“我知是我忘了你百年,你应当是恼我,怨我,不愿见我。”

  “但是你说好的,只要活着一日,便会永远喜欢我,如今,便要反悔了么?”

  一滴热泪从眸中直直坠到地上,门框上凸起的铁刺顺着时寻的力道刺入皮肉,染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娇娇,从前我总是抱怨人世对我不公,我说我不再敢贪心,但是如今,我知晓我应是大错特错。”

  “我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想和你一起春日里踏青,夏日赏荷;秋天带着同一条围巾踩银杏叶,冬天窝在温暖的被子里赖床。”

  时寻绿紧紧盯着园内一颗随风摇曳的桃花树,恍惚间似乎看到有人隐匿其间,像月下的花妖般朦胧,笨拙地表着白:“娇娇,和你在一起的百年间,我知道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以后我会对你好,也想陪着你过完这余生,你可愿意?”

  风吹树梢,沙沙作响,桃花树上的人像是有所动容,跳将而下,踏着月色缓缓而来。

  时寻绿等到回应,倏忽睁大双眼,猛地走进两步,手伸进铁门的栏杆中,低声满怀期待道:“娇娇.......”

  月色逐渐漫到地上,照亮了来人的面庞,时寻绿却没有看到希冀中的那张脸,只看到一个一手拿着自拍杆,一手拿着手电,满是惊喜地看着手机屏幕、化着浓妆的网红:“家人们,今天来果然有收获,就在刚刚,我见证了这个帅哥的表白..........”

  时寻绿如遭雷劈,脸上的笑容凝固,整个人像是傻了般愣在原地,在他怔神之间,指尖上套着的红线化为金光,星星点点如萤火般随风消散。

  姻缘线,只有在遇到命定之人时,才会消失。

  时寻绿只感觉有一口丧钟在自己耳边狠狠敲响,震的他每根神经都在发痛发麻,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云亭。

  在原地反复纠结,最后确认那名浓妆网红身上绝无云亭的一星半点影子后,时寻绿气的狠狠地踢了一下门,铁门震颤发出砰的一声响,把浓妆网红下了一跳。

  随后,时寻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完全无视了身后的网红杀猪般做作的惊叫声。

  不曾想刚刚回身,远处红绿灯路口处灯光摇映,树叶婆娑作响,一个人站在不远的行道树下,身形半掩,将他刚刚的那翻剖白听了个一清二楚。

  时寻绿呼吸一滞,神色惊疑不定,视线不受控地落在那人飘扬的衣摆上,指尖发颤。

  那人剪着利落的短发,看了他片刻,随后朝时寻绿走了过来。

  脚步声逐渐清晰,矜贵从容,听的人汗毛耸立,一下一下,咔哒咔哒,像踩在了时寻绿的心尖上。

  随着脚步的一动,路灯在那人饱满的额头上打上一层柔光,片刻之后,眉毛往下,露出了一双清澈明媚的杏眼。

  桃花拂过他的眼睫,将发丝扫落耳边,五官融着月光,瞳孔黑润如墨,五官愈发精致,恍若谪仙。

  秒针停滞在表盘上,所有声音逐渐远去,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

  时寻绿腿部跑的僵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垂落,心如擂鼓,眼眶酸疼,死死地看着来人踩着自己的影子,朝自己缓步走了过来。

  他像是想看,又不敢看,指尖松了又紧。

  最终,他不抱希望地抬起头,在看清那人容貌的一刻,大脑忽然嗡的一声,如短路的电视机,刺啦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眉目如画,容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俊秀,只消一眼,便能让人心神俱醉。

  来人正是云亭。

  “娇娇.........”

  时寻绿只怕再见又在梦中,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云亭走了过来,双眸波光流转,嘴角挂着熟悉的淡笑,将他轻轻抱在了怀里,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玻璃橱柜里期待已久的玩具,珍重异常:

  “嗯,我在呢。”

  时寻绿用力抱紧云亭,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进云亭的衣领,声音哽咽,嘴唇动了片刻,半晌也没吐出半个字,双眼通红:“........”

  “你怎么才来啊........”

  带着哭腔的呢喃在耳边轻轻炸开,云亭动作微顿,随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温声安慰:“对不起。”

  云亭吻了吻他的耳垂,留下一片濡湿:“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在仙界等了他五千年,而他孤身原地,回头透过扭曲的时空,也无声空望了他百年。就像曾经初见时,他站在树下,他坐在树上,隔着缤纷翻飞的桃花,两两相望,四目相对,谁都未曾想到,往后余生,会有相携并肩,继续向前的时候。

  云亭低头噙住时寻绿的唇,从嘴角至脸颊,最终在额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不哭了。”

  月光溶溶,淌在人间,不远处,有人拥吻的身影融进光里,许久未曾分开。

  云亭牵起时寻绿的手,掌心滚烫,和他一起踩着光,沿着笔直的路往回走,声音温柔,消散在风里:“走吧,我带你回家。”

  “.........嗯。”

  回想往日种种,云亭总觉得磨难苦难颇多,那时身不由己,空留余恨。

  如今荆棘不再,好的坏的皆成一段经历,人生路长,竟因此凭空多出了些许勇气。时光荏苒,如清风吹散夜雾,好景在前,心中坦荡,未来想走的路变得更加清晰明确。

  目光尽头,依稀还有那人的身影,从未走远。

  只愿回首遥相望,彼此山水再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终于给这个故事写了一个结局。过几天我会开一个抽奖,揪几个全订的宝子送jjb,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小顾和小舒在下一个世界等着大家,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