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师尊他真不想当万人迷(穿越)>第99章 浮权掩月(十九)

  在这一瞬间,宁宵忽然想起了原著的相关情节,墨倚棠揭发告密,风月阁阁主即是前朝王族,于是群起而攻之,所以他才会死在洛闻箫剑下。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

  幻境破碎,宁宵透过某一块碎片,看到自己的双瞳从赤色转换成黑色,眼尾晕开一抹薄霓。

  “宵宵。”墨琉璃走了过来,兴趣盎然地端详他,“怎么又变成少年时期了?”

  宁宵语焉不详地搪塞过去:“灵力恢复了一些。”

  “那我情愿你恢复得慢一些。”墨琉璃趁他不备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被宁宵一掌拍开。

  “墨师侄。”墨琉璃对墨倚棠点点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墨倚棠复杂的目光落在宁宵身上,片刻后才道:“无事。”

  “故地重游,”墨琉璃看着墨琉璃的眼神凌厉了些许,“不知墨相作何感想?”

  “故国如此,感慨良多,”墨倚棠重新拿出一把折扇,抬眼看他,“你姓墨,但为何族谱中没有你的名字?还是说这并非你的本名?”

  宁宵虽然猜到他们会与浮月楼牵涉诸多,但这对话他已经越来越听不懂了。

  “别急呀,”墨琉璃笑笑,他看着逐渐成型的下一场幻境,漫不经心道,“接下来的一切,会告诉你我是谁。”

  墨倚棠却道:“没这么简单,你感受不到吗?这些幻境一直被干扰。”

  周围浮漾的光影尽数散去,眼前漾开大片的芦苇丛。

  宁宵定睛一看,那是一条河,一半倒映着夕阳一半覆着芦苇丛。

  河边是一座长亭,常道“长亭送别”,这个景物难免让人想起离别。

  亭中简洁敞亮,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坐在亭中斟酒,兜帽下露出几缕银发。他一身沉敛,像是长年封鞘的重剑。

  宁宵看他给对面的座位倒了一杯酒,猜想他应该是在等人。

  片刻后传来马蹄声,一名身穿榴红宫衣的女子策马而来,她在河边勒紧缰绳,上身也因这个动作舒展,每一道线条都优美而有力。

  她抬头的那一瞬,天际夕霞瞬间失色。剑眉生英气,美目含着刀剑清芒,眉间一道花钿,赤艳无双。

  宁宵这才看清她那身宫衣上覆着鎏金软甲,赤银护肩雕琢成牡丹纹样,鸦色长发中露出背上一对短剑。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宁宵看到她赤红的瞳色,这是灵族。

  墨倚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面容:“这、这是…”

  墨琉璃一指抵唇:“嘘——”

  她走到长亭中,在那名自斟自饮的男子面前坐下。

  “长缨郡主。”男子伸手示意她喝酒。

  “故国已逝,老顽固你还是叫我墨君缨吧。”女子接下酒杯仰头一口饮尽,“好酒。上次喝到这样醇厚的昭阳花酒还是在少司天殿中。”

  “那你怎么不叫我陆封霜。”男子声音沉静。

  陆封霜……宁宵一怔,原来他就是陆封霜。

  而长亭中的对话还在继续,名为墨君缨的女子语气感慨:“说起少司天,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陆封霜接话道:“我以为你是厌他的。”

  “厌他?”墨君缨扬眉一笑,“当时墨家差点因为政.斗灭门,他让我接旨远嫁,他说只要嫡女仍在,墨家冤死的魂灵才找得到归家的路。”

  宁宵猜想这应该是灵族的共同神识。

  陆封霜为两人斟酒,语气平稳,自始自终未曾变化:“然后你在新婚之夜掀起兵变,西境自此成为云京的属地,你也领衔封将。都说女子待字闺中,怕是只有你自己给自己取字,君缨,为君请长缨。”

  墨君缨摇头淡笑:“莫要再取笑我了。还记得儿时我在少司天座下诵经读典,他念一句我就堵他一句。如今想来,那些话若我能早些明白该多好。”

  陆封霜只喝酒不说话。

  “说起来,我以为你才是厌他至极。无论是行军还是上朝,你都在反对他的意见,坊间那句传言怎么说来着,‘少司天,陆大将军愁万千 ’,有趣得很。”

  陆封霜:“…童言无忌。”

  墨君缨一边喝酒一边闲谈:“他有些理念确实惊世骇俗。灵族生来就能感应天地灵气,人族世代屈于灵族之下,他却说灵族和人族并无区别,应该和谐共处。”

  宁宵听到此处心中一震,按照她话中之意,以前是灵族高于人族,而现在却相反,人族奴役灵族。

  “现在很多奉为圭臬的真知灼见,在之前也都是惊世骇俗之见。”陆封霜道。

  “呀,”墨君缨璨然一笑,“听起来你其实是赞同他的。”

  “并非如此。正确的未必是适合的,他的道路在当时行不通。”陆封霜道。

  “那现在呢?”墨君缨转头看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上三宗掀起抗争,战火将千年王庭焚为灰烬。故国不可追,新的秩序正在建立,他的愿景或许可以被实现。”

  “或许。”陆封霜对着半坠的夕阳举盏。

  宁宵突然意识到,这场长亭对饮确实是在送别,只不过这两人送别的是灵族旧朝。

  陆封霜的话语转回墨君缨身上:“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墨君缨点头,“我会和白氏缔结盟约,共同重建浮月楼,被战火一分为二的王城一半归我墨氏,平分大权。”

  陆封霜问道:“因为你的外甥?”

  “一半吧。灵族和人族通婚,这在旧时是违背纲常伦理,但现在不一样,他执意要娶白氏独女,这小子有人要,我这做姑姑的开心还来不及呢。”墨君缨晃着酒盏微笑。

  她又道:“另一半缘由嘛…我从儿时就唤少司天一声先生,忤逆他这么多年,还是做点合他心意的事情吧。且让我见证,他那美好到近乎虚幻的愿景。”

  “不错。”陆封霜点头。

  “你呢?老顽固,咋俩当了这么多年的同袍,还是稍微关心一下你好了。”墨君缨抢过酒壶给两人把杯盏斟满,“老友,你要到哪去?”

  陆封霜沉默良久,才道:“不知。行军千百年,有一天不用握剑,我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解甲归田呗,开玩笑啊。”墨君缨耸耸肩,“那就姑且留在浮月楼几日吧,等大婚那天一起喝我外甥的喜酒。”

  陆封霜:“也好。”

  接下来就是欢声笑语的婚礼场面,婚宴上墨君缨喝昏了头,抱着梁柱大喊“少司天,我想再当您一回学生,我…呕——”,然后她吐了上来拉她的陆封霜一身。

  陆封霜好歹是把她拖下去让人喂解酒茶。

  “唉。”墨琉璃一叹,“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忍再看。”

  “浮月楼墨氏先祖墨君缨,原来她是灵族。”墨倚棠讶然,他看向墨琉璃,“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墨琉璃看他,神色莫测:“你应该说,浮月楼墨氏一脉,本就是灵族后裔,只是几百年来这血脉已经浅淡若无,从你的父辈开始,墨氏就再未出现过赤瞳的婴孩。”

  宁宵看着墨琉璃的神色,心中揣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幻境中场景接连变幻,很快新婚燕尔的夫妻生下一名男婴,墨瞳。

  “好漂亮的瞳色,黑琉璃一样。”墨君缨捏着后领把孩子提起来,慈爱道,“我墨氏还是第一次有黑色眼睛的孩子。”

  “姑姑!不能这样提孩子!”孩子他爹一脸崩溃。

  墨君缨连忙把孩子还给他。

  她凑过去逗孩子,轻柔地伸手戳得他咯咯笑,用小小的手指软软地裹着她一指。

  “就叫墨琉璃吧。”墨君缨被孩子逗得也笑了起来。

  “也好,也好。”孩子他爹对自己发妻说起时润色了几句,“琉璃本心,透彻澄明。”

  宁宵忍不住挑眉看向身旁的墨琉璃,这人可不见得担得起自己亲爹这句话。

  而墨倚棠看着他一脸震惊:“原来你…可是为什么族谱上没有你的名字?”

  墨琉璃只说:“因为被我自己抹去。”

  宁宵把目光落回幻境中。

  不久后妖兽兽潮入侵浮月楼,墨君缨守城,陆封霜率领灵族在城外抵御外敌。

  这个幻境应该是墨君缨的回忆,因此视角一直是在她身上。

  接下来陡生的异变触目惊心。

  墨君缨的王城被攻破,不是妖兽,而是从内部被攻破——是墨琉璃的母亲,当时的白城少主。

  “白鸢?”墨君缨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姑姑——长缨郡主。”白鸢一开始还改不了口,但接下来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浮月楼多为妖修,妖兽大抵至死都无法改掉弱肉强食的兽性——这场兽潮只为了浮月楼楼主的位置。”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墨君缨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妖兽想要的不只是白氏的王城,而是整个浮月楼。而那场反抗灵族王庭的战争折损了白氏大半实力。

  白鸢声色平静:“陆封霜会赢,无论挡在他前面的是什么,他都会赢。所以——”

  “所以你对他封锁消息,他就不会知道,他持剑捍卫的一切正在他身后分崩离析。”墨君缨嘲讽一笑,“你杀了多少灵族?现在城内的都是妇孺。”

  这座王城原本就属于白氏,白鸢有太多方法瞒着陆封霜潜进来。

  墨君缨轻叹:“我原本以为真的能和谐共处,现在想来,是当时你们白氏衰落才不得已与我平分王城。”

  “和谐共处?!”白鸢音调骤然提高,“怎么可能?长缨郡主可知你们灵族千百年压迫下,我浮月楼过的是什么日子?单论那场抗争,我就失去了多少亲人。隔着尸山血海,如何和谐共处?”

  她收了声,冷冷把血腥谋划摆上台面:“借你们抵御兽潮,再过河拆桥,你要如何恨我,请便。”

  “之前的酒你下了毒吧?”墨君缨慢慢靠在庭前花树上,“浮月楼接纳前朝贵族,莫山和南陵肯定不少给你施压,这下你可以打着肃清灵族的名义让他们闭嘴。”

  “我并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白鸢道。

  “我这条命给你没什么可惜的,只是陆封霜,”墨君缨幽幽一叹,“浴血奋战之徒被自己守护的人重创,我原以为他可以不用再遭遇这种事情。”

  “你们手上沾满鲜血,如今我也是,我们地狱里再见吧。”白鸢很冷静,“他凯旋归城时,我会让他再也踏不出墨城。”

  “那你可太小看他了,你拿不下他的,哪怕你早已在军饷中做了手脚,哪怕你用封灵钉废掉他的四肢,他都会活下来。这个老顽固身上背了太多东西,在找到人帮他接过去之前,他不会倒下的。”

  白鸢涩声道:“你为何知道我在修炼封灵钉?”

  “我久疏战场,但不至于连这一点杀气都嗅不出来。”墨君缨摇摇头,“你怕他报复吗?不会的,他厌恨背叛,但固执己见,如果他决定守护一些人,哪怕这些人背叛了他,他都不会怪罪的。”

  “而我,”墨君缨笑着咽下口中鲜血,“我没他那样的固执,守护者永远不会怨恨被守护的人——但是,婚宴上我喝了你敬的酒,所以我算是你的长辈,长辈永远不会怨恨后辈的。”

  “你——”白鸢嗤笑,“自以为是。我该跪谢你的大恩大德吗?长缨郡主。”

  墨君缨慢慢闭上眼睛,她轻声呢喃:“你是个好孩子,试着从仇恨的泥泞中抽身,去找更好的路…”

  她闭眼的那一刻,这个幻境破碎。

  墨倚棠久久无法言语。

  而宁宵看着墨琉璃,不知道心中的疑问该不该说出来。

  “宵宵是想问,我当时不过是婴孩,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从而在族谱上抹去名字?”墨琉璃微叹,“我的契约灵就是墨君缨,她不愿意也没办法,契约一成,我就被动得知了。”

  “那场危机过后,墨氏除了我之外的嫡血都死得干净,我母亲扶持墨氏旁系,我看着心烦,索性一走了之。”墨琉璃展开折扇转了半圈,“再说一件惊天秘闻,妖修命长,白卿言和我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宁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是家门不幸,”墨琉璃耸肩,“宵宵想安慰我的话,来让我吃些豆腐?”

  “……”宁宵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他们眼前,下一场幻境徐徐展开。

  只是一道紫链凭空横来,缠上宁宵的手腕将他拽入光影深处。

  墨琉璃和墨倚棠都来不及阻止。

  眼前灵光幻灭,宁宵再一眨眼已经来到一座熟悉的大殿。

  金乌屏风隔开跪坐的人和高台上握剑正坐的男人——是紫金殿正殿。

  宁宵发现殿中的人似乎看不到自己。他心想这也许是之前墨倚棠所说,幻境中的干扰因素。

  殿上跪坐的似乎是浮月楼的几名长老,之前浮月楼楼主还是紫金殿主时,这些妖修想必都是殿中重臣。

  宁宵定睛一看,发现那扇金乌屏风前还跪了几名身段纤媚风流的少年少女。

  他联想起之前在紫金殿的所见所闻,听侍女讲过有人给洛闻箫进献美人来着。

  于是宁宵便动身绕到那些少年身前,想看清他们长什么模样,却只看见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

  这有什么意思嘛。

  那些浮月楼长老开始说话,第一名少女解开面具,是瑰姿艳逸的逐月雀妖。洛闻箫一点反应都没给。

  第二名少年解下面具,是姿容美艳的狐妖,洛闻箫坐如老僧入定。

  前面几名美人极妍尽丽,洛闻箫一语未发也并无举动。宁宵越过屏风,见洛殿主连眼睛都没睁开。

  “前面那些俗物难以入殿主的眼,但这最后一名美人,可是传闻中能够根据人心中所念而幻化姿容的蜃妖。”一名浮月楼长老道。

  他话音刚落,那最后一名少年就动手解开了面具,宁宵看着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一点点展露出来,软声喊道:“殿主——”

  洛闻箫在这一刻睁开双眼,凤目一片森寒,他手中长剑清声出鞘,一道天雷迅疾得看不清,而在那名蜃妖被劈成灰烬后,雷霆之声才在殿中轰然响起。

  洛闻箫语气冷如寒渊:“滚。”

  殿外乌云密布,幽紫雷霆贯天裂地。

  殿中跪着的人顿时逃散而去。

  宁宵看着明显暴怒的洛闻箫,心想这确实凶了一点。

  而令他讶异的是,洛闻箫把剑收入鞘后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宁宵愣了一下:“原来你看得到我。”

  “当然,是我把你拖进来的。”洛闻箫语气还带着尚未收敛的寒意,他抬袖,九重殿门被关闭的声音沉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