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秘境(完)

  邪气侵入了时潜的身体, 一点点破坏他的灵脉,灵气抵抗与邪气肆虐时,皮肤终于难以承受, 沿着血管爆开一条条血线。

  以血液为引, 灵气裹挟邪气冲出体内, 只需要一点火光, 尖啸翻滚的黑气就会变成天然的引爆点,时潜劈开迷障, 指尖一勾, 引出后方炼炉的火苗,青紫色的焰火一分为二, 又由二生四,由灵气包裹, 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想着邪修的列阵飞去。

  江如练何之洲与邪修们只见一团中间被灵光与翻涌黑气包裹着的跳动火焰朝这边呼啸而来, 疾风似利刃,灼热滚烫得沾之便灰飞烟灭, 邪修们惊恐避让,又不敢打乱阵型, 一时之间军心大乱, 竟然自乱阵脚起来。

  何之洲和江如练看准机会便要冲出邪修的包围, 他们已经认出了那边的时潜, 心下震惊却都默契的没有露出异样,担心邪修因此看出什么, 拿他们当做要挟。

  事实证明, 他们的担忧不是多虑, 邪修们确实没有看出时潜和他两人的关系, 但并不妨碍他们拿他俩当挡箭牌或者人质。

  为首的邪修掐住最近的那邪修的脖子, 用他挡了火焰,又抓起另外一个挡了杀阵的刀光,仅仅两个呼吸之间,十一人就只剩下了五人,其中两个邪修还身受重伤。他眼也不眨,一把揪起差点就能逃出去的何之洲和江如练,怪笑一声,对时潜道:“看看我手里是什么!”

  时潜全身上下几乎被溢出来的血浸透,听到邪修的话,随意吞了颗补血丹药,抬眸问:“什么?”

  邪修掐着何之洲和江如练的脖子提起,冲时潜一笑:“两个和你一样的修士,看打扮,应该是一起的吧?”

  时潜目光落在何之洲和江如练身上,差不多的衬衣西裤,他身上的已经全红了,这俩也没好到哪去,狼狈极了。

  何之洲还想嘴硬一下:“谁说我们认识了!不知道低灵界帅哥都这样穿吗!”

  邪修冷笑:“是吗?”他掏出何之洲口袋里的工作证:“这东西,总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

  何之洲:“这是低灵界的身份证!”

  邪修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认字?!”

  时潜:……

  江如练:……

  时潜和江如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和无奈,何之洲扯了下被勒得有些窒息的衣领,咳嗽一声,沙哑道:“我还以为你们邪修都没什么文化。”

  眼见邪修就要动手,时潜一张符丢过去,对江如练道:“跑!“

  江如练默念着刚才时潜传音给他的清心诀,感觉到身体能动了之后,侧身躲过时潜丢来的符,同时一脚踹向何之洲,利用反作用力朝后飞去,落在了时潜的困阵之外,何之洲也被他一脚踢到了另一边的困阵外面。

  何之洲侧身一滚躲开魔修飞来的一招,一边掏丹药丢给江如练,一边骂骂咧咧道:“就算是救我也没必要踢这么重吧!还有你们这些邪修啥意思!柿子挑软的捏吗!不打时潜和江如练那丫的,就打我!奶妈没有尊严吗!”

  江如练随口吃了丹药,从芥子里掏出一截双节棍式样,可以灵活飞帅的法器,迎面向邪修攻去。

  时潜第一次看到江如练的武器,吹了个口哨:“酷~”

  何之洲一颗丹药丢过来,“我丢药的姿势不酷?”

  时潜接过药,顿了顿,放进嘴里,敷衍:“还行吧。”

  何之洲再次骂骂咧咧,“你们都看不起奶妈迟早有天要后悔的!”

  这么说着,他人却麻利地溜到了一边,将战场留给了时潜和江如练,两人一远攻一近战,前者符箓飞来,后者便一棍子补刀,除了为首的那个邪修躲避迅速有些棘手,其他四个迅速就被解决了。

  何之洲在一边呐喊助威:“666兄弟们!默契啊!”

  时潜和江如练对视一眼,趁那邪修躲避,前者灵活走位,后者欺身而上,一前一后围堵,不知不觉将那邪修逼到了炼炉旁边。

  邪修之前就透支了体内邪气,此时一张脸已经被反噬得布满了血色纹路,狰狞恐怖:“趁主人不在就偷袭,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就不会——”

  时潜打断他:“大哥,您这一句话三个漏洞。”

  魔修问:“哪三个漏洞。”

  时潜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们没偷袭,就这结果来看,顶多是单方面屠杀吧。”

  魔修全身黑气像是不要钱一般涌了出来,几乎将整个炼炉那一片都染成了黑色:“第二呢?”

  时潜像是没看到,笑眯眯道:“第二嘛,我们也没自诩正道。”

  魔修哈哈冷笑,眼底的戾气和怨毒几乎凝结成了具体的恶意:“你们正道修士如果不是标榜正道的,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找我们麻烦。”

  时潜耸肩:“怪就怪你们那石头没藏好给我们看到了,想溜下来玩玩又碰到了,这不顺便的事吗?”

  魔修五指成爪,砂砾的嗓音仿若刮在黑板上,令人不适:“那第三条呢?“

  时潜眨眨眼,指了指他一直垂着的另一只手,笑得无害极了:“第三嘛,你传送符没了。”

  魔修一怔,面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他想拖延时间的时候,时潜他们竟然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还让他们成功了!

  魔修磨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拼死一搏,迅速向一边攻去,然而江如练已经利用疾行符跑开数十米,根本没法追上。

  “卑鄙小人!”魔修怒骂。

  时潜拿着魔修的那两张符看了看,眸光微闪:“您这符还有点意思,要不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这符从哪儿来,我放你走怎么样?”

  魔修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他全身黑气上窜,又自头顶涌入,不知是不是邪气灌顶痛得难以忍受,他本就狰狞的五官直接扭曲得难以入眼,面上的血纹也彻底开裂,令他脸上的皮肉五官一块块落了下来,不过片刻,他整张脸就已经血肉模糊,只剩血红的一双眼珠子和鼻孔嘴巴留下的三个血淋淋的洞。

  这副画面实在过于恶心惊悚,何之洲后退了三步一叠声卧槽都没能缓过来,江如练也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唯有时潜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察觉到他周身骤然提升的修为和邪气,表情一变:“他要自爆,跑!”

  江如练和时潜一人一边提着何之洲就往外扑去,然而为时已晚,邪修早就在刚才和时潜江如练打斗时便将身上的血液抹在了他们身上,当时时潜从江如练他们的传音里知道这个魔修的血液能使人麻痹,但他的清心诀效果非凡,根本不带怕的,没多想就没躲,谁知这黑血的效果竟然是在此时发挥。

  被邪修随手抹在衣服上的黑色血液仿佛有了生命,如同扭动的绳索般向上攀爬,不仅将两人禁锢在原地,甚至直接封住了他们的灵脉。

  此时只有未参战的何之洲还能动弹,他很快发现了两人的异常,“你们怎么了?!”

  黑气蔓延带来的不止是僵硬和灵气封锁,还有仿若浸入骨髓的寒意,时潜牙齿打颤,声音也发抖:“你快跑。”

  江如练修为不如时潜,已经连发声也不行了。

  何之洲意识到此时情况的严重性,连忙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翻找起来:“你们快说说症状,我看有没有对症的丹药!”

  时潜眼看着魔修似乎是故意一般,慢吞吞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再次对何之洲道:“没用,你先走。”

  何之洲翻来翻去也没看到任何对症的丹药,眼看着时潜和江如练脸上黑气弥漫,生气也渐渐低靡,眼眶一红,更加快速地翻了起来:“肯定有的,你们现在的症状是……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体温降低邪气入体……对对对我有治疗邪气入体的丹药,这个这个快张嘴!”

  时潜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随意抹去的眼泪,眸光闪了闪,吞下了他递到嘴边的丹药。

  何之洲:“怎么样!”

  那邪修也到了近前,他歪头,血肉模糊一片的脸上,竟然能看出残暴狠毒的笑,他跟着何之洲重复:“怎么样?”

  时潜调动体内灵气,无果,无视喉咙割裂般的疼痛,勾起一个笑:“我也想问问,你脸上那肉掉下来,感觉怎么样?”

  邪修暴怒,抬手朝空中一掌,一股黑气就打向了时潜,将他拍到岩壁上,随着碎裂的岩壁一起砸下。

  时潜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却朝邪修一笑:“想和我同归于尽吗?”他眨了下眼睛,视线飘向邪修身后,又迅速收回:“我杀了你那么多室友,你应该很想马上杀了我吧,来啊。”

  邪修用献祭的方式抽取了全身上下的精气生气邪气,已经近乎失去理智,但看到时潜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想起时潜之前几次三番始计骗他炸他,脑子又清醒了一瞬。

  他很清楚眼前似乎马上就可以碾死的修士有多狡诈,刚才他那眼神,到底是故意诈他还是真的有什么很难说,可是他头痛欲裂的脑子已经让他无法过多思考了,而且——邪修看向又吐出了两口血的时潜,就算真的想要做什么,也没有灵力了。

  邪修眯眼看向唯一还能动弹的何之洲。

  何之洲眼睛通红,带着江如练往后缩了缩。

  邪修冷笑,这些正道修士就是这样,刚才还一副要和同伴一起去死的模样,真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缩得比谁都快,就贪生怕死这一块,他们这些修邪道的或许还不如那些正道修士。

  见这两人无任何威胁,邪修轻蔑地收回视线,再次警惕地看了一眼时潜,动作极快地向后看去,然而一柄匕首却比他的动作更快,破空风声在耳边响起,他圆睁的猩红双眸停留在了骤然升起的警惕和惊愕之间,就连恐惧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就已经人头落地。

  听到一声咳嗽,何之洲才慢半拍反应,收回还停留在邪修头颅上的视线,快步去扶起时潜。

  “没事吧!”何之洲赶紧将药递到时潜嘴边,一边喂药一边疯狂逼逼纾解刚才的后怕:“你不知道你给我传音的时候我可真是吓一跳,要不是我那严格的表情管理和精湛的演技,你信不信那邪修马上就能知道咱两能通话了,还有你那匕首什么牌子的,哪个炼器师造的,还能自动识别自动发射啊,卧槽真的太厉害了我他.妈也好想搞一个,还有还有!我最震惊的就是我那丹药竟然真能破这邪修的血,我当时人都傻了,你知道我听到你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想什么吗?我就想我是不是个被埋没了多年的炼药天才,诶时小潜你说我有天赋以后发达了买得起中品灵器吗?你那匕首是灵器吗……”

  时潜额角跳了跳,抬起还有些无力的手,何之洲一把抓住:“没关系你别动我喂你吃就行,我看看啊还有颗止血药,你先吃这……”

  “等等。”时潜虚弱地抽出手,诚恳道:“我觉得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江如练还一颗药都没吃,你快去看看他是不是不行了。”

  何之洲一拍脑门:“我都差点忘了!”他将最后几颗丹药塞.进时潜嘴里,将他扶起靠在墙上,飞扑向江如练:“江如练你没事吧我来看看你,不过也都怪时小潜刚才那一招,绝了真的,你刚才角度看得清楚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解一下……”

  江如练用仇恨地眼神看向时潜,时潜手抵住唇,咳嗽一声,一脸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何之洲一颗颗清点了丹药给江如练喂完之后,才总算是抒发完了他的激动,发泄完了他的后怕,开始想起正事了。

  “上面那个洞里还有人呢,我们要怎么进去,而且你俩这情况,能不能动啊?”

  时潜也想起了罗仁和李雪,睁开眼道:“你去中间看看,隔着火看能不能看到的人。”

  何之洲去看了回来,摇头:“啥也没有。”

  时潜松了口气,坐直道:“我们先走,那边本来也有邪修,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过来。”

  何之洲吓了一跳:“这里多少邪修啊?怎么还有?”

  江如练也已经可以动了,对时潜伸出一只手:“你怎么样?”

  时潜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没事,你们说的人在哪,我们赶紧吧。”

  两人也是这个想法,但这芥子秘境里空间重叠,有些通道是单向有些是双向,何之洲他们被抓下来那个就是单向,他们无法上去,就只能去找另外的通道了。

  “这里是邪修老窝,我们得快些,不然他们叫了人来了,你们能再打一轮,我的丹药也撑不住了。”

  时潜惊讶:“你不是丹修吗?”

  何之洲茫然:“我是啊?”

  时潜难以置信:“那你就这点丹药?”

  何之洲更加难以置信:“我——我这还是这点?你是不是对丹修有误解,我这已经是很多了好吧!谁和你们似的打个架要嗑这么多药!而且之前我还给上面那些人吃了好多呢!”

  时潜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何之洲问江如练:“他什么意思?”

  江如练目不斜视:“走了。”

  三人转了一圈,外面黑暗一片,唯一能够找到的一条通道是去往裂土上方。

  时潜道:“要不我们先上去,然后从你们之前下去那儿去那个洞里?”

  何之洲和江如练没意见,三人便都到了无尽的裂土上。

  时潜一落下就在石室,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片裂土,环视一圈,慢悠悠道:“这邪修可真有意思。”

  何之洲:“怎么说?”

  时潜:“邪修喜阴凉潮湿害怕火焰,他外面弄这么大一片干燥地,下面还搞个岩浆,你说他图什么?”

  何之洲继续:“或许他喜欢干燥呢?”

  时潜:“你见过喜欢干燥的邪修啊?”不过话落,他自己又驳回了自己:“倒也说不定。”

  江如练皱眉:“邪修喜潮湿不是喜好而是修炼必须,而且越是干燥的环境他们就越不舒服修为也难以增进,且不管是邪修还是正常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片岩浆很奇怪。”

  时潜也想不通,何之洲看了眼脚下的岩浆,道:“谁知道呢,说不定这邪修真有什么情怀呢,比如他做邪修之前喜欢火呢?又不是邪修就天生是邪修是吧?行了行了,咱快去救人吧,我那金鼎还在下面呢。”

  江如练极擅长辨路,在一片大同小异的裂土之上,很快就认出了之前跳下去的那块裂土,带着时潜和何之洲一跳,果然重新出现在了堆满尸体内脏的山洞之中。

  “哕!”何之洲捂住口鼻:“来几次我都想吐。”

  时潜扫过这片尸山血海,神色没什么波动,但是也捏住了鼻子:“人呢?”

  “都在那洞里。”何之洲指路 :“从这儿过去就行,你小心点脚下,之前有一胳膊抓着我,我吓得毛都立起来了。”

  时潜:“哪儿的毛。”

  何之洲:“全身上下……卧槽时小潜你好他.妈骚啊。”

  时潜无辜指责:“我这么纯洁的问题,你想哪儿去了?淫者见淫。”

  何之洲捂着嘴的手都放开了,“我淫者见淫那你就是思想龌.蹉!”

  时潜飞快在他鼻尖扇了扇:“多闻几口。”

  何之洲:“!!!杀了你!”

  两人一追一跑飞快进了洞,江如练跟在后面,呼吸屏得死死的。

  到了洞里,冒着灵光的金鼎已经黯淡了不少,但好在那些邪修没回来过,打开之后那些人也都还好好的。

  何之洲将时潜交给他的清心诀交给他们,见还清醒的人都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前压下的好奇又涌了出来:“你这清心诀是哪家的不传秘诀吧?我之前从没听过,竟然连这么邪门的邪血都能解,太厉害了,你这一下子告诉这么多人,不会被追究吧?”

  时潜脑海里浮起一抹白色身影:“追不上,放心吧。”

  何之洲:“怎么追不上了,那些世家可扣得很,别说口诀的,修炼都藏藏捏捏的深怕别人学了去,要知道你就这么大嘴一张让这么多人知道了,肯定有事。”

  时潜:“你再想想,是我大嘴一张吗?”

  何之洲心虚:“……我征求你意见了啊,要不有人找来,你就推我身上,说我逼你的。”

  时潜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何之洲看着时潜先一步出去的背影,问江如练:“他啥意思!他刚才是不是阴阳怪气我!”

  江如练收了金鼎,对洞里的人道:“恢复力气的背上还没恢复神智的,那些邪修随时可能来,加快速度。”最后四个字,是看着何之洲说的。

  何之洲挠挠头,“好吧。”

  这次他们行动十分顺利,很快就出现在了酒店的后花园里,但他们各个身上有伤,一身血,还被背着几个不能动的,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王修士道:“我芥子里有几件衣服,大家如果不嫌弃,就换一换吧。”

  此刻情况紧急,哪还有什么嫌不嫌弃的,不管男女,都将衣服换了下来,再掐个清洗诀也就没什么异样了。

  江如练芥子里恰好有两套换洗的衣服,给了时潜和何之洲。

  时潜穿着一身黑,打趣:“这夜行服还挺隐蔽。”

  何之洲哈哈大笑:“我就说江如练的衣服都是夜行服吧,黑不溜秋和泥鳅似的。”

  江如练:“要不你们脱了。”

  时潜和何之洲同时止住笑,“谢谢江哥。”

  修士们也很快修整好,谢字一路上已经说了太多,他们一一报上姓名后,纷纷道日后必会报答,何之洲又给了他们些丹药,时潜则和一直在哭的小姑娘说了她父亲罗仁还活着,才将一群人送走。

  重新走进酒店,何之洲感受着温度适宜的空调风,舒服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大堂的时钟,突然扭头:“拍卖已经开始了?我听说今天有黄阶灵丹和尚武阁出的五行枪,好像还是火行!走走走我们快上去看看还能不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