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

  时潜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若不是习惯性将神识铺开,他连听也懒得听那些讨论。

  辛南不知道时潜听到了什么,还在犹豫着怎么让他开心起来, 但若要说起来, 他这么久以来也一直情绪很丧,这种情况下, 真想不出来什么安慰人的话来。

  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着, 直到菜上了桌, 也只是安静地各吃各的。

  吃完晚饭, 辛南也没法再拉着时潜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只能看着他回房间,希望他睡一觉之后情绪会好些。

  时潜不知道辛南在想什么,实际上这个时候他连自己的情绪都几乎难以捕捉, 更何况去关注旁人,刷开房门,他也没开灯,径直就想往酒店房间的露台走。

  只是腿还没抬起, 他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别说, 黑暗里还挺吓人。

  时潜开了灯,低头就看到脚边蹲着一只狐狸崽子,胖爪捂脸,缩成了个球, 在哭。

  “喂。”时潜揉了揉眉心, 脚尖轻轻踢了下小崽子。

  就着他这轻飘飘的力道, 小狐狸胖爪一挪, 整个球瞬时滚到了地上, 哭声也顿时转大,伴随着它的嚎啕大哭,时潜从它因为太过圆润导致短手短脚不太突出的动作里,大致看出了这是撒泼打滚的意思。

  他蹲下,两根手指捏住小狐狸后颈,将还在冒眼泪的小崽子提到可以和他对视的高度,皱眉道:“哭什么?”

  小狐狸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哭得直抽抽,还不忘哼唧。

  时潜就听他抽一下哼一声还得哭几下,跟B-box似的还挺有节奏,听了几个循环,才拎起它放在沙发上:“就在这哭吧。”

  他转身要走,刚一抬腿,就听到那本来已经细弱了不少的哭声顿时就变为嚎啕,甚至他每往前走一步,那哭声就大一分,不知道小崽子是不是故意加了灵力在里面,天花板都像是能给他哭掀了。

  “你到底要干嘛。”时潜思考了一下妖族幼崽可能哭的原因,“又饿了?”

  小狐狸哭声弱了些,抽抽搭搭不说话,爪子挡在眼睛前面,奈何他眼睛实在圆溜溜的有大,机灵一转就漏出光来。

  时潜早看出他回来后,这只小崽子就全是假哭了,但也实在是不习惯这种魔音响在耳边,戳了他下:“你说你要干嘛,说完了我能做就做,不行我给你找别人帮你……”

  话还没落,小狐狸哭声骤然加大,和刚才演的也不太一样,似乎还是真听到了什么伤心词汇,哭得很认真。

  时潜戳它的手指一僵,不是吧,就这么一下,也没用力啊。

  到底还是有几分欺负幼小的心虚,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妖族见过逗孩子的方法,食指凭空一点,金色流沙般的灵气游弋而生,亲昵地绕着他的指尖转圈。

  小狐狸哭声一停,捂脸的爪下滑了都不知道,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时潜见有用,眉梢得意一挑,轻吹一口气,那线条似的金色灵气开始变换,时而是颗小树,时而变成小狗,最后在小崽子越睁越大眼眸里,渐渐弯出了一片片花瓣形状,花瓣从只有线描到渐渐成型,变成了一朵金色的六瓣花。

  它无意识打了个嗝,结果吓到了自己,往后滚了两圈,爬起来第一件事是从爪里抻出一根短短的指头,指着六瓣花:“灵心花!”

  “你认识?”

  时潜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这虽然是长在月狐一族的花朵,但这只小九尾应该也是见过的,毕竟算是近亲,于是不再多想,手腕一转,花便落在他的掌心,小狐狸早就忘了哭,忙不迭跑过来看,见那花瓣脉络齐全,竟然真的就像是长在它家庭院里的花朵一般,澄澈的眼里尽是惊奇。

  它又打了个哭嗝,奶声问:“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会变灵心花?你之前去过万象谷吗?那你有没有见过唔——”

  时潜嫌吵,扯下一片花瓣就塞进它嘴里,小狐狸刚要呸呸吐出来,就感觉花瓣化作一股甜水,带着灵力滑下咽喉——竟然比狐族长辈专门给它做的灵食还要好吃!

  小狐狸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金花。

  时潜见它被转移了注意力,直接将花往它身前一放,起身道:“给你了。”

  只是他脚刚抬,就听到后面还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问:“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时潜转头,小狐狸并没有看那朵灵心花,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时潜这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哭的时候它总是用爪子洗脸捂脸,那张灰兮兮的小圆脸已经变白了,也因为变白显得更圆更胖了。

  ——和他记忆里的小狐狸渐渐重叠。

  还不等时潜回忆对比,就见小狐狸重新抹了一把脸,尾巴一甩转身道:“你不要我就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们都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也最讨厌你们!”

  它说着就跑到了门边,跳起来想扒拉门把手开门,可不知是太矮了还是恐高,怎么也上不去。

  小狐狸大概是没受过这委屈,又或许是感觉被后面的人类一直看着太丢脸。本来还硬气不已的小奶音,突然一梗,接着就大哭起来。

  从时潜的角度看,就是有个毛茸茸的圆球一抖一抖的,那三条大尾巴都被它抱住擦眼泪了,擦一条摔一条,尾巴毛都湿哒哒的打捋。

  明明有些搞笑又有些可爱,但时潜也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心疼,一直聚在胸口挡住情绪的那片阴云也渐渐散去,他转身拿起那朵快要消散的灵心花,蹲到小狐狸身旁。

  “我没有不要你。”

  抖动的圆球不抖了,尖尖的耳朵立起,粉粉的耳廓朝着时潜的方向。

  时潜继续:“我也没有讨厌你。”

  蓬松的小尾巴摇了摇,又被小狐狸抓了回去。

  时潜将花束在小狐狸眼前:“再不吃就全化了。”

  小狐狸露出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你真的不会不要我?”

  时潜:“暂时不会。”

  小狐狸看他一眼,又将脑袋埋了进去,过了片刻,它瓮声瓮气问:“那你喜欢我吗?”

  时潜:“当然喜欢你啊。”

  小狐狸哼了一声,扭了扭,用屁股对着他:“你骗妖!你要是喜欢我的话怎么会把我一个妖丢在这里。”

  时潜笑眯眯道:“我当然喜欢你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带你回来,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偷了我的灵气我怎么没有教训你?还有最近一次,你都和那邪修混在一起了,我要是不喜欢你肯定连着你一起杀了,为什么还要带你回来?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你,我才对你这么好呀,你都感觉不到吗?”

  时潜真要耐心哄人,谁也没法抵抗,何况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九尾。

  小狐狸一点点露出眼睛:“那你发誓,以后也喜欢我。”

  时潜挑眉,他还以为小狐狸让他发誓永远都不会丢下他,但这个也挺好,因为之前那些话也都是实话,他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崽子的。

  他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我以后也喜欢你。”

  小狐狸想了想,加了一条:“你要说,我是你最喜欢的狐狸!”

  时潜:“你是现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狐狸。”

  小狐狸疑惑了一下,字数虽然多了,但是意思好像也差不多。它很快相信了,松开了尾巴,嗷呜一口将灵力幻化出来的灵心花吃了。

  吃完了它洗洗脸,瞟了坐在地毯上正在整理木盒的时潜一眼又一眼,打探道:“那你什么时候会不要我?”

  时潜一边画符一边叠符,左手飞龙走蛇,右手手指翻飞,一张张纹路不同的符箓自他笔下生成,又一个一个被叠成三角灵符被掷入之前放黄灵符的盒子里,符箓分门别类,自动规整,灵韵十足,他抽空回答:“我也不知道。”

  小狐狸:“那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时潜叠符的手一顿,灵光散溢,黄灵符自燃,这张符废了。

  那已经是最后一张黄灵符了,他合上木盒,转眸便与小狐狸澄澈干净的双眸对上,恍惚间仿若看到了另一双眼睛,他笑了下:“我不长期养狐狸。”

  “我才不是普通狐狸!我是九尾妖狐!是最强大妖族之一!”感受到了嫌弃,小狐狸委屈又生气,但还是想推销一下自己:“很多人还有人类修士想要我的,他们都想抓我,我很有用的!”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补充:“我、我长大之后也会很厉害的!”

  时潜手轻轻一挥,堆了满地毯的木盒便又消失不见:“九尾妖狐我也不养。”

  “而且、而且!”小狐狸见时潜要走就急了,绞尽脑汁还想给自己加点砝码:“而且我们狐妖都知恩图报的!你养我的话,我肯定以后会报恩的!”

  时潜动作一顿,在小狐狸拍胸口的推销动作下,他轻轻点了点小狐狸的脑门,“可惜了,我最讨厌别人报恩,尤其是狐妖。”

  指尖稍一用力,被戳到额头的胖狐狸就这么滚进了沙发里。

  他也随手掐了个诀,便面向窗外霓虹盘腿坐下。

  ……

  低灵界灵气混杂低微,城市里更是一丝灵气也无,可不知为何,零散隐于山野的几捋至纯灵气,却纷纷朝一个方向飞去。

  “是谁!”

  正在修炼的黑袍人倏地睁眼,却也来不及捕捉好不容易找到的至纯木灵气了,他眼底闪过怨毒,漆黑的指甲朝飞速朝一个方向而去的灵气一指,一抹黑色的气体便被裹挟其中,跟随而去。

  “有本事拿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享了。”

  *

  神州历三百一十四年,广陵,秋。

  巍峨宫殿内,来往肃穆,垂眸顺目,纪律严明。

  武德殿内,护卫分廊而立,宫女们满庭院寻找。

  一衣着清雅的宫装女子领头,屈膝在山洞花草间查探,半哄半劝不知躲在哪儿的人:“世子,您就是躲着了,今日太学的课也得上的,过几日就是秋狩,陛下和大公子说若您听课业评优,便带你去呢。”

  山洞花草一片平静,就在女子以为猜错了时,高高的假山上,探出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颈戴极品灵石雕制而成的麒麟璎珞圈,白嫩的手抱住山石,一双猫儿眼灵气十足,童声清亮又狡黠:“我才不信,除非你让舅舅亲口告诉我!”

  一众宫女见他竟然在那假山上,接连惊呼,一个个张开手臂想要接他,“小世子快下来吧/小世子小心别磕着!”深怕他磕着碰着或者从山上落下。

  侍卫们却淡定多了,一个个站在原地,眼看着小世子捣乱。

  女官是这其中最淡定的一个:“陛下还未下早朝,世子若不不相信立雪,立雪带您去找大公子如何。”

  小世子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你好奸诈!”

  他大哥一来,哪会答应秋狩,不赏他一顿竹笋炒肉都是恩典了。

  女官被戳穿也丝毫不慌,微微一福身,“那立雪去请大公子,想来大公子也是愿意走这一趟的。”

  小世子眼睛瞪得更大了,与那女官对视,却见她不闪不避,甚至略一转身像是真要去找他大哥似的,连忙一溜烟下了山,揪住女官的裙摆:“立雪姐姐,我现在想读书了!”

  旁边的小宫女们偷笑,女官瞥她们一眼,等她们止了笑,才牵住小世子的手,“今日讲课的是去岁被调任顺天府任府令的陈大学士,陈大学士策略极佳,对各地风俗也极有见解,世子定要好好听讲。”

  “哦。”小世子不情不愿地应声,被女官牵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本是为皇储所设,奈何当今圣上体弱,一直未诞下子嗣,又极其宠爱胞妹盛平公主诞下的两位公子,更是在二公子周岁后就将其抱入皇宫教养,此后更是和时家商议,让小世子每年前六月待在时家,后六月则来皇宫学习,两地轮转却享用皇储待遇,可见其受宠程度。

  若非圣上亲自下旨封世子品级,皇族臣子们都要以为圣人是想立这些小世子为储了。

  然而虽未立储,一应吃穿用度教养却与太子无异,小世子每次入宫入住的更是历朝太子的武德殿,就连当代各位大儒学士也皆被请来,成了小世子的老师。

  正因此,有段时间朝野之上和市井之间可谓是甚嚣尘上,直到当代大儒孙知也亲证小世子乃不世之才,再加上小世子出生起便探寻不到灵脉,日后无法修仙,圣上又体弱难有子嗣,大家才纷纷转变口风,认为小世子或许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然而,小世子本人极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根本不想成为皇储,并且越大越不想待在皇宫,这从他每到六月就装病不肯从金陵时家来皇城,以及每当有机会就攒足了劲儿想要出去就很能看出来。

  女官见着小世子嘴越撅越高,眼看着就能挂油壶了,心下好笑,又忍不住心软:“若今日世子能从陈学士嘴里得个优秀,说不定还有转机。”

  小世子眼睛一亮,仰头看她:“真的?”

  望着小世子圆溜溜的眼睛,女官心更软了:“自然是真的。”

  小世子便松开她的手,先一步钻进了上书房,一进去便叫了声老师,笑容灿烂又明亮,还不忘规规矩矩作了个学生礼,讨人喜欢得紧。

  陈学士也是第一次教世子,从太傅等同僚那边听了不少小世子虽然聪慧但极其调皮的言论,此时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容明亮,心里不由怀疑同僚们瞎说,这么乖的小世子可能调皮。

  一堂课下来,陈学士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没见过比小世子更聪慧听话懂事的学生了。

  若是让他每日来授课,他也是愿意的。

  小世子规规矩矩放好笔墨,正襟危坐,紧张又期待地绷着小脸,问陈学士:“老师,今日知临表现可还好?”

  陈学士家里都是些上房揭瓦的小子,被这么一看心都化了,连连扶须点头:“极好!”

  只见小世子喜笑颜开,一脸雀跃地看向窗外,却不忘有理有度地先和他行礼道别,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出了上书房。

  陈学士正感老怀甚慰,就听到他对迎他的女官说:“立雪,刚才陈学士夸我今日表现极好,你等下记得转述给大哥还有舅舅听,要是他们秋狩不带上我,我明日便大闹上书房。”

  陈学士:……

  小世子可不管老师怎么看他,一见到大哥便松开了女官的手,乳燕投林般抱住了自家大哥的大腿,仰着脑袋便开始邀功:“刚才陈学士夸我今日表现极好!”

  大公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今日学了些什么。”

  小世子眼珠子一转:“你答应带我去秋狩我再告诉你。”

  大公子将他抱起,边走边道:“学习不可讨价还价,今日你习策论,惩罚便是五篇策论吧。”

  小世子大惊,一看到明黄朝服便立即伸出了手:“舅舅救我!”

  赵帝清隽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伸手接过小世子:“谁敢欺负我们子稚,舅舅必要好好罚他。”

  小世子立即说:“不准子稚去秋狩的都是欺负子稚!”

  赵帝大笑,大公子也是无奈,一舅一甥对视,俱是妥协:“那就去罢。”

  十日后,小世子如愿骑着他的矮脚小马,进入了秋狩的林中。

  “你们密密麻麻围着本世子,本世子还怎么猎物。”

  小马太矮,小世子骑在上面也没有站着的护卫高,他鼓着脸被围在中央,定制的小弓没有丝毫发挥的余地。

  护卫们显然都是熟人,一点儿也不怕这只小纸老虎,卫一便直言道:“我们担心您成了猛兽的猎物。”

  小世子生气,举起小弓:“本世子弓术了得,才不可能!”

  一箭射出去,竟然真的有模有样,甚至林中带着声响,好像真的猎到了什么。

  小世子眼睛一亮,驾着小马就要去查看,护卫们哪里敢让这金尊玉贵的宝贝疙瘩走在最前面,纷纷开道,还不等小世子走近,就先一步抱起一只晕倒的小白狐。

  小白狐看着也是幼崽的模样,身上没有伤口,但不知是不是被小世子射到他身边的箭吓晕了过去,直愣愣地倒在了箭边上,腿还抽抽。

  小世子高兴极了:“它好白好软!”

  这只小白狐极得小世子喜欢,不让护卫们经手,自己亲自抱着小白狐回了营帐,亲自照顾不说,还起了个名字,叫时安。

  宫人们大惊,一只小畜生怎能与贵人同姓,即使时姓不是皇姓,也是修真界四大世家之一啊!

  然而小世子十分坚持,且在圣上和大公子回来后,大声向他们宣布,以后他就不是家里最小的了,因为他捡了个弟弟——也就是那只小白狐。

  没人想到大公子竟然也由得小世子胡闹,真的认下了那小狐狸当三弟,就连圣上也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笑话小世子:“那日后你可不能叫子稚了,只能叫知临。”

  ——子稚是小世子刚出生时取的乳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的意思;知临则是小世子三岁上开蒙,圣上亲自取的字,取自易经临卦:知临,大君之宜。自那之后,圣人之心,路人皆知。

  小世子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得飞快:“时安乃九尾,虽是幼妖形态,但谁知它年龄,说不定比我更大一些呢!名字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罢!”

  圣上但笑不语,时家就此多了个三公子。

  冬去春来,小世子从皇城返回浮光榭,小白狐早已隐匿在众人口中,金陵只知时家小公子带回了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娃娃,童言无忌认作了弟弟,时家竟也接受了。

  不知多少个春秋,两人一起摸鱼爬树、学习修炼,小世子一日日长大,渐渐抽条成了小少年,而当年与他一般大的小娃娃却没有再长,一直保持了五岁的模样。

  浮光榭中皆是修士,无人见怪,可时安却无法再随小世子去市井和皇城之中了,凡人若见着这么几年如一日的小娃娃,怕是要惊慌。

  七岁那年,小世子带着新制的弓箭和新得的宝马自皇城归来,却不见了等在廊下的时安。

  只见到一张字帖:

  子稚亲启:

  人、妖皆言:人妖有别。

  然子稚不信,安也不信,情谊难忘。

  今随亲返回族中,安得恩于子稚,来日必报。

  ……

  第二天一早,时潜罕见地在朦胧中醒来。

  他稀奇地揉了下眼角,伸了个懒腰,转身冲了个澡出来,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漫不经心。

  小狐狸一直躲在沙发角观察时潜,见他从浴室出来,探头探脑道:“你是在那边打坐吗?怎么打坐还睡着了,真没用。”

  时潜目光扫来,它本要缩脑袋,但看他没了昨天那种仿佛六亲不认的气质,就又抻着脖子继续吐槽:“一看你打坐就不专心!”

  它还记仇昨天时潜不要它呢!哼!

  时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边擦头发边朝他走来,在小狐狸要躲开之前,一把摁住它的小脑袋,啧声道:“昨天还使劲儿推销呢,今天就找我麻烦了?”

  小狐狸被他轻轻摁着,没有觉得压力和不舒服,甚至还有几分想让他帮它顺顺毛。

  身体随心动,它就地一滚一扭,比它整个身子还长的蓬松大尾巴便被它抱在了怀里,就着侧躺着的姿势,它仰头望时潜:“我允许你帮我舔毛。”

  “求你别允许。”时潜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小狐狸:!

  小狐狸:“我很干净的!”

  话音刚落,时潜就一把捏起它放进口袋里,目光凌厉:“谁?!”

  空气之中,灵力浮动,纯黑色卦盘浮现其中,发白须白袍的小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哎哟!”

  “时知临你个赤邪佬!”

  时潜拎起他:“我看你才是个锯齿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