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

  万象谷, 四神殿。

  宫殿高耸如云,千百白玉阶梯自下往上看,云雾缭绕, 如同天梯。

  最下方的台阶处,发白老者眉头紧锁, 脸上是化不开的愁云急切, 眼见有人穿云拨雾而下, 再也顾不了规矩,拾级向上:“陛下可有答复?”

  青衣青年神色冷淡,不疾不徐微一作揖,站直才答:“陛下政务繁忙, 又恰有一魔兽在青山湖出世,抽不出时间。”

  老者脸色一变, 目光凌厉射.向青衣青年:“青山近来太平,哪有什么魔兽出世,再说又怎会恰好在如此关口出世?是不是你没有传达准确?”

  青衣青年:“青山长老刚走,若是有疑, 胡长老还可追上询问。”

  胡长老:“陛下解决那魔兽, 最多也不过一两日功夫, 且青山靠近万象谷南面边缘,可顺道从黎梧谷的传送阵到百越, 现今人界的广西省……”

  青衣青年打断胡长老的话:“胡长老慎言, 陛下不离万象谷,这是千年来的规矩。”老者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青衣青年继续道:“不过‘妖皇不离万象谷是为妖族’还是胡长老说过的话, 想必长老应该难忘。”

  老者听到前半句就变了脸色, 等到青年话落,手已化爪:“竖子尔敢!”

  青衣青年面不改色,语气也一如刚才:“青林不过是为陛下传话而已。”

  老者横眉冷竖,咬牙抬头,看向那云雾后方,气势磅礴的殿宇,抬起的袖子最终还是放下,倾颓往后:“这么多年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是为了时潜连妖族存亡也不顾了吗?”

  青林淡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在他重新隐入云雾之前,老者咬紧牙根,后退两步,躬身开口:“当年……是老胡错了,可洛九亦是九尾和月狐一族最后的血脉了,也算是时安或者说……时潜的血脉,陛下真的不管吗?”

  青林脚步一顿,倏地转身,语气严厉:“胡长老,慎言。”

  胡长老没有看向青年,而是一撩衣袍,俯跪于玉阶之上,颤巍巍将头抵在冰凉的白玉阶梯,声音嘶哑艰涩:“陛下,胡桓愿以全身修为散尽,自毁灵识,重新化作未开昧的妖兽,请陛下……救下洛九亦。”

  青年皱眉,还未开口,云雾之间传来清冽嗓音,冷静平和。

  “洛九亦有此一劫,不必多加干涉。”

  胡长老一震,倏地抬头,又在刺眼金光中重新将头抵回玉阶上:“可是陛下……洛九亦已是九尾一族最后的血脉,半点差池都不能有啊。”

  胡长老久久伏于玉阶之上,却再没有得到过回音,重新抬头,那金光已经消匿。

  青林立于三阶之上,居高临下看向老者:“胡长老,您逾矩了。”

  胡长老脸色灰白,宛若丧失了全部希望,眼底没有丝毫光亮,抖着唇喃喃:

  “若当年……是不是眼下一切都不会如此。”

  青林面色冷漠:“胡长老,请起。”

  胡长老踉跄着爬起,失魂落魄地转身。

  即将走出白玉神殿时,身后传来青林的声音:“陛下公正严明,万事皆以法度规则为准,以大局为重,还请胡长老不要多思多虑,免受心魔妨碍。”

  胡长老脚步一顿,苍老的面颊上露出一个似悔似恨的笑,眼底已是癫狂:“公平严明……若是往日那个端方如玉的太子殿下自是如此,可我们的陛下早已被私仇蒙蔽了心智,哪还有往日的公正严明,他被一个人族!一个半妖!蛊惑了神魂啊——”

  最后那几句,淹没在骤起的云雾之中,黑气骤起,发出尖啸,云雾卷起黑气,两相缠斗,卷起天边雷云,风雨欲来之前,殿中一道银光飞出,尖利之声也销声匿迹。

  风云雾散,大殿之上,竟然洋洋洒洒立了百人,或掩面叹息,或面露惆怅,却都静静看着那雾气缭绕中,衣袍渐空,只剩一只红狐蜷缩于地。

  青林收回视线,回首深揖:“胡长老入障太深已无力回天,属下已打散胡长老心魔。”

  一道嗓音传出大殿,如松柏落雪,清冽干净:

  “自去领罚。”

  殿上有人垂眸,有人惊愕,躬身想为青林求情,青林却已经跪下行礼:“谢陛下。”

  说完便利落地将身上法器递给了一旁的人,跟随执法者从偏殿离开,上面没有吩咐,其余人也跟着散去,只留两名青年相继走入殿内。

  白玉神殿外看气势恢弘,进入殿内,却一室寒寂。

  仙林冰玉雕铸就的长桌案置于上方,向后看去,是一副浮空的万里冰封雪景图,黑白为底,不见亮色。

  接过青林法器的是个极为英俊的青年,他最先抬腿,却是最后进入殿内,动作缓慢,眼睛也半睁不闭,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等到座位上坐了一会儿了,才像是想起什么,慢吞吞道:“陛下,臣三日前似乎收到了百越辛氏器灵的求助,他说有妖族和人族邪修联手修炼邪术,屠戮了不少人族孕妇,是否需要派妖前去查看。”

  这人一字一顿,说得旁边的人十分着急,好不容易等他说完,立即连.珠.炮似的一句句怼了回去:“他说有妖族就有妖族啊?这几千上万年来人族修士栽赃我们妖族栽赃得还不够多吗?玄八你好歹也有玄武血脉,怎么就这么容易上当?那些人类还有修士还有修士的器灵,有一个赛一个,比百花山的鸡妖都鸡贼,说不定就是把你骗过去想要扒了你的壳做法器!”

  玄八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一根手指,认真地反驳:“天衍和天和都曾与我有恩,不会扒我的壳。”

  “你活了几千年都活你壳子里去了。”齐观翻了个大白眼,转头看向空荡的桌案时却收敛了神色,恭敬道:“陛下,臣以为有诈,即使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死的也都是人族,和我妖族无甚关系,且吾族已经避世千年,不宜参与人世纷争。”

  玄八也跟着扭头,看向上方。

  雪景图中,光芒浮动,一位广袖白袍的青年从画中走出,雪白的肤色几乎与雪景相融,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如浩瀚银河,星辰藏于其中,却无一丝光亮。

  他与山水墨色融于一体,乌发由玉冠束起,唇色不点而朱,其昳丽至极的相貌,仿若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平静无澜的双眸,则是最淡写轻描的那一划。

  触及他的目光,齐观又迅速垂下,不再言语。

  “你可想去?”

  玄八知道是在问他,慢慢点了下头:“臣想。”

  “此事或与九亦相关,吾遣你相助,却不可插手劫数,可能做到?”

  玄八:“臣定不辱使命。”

  “那便去吧。”

  白袍曳地,明明累赘,却仿若剑光自眼前轻盈划过,玄八抬起眼时,画作已经归为平静,画中出来之人,再次成了画中人。

  玄八轻轻转头,看向齐观。

  齐观抿唇,过了一会儿才倏地站起:“走吧。”

  *

  万里晴空忽然乌云密布,紫金色闪电酝酿在云层后方,震耳雷鸣四面八方传来,激起惊涛拍岸,海浪翻滚。

  时潜双手结印,以常人不可见的手速,将一道道灵气化成的符纹打入七块灵石组成的星宿阵中,每一道灵气打入,天上便多一道惊雷,电光雷鸣下,他的脸色也从苍白霎时转为惨白。

  天衍被拦在阵外,驱使着八卦盘想要往里冲撞,可不论如何也冲不进去,只能扯着嗓门嘶吼:“时潜你不要命了!你给我下来!马上给你爷爷停止布阵!停下你听到没有!给我停下!”

  时潜双目紧闭,对阵外动静充耳不闻,再次凭空画出金色篆纹,双手结印打入灵石之中,紫电狂闪,犹如等待已久的魔龙,咆哮而下,直直向这岛上最高点冲来。

  天衍没有心跳,却觉得此刻心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

  电光辟下,自头顶灌入,电光火石间,山顶的少年倏地弯下了腰,吐出一口伴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天衍目眦欲裂,咬牙发动全部灵气,再次驱使八卦盘,想要做最后一击。

  山顶的少年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撑着膝盖再次站起,紧闭的双眸也缓缓睁开,向天衍晃了下手指,嘴边甚至勾出一点散漫笑意:“别让我这心肝脾肺肾白碎了啊。”

  天雷再响,少年指尖丢出符箓,重新结印。

  天衍看清那符箓,发红的眼眶更红,“狗屎的时知临,还有力气丢符来挡我……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要死了这天下第一祸害的名声就毁了。”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潜,现在是最后一道篆纹,只要这道篆纹成功落入星宿阵,这阵就算成了,只是这道符文需要的灵气比起其他六道都要更多,甚至是这六道符文之和的几倍。

  ——就连元婴期修士布下这道阵法也会被抽光全身灵力,在灵力重新充盈之前就如普通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这也正是这星宿元极阵没几人用的原因。

  可最后一道符纹已画出第一笔,到了这个时候,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天衍只能寄希望于时潜每次大难都打不死的体质,硬生生熬过这一劫。

  乌云围绕着辛家岛的这片天空,电闪雷鸣交错,岛上最高点的少年每笔纹路成型,便有一道闪电向他劈下,最凶险的渡劫雷云也不过如此了。

  当少年将最后一笔画完时,云收雨霁,滚滚雷电渐渐消弭,伴随着阳光初现,仿若刚才恐怖的场景已经结束。

  然而时潜和天衍却都提起了最高的警惕,星宿元极阵成需要最后一道雷电,这道雷电从晴空中劈出,以风驰电掣之势,凝实整合阵中灵气,也降下天罚淬炼惩罚阵中之人。

  这道雷电,才是布阵最凶险的一环。

  时潜抬眸,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他手指轻轻抹去,勾唇看向上天,笑意中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漠视。

  一次又一次复活,这次会让我死吗?

  雷电在晴空凝聚,白光闪烁在晴空之上,肉眼难见却带着恐怖气势直冲而下,无风无雨,岛上树木却仿佛被狂风吹得摇曳欲倒,就连石堡都隐隐震动,居民们闭门不敢出,却通过窗户看到了外边骇人景象,不禁在这地动中瑟缩发动,深怕下一秒就要在电光石火间灰飞烟灭。

  天衍看向上空,坐下的八卦盘发出金光,他双手结印,调出积攒的全部功德和那一丝鸿蒙之气,还没来得及为时潜抵挡这最后一击,就见那遮天蔽日的骇人电光一点点化为溪流般细小的分支,似温和又似安抚地一点点从时潜头顶散落而下,落在他周身的光芒闪烁刺眼,却没有伤他分毫,反而一点点淬炼他的身体,恢复他的修为,治愈他的伤口。

  阵中之人本是寻常的白皙肤色转为美玉雕铸似的润白,周身沉积地凡尘污垢在电光中击碎消散,短发渐长,光芒一点点微弱,气质样貌也微不可见的发生了改变。

  天衍怔怔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场景,难以置信之下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瞬恍惚,周围景象似乎在虚化,时间也在迅速倒流,他仿若回到了千年之前,坐在辛天和的肩头,与他与所有人一同循声看去。

  金陵街头繁华,可映在眼底的,唯有那位鲜衣怒马扬鞭侧眸的小仙君。



  *

  海水一望无际,扁舟穿过云雾,慢慢悠悠徜徉之中。

  舟上立着位闭目养神的英俊青年,本不疾不徐地赶路,早在察觉到前方灵气震动也没有睁眼,直到一道冲天光芒直击天际,外泄灵气全部收回,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缥缈气息,他才倏地张开眼睛,脸色也一点点有了变化:“这气息……洛时安?”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个光点,突破云层,向下方的辛家岛飞去。

  然而冲天的劫云和岛上将成的阵法将他拦在了外面,青年根本无法靠近岛屿,雷电不长眼,只要在区域内就可能被无差别攻击。他避到后方,震惊于劫云的粗壮程度,不禁缓慢吐字:“这么大的雷劫……这人是做了伤天害理的坏事,还是得天福报的好事呢。”

  过了几秒,他摸了摸后脑勺,眼底一片茫然,自言自语:“感觉错了?洛时安的气息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他就见那遮天蔽月的雷劫向下辟去,带着仿若降下天罚,不将此刻渡劫之人劈得魂飞魄散不罢休的雷霆万钧之力。

  “这……”他眼睛一点点睁大,忍不住抬手轻挥,等一块庞大且篆刻符文的壳甲罩在他的上方后,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朝阵法最弱,也是雷劫最弱的一点飞去。

  到了那一点,依旧被结界挡住,但玄八已经不在乎了,他看着岛心最上方的少年,看到雷劫犹如潺潺流水,细致而温和的为他开拓经脉,突破修为,震惊地一点点张大嘴:“传说中的老天爷喂饭吃?”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这几千年的人生。

  “有过这样吗?”

  玄八不知,他出生起便极为嗜睡,就连他最小的弟弟都离家历练时,他也还在沉睡之中修炼,直到两界大战他才出关。

  可即便如此,有齐观那个八卦精在,三界之中奇闻轶事他也听了不少,他确实从未见过这般雷声大雨点小,犹如天降灵雨,将渡劫化为机缘的奇事。

  “这人是谁?”

  玄八忍不住靠近结界,再次被弹开,等到雷劫彻底散去,漫天霞光落下,虹光自天际升起,他才后知后觉掏出一封信件,信件化为灵火,飞向结界。

  结界周围灵气荡漾,出现一个容一人进入的椭圆出口,玄八收起壳甲,暗下将脚步加到最快,在外人看来也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模样,踏了进去。

  *

  劫云来了又走,除了将时潜的经脉拓宽淬炼通透,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天衍松了口气,迅速飞到时潜身边,绕着他看了一圈,忍不住啧啧称奇:“天地之大真可谓是无奇不有啊,老夫就从未见过能让雷劫化为灵雨只有福泽没有危机的人,你这可真是天上地下得天独厚第一人了。”

  时潜嘴角漫不经心勾起,轻嗤一声:“是呀,得天独厚。”

  话音落下,刚刚已经落到脚踝的乌黑长发尽断,在主人举手投足间,湮灭成灰。

  天衍一愣,脸上的兴奋褪去,藏着几分谨慎暗中打量时潜神色。

  少年乌发自耳后斩断,细碎的额发遮住了大半眉眼,耷落在冷白似玉的皮肤上,形成强烈对比。

  极冷,又透着目空一切的漫不经心。

  “时……知临。”天衍嗫嚅着,在少年人抬眸看来时,轻叹一声:“都过去了。”

  时潜眸光微闪,睫羽抬起又落下,神色不明地看着修长白皙的双手,“都过去了……”

  这般迷茫又透着不详的神情持续不过一息,他眨了下眼睛,周身的寂寥褪去,眼底生长出仿若与生俱来的勃勃生机与神采飞扬的笑意,“你们岛上应该有理发师吧。”他指尖随意掠过耳后碎发,“太长了。”

  天衍手中变化出一把小剪刀,“我来给你剪!”

  时潜避开:“不用。”

  “喂。”天衍追在时潜身后,“我剪头发技术很好的!幻术里那些小娃娃的头发可都是我剪的!”

  时潜想起那个小娃娃,面露嫌弃:“难怪扎个冲天辫也层次不齐的,丑死了。”

  天衍咔嚓咔嚓动着剪刀:“你再说一句!”

  时潜矮身一躲,眨眼间,人就消失在了天衍的视线范围内。

  “时知临!”天衍在八卦盘上跳起来:“筑基了了不起啊!”

  时潜懒洋洋的笑声伴着风传来:“我觉得挺了不起。”

  村长的石堡外,已经站了部分村民,看到时潜从远处而来,恭敬地弯下了腰。

  时潜抬手,有风将他们扶起,村民们正惊愕,就见眉眼带笑的少年已经近在眼前,问村长:“村长,你们这里有理发师吗?”

  村长一边摆手表示这个称呼他担不起,一边点头:“有有有。”

  人群中,有个黝黑的汉子抬起手,见时潜和村长看过来,害羞道,“我之前在外面开过理发店,客人都说我手艺还可以的。”

  时潜往他面前一坐,对着镜子臭美一番,利索提要求:“要最帅的。”

  天衍追过来时,活已经被人抢了,只好在旁监工。就这也不消停,用挑剔的语气从时潜短了的后颈发到长了的额前碎发全部攻击了一遍。

  不过寻常人看不见天衍,时潜也直接当他不存在,这次理发还算是平顺地完成了。

  “你这头发这么短!哪里有名士之风!哪里有仙君之姿!暴殄天物!”

  时潜摸了摸短了许多的头发,在天衍的叫嚣里,满意地朝理发的汉子道了谢。

  黝黑汉子连忙摆手,脸上是淳朴的笑意,“是我们岛上的人该谢谢你。”

  村长又带了人过来,对时潜道:“仙君,我们岛上每户人都已经抹了一滴血在阵中央了。”

  时潜点头,看向天衍:“你不去?”

  天衍哼了一声,消失不见。

  村民们不知道时潜和谁说话,村长却能看到,他神色有几分忐忑:“天衍长老和晚辈说即将与仙君一起去历练,我们岛上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块先人留下的宝物,想献给仙君当做报答,还请仙君收下。”

  时潜:“不用。”

  村长坚持:“天衍长老告诉我们了,您布阵是冒着生命危险,我们不论如何也要谢您,而且……”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那宝物本来也是您的东西。”

  时潜来了兴趣:“我的东西?”

  他不记得他给过辛天和什么东西,即使是有,那也是辛天和与他一起历练的时候得到的东西,既然已经分配给了辛天和,自然也就是辛天和的东西,不能算作是他给的。

  村长点点头,转身重新进了祠堂。

  没多一会儿,他捧着个黑色的盒子走了出来。

  那盒子看着平平无奇,但时潜已经看到了其上无数个藏匿气息的阵法和符文,也看穿了那个盒子的材质。

  ——蔽日石。

  石如其名,遮天蔽日。不论多大面积的东西放进去都会缩到它能容纳的大小,且藏匿气息和灵气波动,有这个盒子在,任何人任何修为都无法窥探里面的东西。

  不说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这个盒子本身就已经是无价之宝。

  没想到辛氏一族如此深藏不露。

  时潜带着些调侃的笑意,在蔽日宝盒打开的那一刹那,凝滞在了脸上。

  骤然加重的威压,使得毫无修为的普通岛民们都膝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时潜及时回过神来,控制好了情绪,一双眼眸却冰冷至极。

  他穿透人群,看向树林的方向:“天衍。”

  不明其意的岛民们好奇看去,有风吹过,树木簌簌作响,那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