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

  沈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冷静。

  北狗想追进去看他, 却吃了闭门羹。只好在陌生又熟悉的家里到处转转,找找回忆。

  柚柚好奇地从自己的小屋子里探出脑袋,偷偷看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却感觉不出什么变化。

  在堂屋里, 摸了摸家里那些精致的摆设, 什么桌布上绣的小红花,墙上挂的用竹片编的竹鸟, 竹蜻蜓等小挂件, 还有正对着大门的供桌下的抽屉里,他捡到了一张用红布包着的剪纸小像, 打开一看,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像,看着和自己好像, 和沈绰也很像。

  看起来好恩爱的样子, 原来沈绰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剪这种无聊的东西。

  北狗愣了一下,默默把那张小像包好,放回了中央那个抽屉里关着。

  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闷闷的, 就去院子里逛了。

  闲着没事,他把饿得嗷嗷叫的鸡娃鸭娃都喂了。

  然后又去劈柴打发时间。他觉得自己除了忘了点事,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甚至感觉忘了一些心理负担特别重的往事, 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舒坦了。但对沈绰的陌生,总让心里有一角空落落的, 又很矛盾地想要追忆起什么来。

  ……

  过了很久, 沈绰收拾好心情, 从屋里出来, 去厨房做午饭。

  路过院子,看见北狗在角落里卖力劈柴的样子,他顿时泪目了。

  狗东西失忆了都还记得要干活儿,咋就想不起来自己陪他上山下田的那些事情呢?

  “哼。”

  沈绰抱手冷哼一声,越发看现在的北狗不顺眼,匆匆走了。

  北狗干了会儿体力活儿,出了汗,他抬头看见沈绰路过身边,就喊道:“欸!媳妇儿,你顺手给我递张汗巾来嘛。”

  “……”沈绰气恼地瞥了他一眼,嬉皮笑脸的,都不像以前那样端庄了!

  这家伙是失忆嘛?是脑子摔坏了吧!

  “拿一下嘛。”北狗天真地看着他,伸出手等着。

  沈绰没好气道:“自己拿,我要去做饭!”

  “哦。”北狗失落收回掌心,自己老实地去拿了。

  ……

  饭很快就好了。

  一道青椒回锅肉,一道炸小鲫鱼,一道小炒干笋,还有一份南瓜汤。柚柚帮着他端菜添饭。

  北狗闻着饭香,主动去洗手,回到屋里,自觉地坐在上桌的位置。

  沈绰睨他一眼,随手将他平时爱吃的一小碟泡菜递到他面前。

  “诺,豇豆泡好了,你尝尝咸不咸。”

  柚柚又贴心地给他倒上平日最爱喝的葡萄酒。

  北狗懵懂地望着他俩,莫名有些拘谨。尤其是看到沈绰那种不欢不喜的脸色,愣是把自己搞成了外人般得局促。

  “吃饭呀。盯着我干嘛?”

  沈绰怪异地看着他,提醒道。

  北狗回神,正要赔笑,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应该拿出点威严来。

  就重重咳嗽了两声,哼道:“咳嗯,你管我看什么。这个家,我说了算。”

  “算个屁!你吃不吃?不吃给我下桌。”

  沈绰狠狠瞪他一眼,生气时,腮帮子鼓鼓的,半点不吓人,反倒有些可爱。

  北狗捂着嘴,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哎呀,儿子看着呢,你咋老不给我面子呢?”

  “……”

  沈绰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夹菜吃。

  北狗扯了扯嘴角,以为他真生气了,也不敢多话了。

  怂怂地低下头,开始吃饭。

  看着桌上的肉菜,北狗攥紧筷子,眼疾手快地向那片肉夹去。

  岂料沈绰的筷子也正好落在上面。

  两人对视,有些尴尬。

  北狗收回筷子,笑道:“啊,你吃,你吃。”

  沈绰蹙了蹙眉,将那一大片肉菜夹到他碗里,冷冰冰地说:“多吃点肉,好把你脑袋后面那个洞填起来。”

  北狗受宠若惊,下意识往后脑勺的伤口摸去。

  沈绰立马呵斥他:“乱摸什么!好都没好的伤口,摸了会发炎的!”

  “哦,小绰你懂得真多。”北狗乖巧地放下手,面带讨好又高兴的笑容,“饭也做得好吃,人又长得好看。我当初肯定是……”

  “够了。”

  沈绰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不耐道,“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嘛?你以前不是很爱当哑巴嘛?”

  前后的性格反差越来越大,令沈绰更加不安,他好怕这是北狗病情恶化的特征,他好怕这人永远想不起来他了。

  以致于喜怒形于色,十分明显。

  北狗愣了一下,委屈地垂了头,心道拍他马屁还要凶我?还不知道以前是咋欺负我的呢!哼。

  他心里吐槽甚猛,面上却老实巴交地不敢忤逆。

  “啊,那我不说了嘛。夫郎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沈绰见他如此了,又开始反思自己的不好,对一个病人实在不该这样暴躁。何况孩子也在身边。

  想罢,他收敛了神色,点点头,语气温和:“嗯。吃饭吧,等下我帮你换药。”

  “好。”

  给点阳光又灿烂。瞅他这样乖顺了,北狗满足地眯了眯眼,以为是沈绰意识到了自己的当家地位,委婉认错了。

  便得劲起来,指使道:“我要喝汤,你给我盛一碗……好嘛?”

  说到最后,下意识又变成了请求的意味。北狗也不知这是自己的什么习惯,总之看到沈绰,就忍不住放下身段了。

  一定是以前被他折磨得很惨!所以现在自己想不起来了,也会害怕。

  那可不行,他要反抗!

  内心腹诽的同时,沈绰双手温柔地为他递来一碗甜甜的南瓜汤,还细心地提醒他:“小心烫,吃完了不够我再给你添。”

  北狗眨了眨眼,心里暗叹:哎,不发脾气的时候,又挺乖的,还是听他的话吧。

  ——

  到了晚上。

  北狗早早洗漱完,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一进屋,就看见沈绰点着油灯,在衣柜那里折衣服,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背着手,酝酿了一会儿,放轻脚步地走向床边。

  沈绰听见动静,偏头望去,疑惑道:“你进来怎么没声儿啊?偷偷摸摸的,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北狗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嗯。困了你就先睡吧,我叠完衣服就来。”沈绰语气淡了下去。

  北狗双手后撑在床上,凝视他片刻,摇摇头,起身走了过去:“我帮你叠吧。”

  “……”沈绰错愕地望了他一眼,淡淡点头,有些暖心,“嗯。”

  灯火微黄,氛围突然温馨起来。

  沈绰开始沉思:其实他不应该那么苛刻北狗的,毕竟受伤的人总归是他,失忆也不是他主动想要的。现在这样相处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慢慢来吧,对伤号得多一点耐心……

  在沈绰自我攻略的时候,北狗已经利索地完成了任务,骄傲道:“叠好啦!”

  “嗯,真……你,你这叠得什么?啊?”

  沈绰正准备转头夸他,结果看到那一坨一坨的衣物,火气蹭得就上来了。

  “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捣乱的?”

  北狗皱眉,无辜道:“我,我以前都是这么叠衣服的啊,把它们塞衣柜里就好。”

  “你可以再糙一点。”

  沈绰忍住暴躁,语气轻下来,“啊算了,你去睡觉吧,我自己来。”

  “哦。”北狗转身,又忽然想到什么,戳了戳沈绰的肩膀,认真道,“你还没帮我换药。”

  “晓得了。去床上等着。”沈绰叹了口气。

  北狗乖乖坐在床边等他忙完,端着药水和纱布进来。

  黑眸亮晶晶的,比以前少了一分深沉,很单纯地看着沈绰在眼前忙活。

  “头偏过来,我看看伤口好些了没?”

  沈绰双手捧住他太阳穴的位置,没使什么劲地就转了过来。

  一条细细的新疤痕,已经愈合了,只是有点淡淡的红痂没脱。

  沈绰扒地瓜似的扒着他的黑发,一手拿着蘸好药水的棉签轻轻涂抹。

  动作轻柔,脑瓜上有些痒酥酥的,北狗轻轻笑哼出声。

  沈绰顿住动作:“弄痛你了吗?”

  “唔……有点痒。”

  “痒就对了,说明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沈绰稍稍欣慰。

  北狗闷哼两声,不再多话。

  沈绰给他重新包上干净的纱布。

  北狗眼睛向上,盯着他的脸看,心头又开始痒了。

  昏黄的灯火下,眼前的少年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眼睛圆圆的,很可爱,看着好乖,生气的时候,凶巴巴地瞪着他,更乖了。

  他想不通,没失忆之前,他是怎么娶到这么好看乖萌的小哥儿的?

  沈绰认认真真地给他绑纱布,北狗却在他眼皮底下东想西想。

  最后绑完了,他在北狗额头上打了个蝴蝶结,然后面无表情地去收拾桌上的狼藉。

  北狗见他要走,下意识把人攥了回来,拖进了怀里发呆。

  “你,喂,又发什么疯啊?”沈绰皱眉问道,坐在别人腿上的感觉好奇怪,他想要站起来。

  北狗不让,反倒低头凑了过来,痴心妄想地问:“你,你好香,我,我可以亲亲你嘛?”

  “……”沈绰惊讶地望着他,直接拒绝,“不行,放开。”

  “为什么?”北狗突然泄气地垂下脑袋。

  “懒得理你。”沈绰推开他,继续整理药水。

  北狗气哄哄地在床上生闷气,觉得难以理解,明明是自己娶的老婆,为什么不能亲呢?

  想罢,一点逆反心理作祟,他蹭地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把沈绰从身后一把抱住,像抱了一只还在吃草的懵逼兔子。

  “你……”沈绰正要凶他。

  北狗这次倒是比他反应更快了,委屈地轻吼:“你是我夫郎,我为啥不能亲?我就要亲!”

  “唔,你!唔……”有病啊!

  沈绰对这糙汉突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