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景说完,身后没有丝毫动静。

  是他要太多了吗?

  宋雪景对金钱没概念,他只知道炸鸡有十块的价格,也有两千的价格。

  宋雪景握紧手心,抿着唇又说:“五、五万?”

  仍旧没有回应。

  还是太高?

  和陌生人长时间同待一个密闭空间,宋雪景快窒息了。

  他认真思索,降到一个他认为应该合理的数字:“两千?”

  停顿一秒,宋雪景低声补充:“给我钱,昨天的事我会当没发生……”

  浓烈的薄荷气息猝不及防靠近。

  宋雪景心脏徒然一跳,扭头直接撞到了男人的鼻梁。

  “……”

  丝滑的缎面快被宋雪景的十根手指揪破了。

  温热的气息喷到宋雪景鼻尖,他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眼睛低垂向下,不敢对视。

  陆延则目不转睛审视着宋雪景。

  左边眼尾,有一颗颜色极淡,不凑近无法发现的红色小泪痣。

  是他?

  陆延眼前闪过半月前的记忆。

  飞往最后一场演唱会的飞机上,坐他邻座的演唱会赞助商有意无意一直蹭他腿,他找理由和经济舱的助理换了位置。

  赞助商若无其事跟到了经济舱。

  陆延心烦,索性起身去卫生间避开。

  正闭目养神,有人在外敲门。

  “请、请问……能快……”

  低到离谱的音量,陆延打开门,尚未看清,门外的人立即后退,头恨不得直接栽进地面,音量比刚才还小:“谢谢。”

  陆延扫了眼,看不见五官,只能看到一截纤细、白如雪的脖子,以及左眼,颜色极淡的红色小泪痣。

  如此独特的泪痣和肤色,很难雷同。

  陆延嘴唇有点干,开口嗓音也低沉沙哑:“叫什么名字。”

  他被下药是家常便饭。

  从酒吧驻唱到出道走红,想爬他床的男人女人从未断过。

  这次助理司机同时被收买,终于中了一次招。

  清楚收买助理司机的另有其人,只是为何会换人,陆延毫无头绪。

  宋雪景浑身不自在,恨不能马上离开,听到陆延的话,他上身往后退,微不可察摇头:“我们没必要互通姓名。”

  陆延眼中闪过诧异,片刻又恢复平静:“你怎么进的房间?”

  这次,宋雪景音量低得直接听不见。

  陆延直接抬起宋雪景的脸:“大点声,听……”

  天大亮,阳光穿过蔷薇花的缝隙,争先恐后落到青年的脸庞。

  浓密颤动的长睫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稍稍用点力,似乎就会破掉的肌肤。

  以及,乌黑明亮的星眸。

  两张脸几乎贴上,宋雪景眼底涌出惊慌,他下意识闭上眼,加大音量重说一遍:“走错房间了!”

  短暂的失神过去,陆延眸色微沉,若有所思端详着宋雪景:“走错?”

  宋雪景默默往后挪着脸,音量虽小,却清楚解释了昨晚的乌龙:“电梯故障,我捡错了别人房卡,他接电话离开了,没发现。”

  陆延不接话了,过几秒,他松开了宋雪景的下巴:“借手机打个电话。”

  宋雪景眼睛虚开条缝,模糊的光影里,他第一次看清男人的脸。

  年轻,英俊。

  宋雪景小声说:“门口书包里。”

  陆延翻身下床。

  他上身穿着衬衫,下身仅着一条内裤,宋雪景拉高凉被,悄无声息把脸也罩了进去。

  ——

  陆延只剩一身衣服,其余东西被助理清走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宋雪景的书包。

  搁在门后的黑色双肩包,立着高度和门锁一样齐平了,还鼓鼓囊囊。

  陆延弯腰拉开书包链,咔嚓,先是一包牛肉干掉出来,紧接着一大堆各色包装的零食陆续滚落出来。

  如若不是掉出一张工号牌,任谁都会认为宋雪景是来进货的小老板。

  陆延捡起工号牌,和青年漂亮脸蛋一样漂亮的正楷字写着——航天动力第二研究所,宋雪景。

  陆延放回工号牌,继续翻找。

  两分钟后,他终于在一袋撕开的零食包装袋里,找到了手机。

  一部,朴实的老人机。

  陆延沉默一瞬,拨了江行电话,讲电话时,陆延目光不由看向宋雪景。

  宋雪景埋进被子里,已经几分钟维持不动了,像个雕塑。

  电话里,江行急得嗓子眼都在喷火:“陆延你嫌我心脏太健康了是不是!一晚电话都不通!你没回家跑万湖酒店干嘛!我得到消息,现在他妈有十几个狗仔拍到你和男人待了一晚!要是曝光,你清纯母单男大学生的人设得塌!你到底在干什么!”

  陆延毫无波澜,目光仍是看着宋雪景。

  等江行咆哮完,他淡淡开口:“没什么,我要结婚了。”

  江行:“……”

  陆延挂了电话,书包里有现成的纸和笔,他写好协议,走回床边递给宋雪景:“签吧。”

  宋雪景轻拉了一下凉被,露出一双紧张闪烁的黑眸。

  很快,他看清了纸面上的字。

  结婚协议?  结婚协议??

  这个世界,同性可以登记结婚,林有拙和陆起就结婚了。

  宋雪景宁愿他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

  他抱着最后一丝自欺欺人,希望陆延说出另外的答案。

  然而,男人薄薄的嘴唇,吐出令他绝望的字眼:“结婚协议。”

  宋雪景不明白,是他提的价格还不合理吗?为什么走向还是往狗血的方向狂奔……

  他鼓起勇气做最后一次挣扎:“我不需要你负责。”

  陆延:“是我需要你负责。你走出这扇门,全世界都会知道我被你睡了。”

  宋雪景听不懂陆延的话,唯一明白的,是狗血文的世界,想远离狗血很难。

  宋雪景不打算和男人谈判了。

  他低下头:“我需要考虑,你先洗澡,洗完再谈。”

  陆延把结婚协议放到床头柜,进到卫生间,很快响起水声。

  宋雪景立刻放开被子,快速穿好衣服,抱紧他的书包,头也不回跑了。

  宋雪景跑出酒店,早上八点多,阳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

  宋雪景双腿却打着颤,他肤色极白,此刻痛极了,脸色也没任何差别,只有他自己知道,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比他动手术还疼。

  担心陆延会追上来,宋雪景打车让司机开了一个小时,才找了一家药店买药。

  宋雪景不知道应该买什么药膏,在药架徘徊许久,拿了一盒外用止痛药膏。

  结账时,收银员瞄着宋雪景的颈间,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宋雪景吓了大跳,心虚摇头,匆匆付了钱就走。

  宋雪景下午要回研究所,来不及回家洗漱,他又买了一套换洗衣物,就近找了个酒店开房。

  洗澡时,宋雪景终于能检查自己。

  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皮肤,颈间更是有深深浅浅的红痕。

  收银员就是看到了红痕……

  宋雪景抬手用力蹭了蹭眼睛,上完药出浴室又外卖了膏药贴,脖子两侧各贴了一大张盖住红痕,这才去了研究所。

  他沉默不善社交,完全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宋雪景暗中松了口气,投入了工作。

  工作时没感觉,等工作结束,宋雪景才感到涂了药膏的地方很不舒服。

  他悄悄环顾四周,发现办公室没人了,他起身奔向了卫生间。

  进隔间处理好,宋雪景茫然地盯着门板,半晌没动。

  忽然门板颤了颤,有人在外面问:“宋老师,你没事吗?”

  宋雪景没有回答。

  门外是另一个狗血。

  前段时间,研究所来了一名暑期实习生,22岁,隔几分钟来找他问一次工作。

  去食堂吃午饭,下一秒实习生也会坐到他旁边。

  下班的地铁,他睡着了,有人抚摸他头,他睁开眼,实习生俯视着他微笑:“宋老师,下站到家了。”

  ……

  每一天,实习生都会出现在宋雪景周围。

  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宋老师你是不是出事了?”敲门声急切起来,“宋老师我进……”

  隔间门开了。

  宋雪景低头出去:“我没事。”他错过实习生走到洗手台,默默洗着手。

  背后的目光越来越炙烈。

  不多会儿,青年发出「噫」一声,走到宋雪景旁边,低头盯着宋雪景的脖颈:“老师,你受……”

  声音戛然而止。

  单谷盯着膏药贴边缘露出的痕迹,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宋雪景见没了声音,手上沾的水都没擦,拔脚走得飞快。

  刚到门边,单谷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宋雪景的手臂:“宋老师,和我交往吧。”

  被触碰到皮肤,宋雪景顿时有一股浓浓的恶心感,他喉间涌上一股酸味。

  宋雪景抽回手,头也不回离开:“抱歉。”

  单谷这次没有再追,他望着宋雪景的背影,不服气地喊:“我不会放弃,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宋雪景脚下加快,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回办公室,直接离开了研究所。

  惯常去搭地铁。

  刚上地铁,宋雪景忽然回头。

  等候区域只有零星几个人,没人看他。

  是他今天神经太紧绷了吗?

  宋雪景暗暗咬了下唇肉,始发站全是空位,他却没坐,他站在门口,地铁门关上了,玻璃上倒映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

  宋雪景视线落到他脖间的膏药贴上。

  这个意外,应该结束了吧?

  与此同时,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都爆了。

  #陆延夜会神秘男子,一宿未离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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