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是那些野兽!”

  彦初云同阿无循着声音的方向飞速追去, 路上,彦初云不忘向阿无解释之前他同霍攸闯入忘归林时碰到的野兽群。

  “也不知这些野兽究竟是何人饲养!若真是宗门中的仙兽,怎的它们的主人就这样放任它们在林间随意伤人呢?”

  虽然在之前的交集中, 野兽们并没有伤害彦初云,但彦初云也明白,正如霍攸所说那样, 是因为彦初云拥有独特的水灵根, 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野兽给吞食了。

  因此, 彦初云很是不解, 究竟是宗门中的什么人,养了这样一群庞大的凶残野兽。

  阿无没有回话, 显然是并不知晓这里有野兽。

  忘归林向来都是宗门禁地, 哪怕身为宗门之主,也从小就被自己的师尊告诫,不得随意踏入忘归林,显然是因为忘归林中藏了不少秘密。

  君无忧是其一。

  这些野兽, 便是其二。

  待彦初云和阿无赶到林东边的灌木丛时,正看到霍攸被一群野兽团团围住,他的右臂受伤了,正在往外不停渗血。

  “喂, 你没事吧?”

  彦初云焦心地化出水球, 砸向野兽, 野兽们果然被彦初云的水球吸引, 暂且放松了对霍攸的攻击, 霍攸赶紧趁这个空荡飞身逃出包围, 退到彦初云和阿无身旁。

  “你受伤了!看起来好严重!需不需要我们帮你!”

  彦初云瞧见霍攸臂上的抓伤深可见骨, 又惊又怕,看来这野兽真要发起狠来果然是相当厉害,饶是霍攸这种有灵力的,都被伤成了这样。

  “没事的,都是皮外伤,我自己就能医治。”

  霍攸不愧是医修,只见他掌心收拢,聚出一道绿色的灵光抚在伤口上,伤痕很快就愈合了,只霍攸的面色仍有些苍白,对彦初云和阿无道,“趁它们现在在玩水,我们赶紧逃!”

  彦初云应了声好,可却见阿无一动不动,一双金眸正死死望向那群野兽。

  “阿无,你…你怎么了?”

  彦初云牵挂阿无,忙出声提醒他,“这群野兽很危险的!”

  谁知,阿无竟一步一步朝兽群走去,“若我没猜错,这林里头的障术应该是为了困住这群野兽的!”

  “同样,只有在它们身上,才能找到阵眼,以及破解障术之法。”

  阿无语毕,竟然飞快地朝兽群冲去,兽群似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主动挑衅,瞬间也被激怒了,只见为首的那只兽王仰天长啸一声,就要往阿无身上扑。

  “阿无!小心!”

  阿无动作太快,彦初云甚至都来不及阻拦,就见得阿无已经钻入了兽群之中与野兽们搏斗起来,这些野兽好像尤其敌视阿无,撕咬得异常激烈,虽说阿无身形动作很快,但彦初云还是生怕阿无会受伤,高吼一声,冲进了兽群中,霍攸见状,跺了跺脚,也硬着头皮重新加入战斗。

  与此同时,聚集围攻的野兽也越来越多,这些野兽应该是能嗅到彦初云身上特殊的水灵根的气味,并不会主动攻击彦初云,反是铆足了劲朝阿无和霍攸扑咬,彦初云便趁机化出一道道水柱,击退野兽们,只那兽王的脾气却好像更大了,不怕痛似的直接迎着阿无的拳头,龇牙朝他冲去。

  偏巧阿无在刚才的缠斗中被逼至死角,退无可退,阿无便索性放弃逃路,双手结印,做出了一个盾牌模样的光墙抵挡。

  可在彦初云所在的角度,并没有看清阿无的出招,彦初云还以为阿无放弃了抵抗,心乱之下竟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那兽王的脖颈,同它一齐重重摔在地上。

  “小云子!”

  “阿云!”

  到底是没有灵智的野兽,被这般抱住脖子,反身就一张口,嘶咬住彦初云的手不放。

  彦初云疼得眼底直泛泪花,可却仍旧没有松开手。

  阿无怔住了。

  他之所以慢悠悠地同那些野兽打斗,没有使出全力,便就是想从野兽身上看出破解障术的端倪,可他没有想到,彦初云会如此维护他。

  那么胆小的彦初云,竟为了他,死死抱住两人高的巨兽,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他们开出一条生路。

  彦初云是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和性命,来保护他。

  可从前的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彦初云,伤害彦初云。

  伤害少年那份赤诚热烈的爱意。

  阿无眼眶微热,他不再犹豫,快速施法定住野兽,又用灵光幻化出锁链,将兽王的四肢牢牢绑住。

  其他野兽瞧见兽王都趴在地上不住哀嚎,呼啦一声四散跑了,唯有彦初云痛苦不堪地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你怎么样?”

  阿无心头一紧,赶紧上前查看彦初云的伤势,彦初云疼得眉心紧缩,半阖起双目,不敢去看自己那受了伤的手掌,他被阿无半搂在怀中,感受到男人的关切和焦急,又想到此前自己和师尊的种种,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此时此刻,唯有阿无的怀抱,能给与他几分温暖和安心。

  彦初云转过脑袋,将自己的脸埋进阿无胸前,闷声闷气地道了句疼。

  阿无心疼地轻抚着彦初云的发丝,安慰他道,“没事了,兽王已经被制服了。”

  “那就好。阿无,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倒是你,为了救我,伤成这样。”阿无的语气中带有深深的自责,“下次,不准再如此冲动了。来,试着把手抬起一点,我看看严不严重。”

  “唔…”彦初云费力抬手,仍旧将脸埋在阿无怀中,不敢去看,语音带颤,“我的手是不是断了?”

  “断个啥,就蹭破了点皮,还没我刚才伤得重呢!”

  霍攸白了眼这你侬我侬的两人,一边帮彦初云医伤,一边道,“看来你铁定和那野兽的主人有什么渊源,它都没有下死口咬你!”

  彦初云闻言,这才撑起眼皮,看向自己的手掌,确是如同霍攸所言,伤得不重,被霍攸注入灵力后,很快就愈合如初了。

  彦初云想到方才自己躲在阿无怀中的可笑样子,登时羞赧万分,一抬头却对上了阿无带有笑意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宠溺。

  “行了,伤好了就起来,你和霍攸就待在这里,我去看看那巨兽。”

  阿无说罢,揉了揉彦初云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怀中捞出。

  “喂,小云子,这人其实不是你们宗门的长老吧?看你们方才那亲亲热热的样儿。”

  霍攸瞥了眼阿无的背影,拍着彦初云的肩,促狭地笑了起来,“该不会…是你的道侣吧!”

  “你胡说什么!”

  彦初云被霍攸的这句调侃激得脸红耳赤,可却是半句话都反驳不来。

  他承认,自己确实喜欢阿无。只要跟阿无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安心。

  可同时他也得承认,对自己的师尊的感情和在意。

  彦初云也抬眼紧紧盯向阿无背影,他到底该怎么在阿无和师尊之间做出取舍呢?

  就在彦初云胡思乱想得入神之际,阿无却冲两人招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忘归林的障法是饲养野兽的人布下的!阵眼就在兽王身上!我知道离开忘归林的法子了!”

  ——

  “风长老,再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那魔头现在只是将我们关在这里,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发狂杀了我们!”

  仙殿内,被困住的弟子三五成群的围在风霄子跟前,焦心地道,“不如我们还是联手冲出去吧?”

  风霄子忧心忡忡地望了眼仍在昏迷中的风暮雪,叹了口气,“如今宗主和成月都杳无音讯,就连…就连我那师兄隐雷都被魔头所伤,生死未卜,凭我们几人的力量,根本就是打不过这个魔头的!”

  “风长老,那魔头究竟是何来历?”

  风霄子老眼迷离,似沉浸在了往事之中,“他是上百年前的无忧剑灵。”

  “更为重要的是……”

  风霄子面上露出了一丝惧意,“他是我师兄用血饲育出来的剑灵!法力深不可测!我们,根本就控制不住他的!”

  ——

  百年前,玄天宗。

  君无忧自化形以来,灵智并未全开,但他却十分忠心于自己的饲主隐雷,此些年,跟在隐雷身边降妖除魔,遍踏万水千山,两人之间也悄然滋长出了隐秘的情愫。

  然而,君无忧到底是被鲜血喂养出来的灵。虽然他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再饮血,可灵体的修炼又离不开鲜血,少了鲜血的滋养,他的灵体便会愈发渴求鲜血。

  这一日,饮雷因着在制服某只千年虎妖的过程中身受重伤。眼看就要不敌虎妖,君无忧心急之下竟擅自从剑体跑出,手持无忧剑,代替隐雷与那虎妖对战。

  君无忧到底是灵体,寻常的攻击根本伤不了他,而无忧剑本就是他的本体,这般人剑合一之下,竟爆发出巨大的威力,瞬间结果了那虎妖。

  结束战斗的君无忧心急如焚地跑到隐雷跟前要查看他的伤势,“你怎么样?还好吧?能不能起来,我…我背你回宗门疗伤!”

  君无忧眸里全是满满的关心与焦急,可他在看到隐雷伤口处沁出的鲜血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我没…没事。”

  隐雷将君无忧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此番又亲眼见到君无忧惊人的战力,对他多了一丝顾忌和忧虑。

  隐雷明白,君无忧一旦脱离掌控,怕是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再降服了,终将会变成为祸一方的魔头。

  从这之后,隐雷便开始事事提防君无忧。

  直到两年后,封越山山脚下的村民一夜之间全部暴毙,且他们的尸体都被人吸光了鲜血!

  隐雷奔往现场时,看到这些村民身上的致命伤痕皆都是剑伤,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君无忧!

  没想到,一直令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隐雷回宗推开房门时,正看到君无忧从剑体中出来了,在擦拭剑身,身上依稀还挂有一丝鲜血,他在听到隐雷楠`枫的声音后,欣喜回首,兴高采烈地对他道,“我昨天…我昨天去忘归林时,碰到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一个法子,可以不用喝血就……”

  隐雷那时早已急火攻心,已顾不得君无忧说了什么,狠狠抢过无忧剑,拖拽起君无忧,“山下村民一夜之间暴毙数百人,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懵懂如君无忧也察觉到了隐雷语气里的肃然和愤怒,他无辜地摇头,“没有。我昨天只去过忘归林,没有去山下。”

  “那你身上的血迹又是怎么来的?”

  君无忧闪烁其词,答不出来。

  隐雷痛恨于君无忧的虚伪,高声叱他,“千百年来,山下村民一直得我宗庇佑,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出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走!跟我去议事堂接受审讯!如果问不出结果,就去刑堂!”

  议事堂中,全宗上下皆怒气冲天地逼问君无忧,而弟子们这时也找来了一个幸存脱逃的村民,这村民一见到君无忧,就面露恐慌,吓得跪地哭嚎,“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可怜我一家老小全部死在了他的剑下!求仙长们替我做主,替我做主啊!”

  事已至此,人证俱在,为了给全宗和山民们交代,也为了防止君无忧再度伤人,隐雷不得不将金剑祭埋在宗门之前,以示警惩。

  剑体被埋后,君无忧纵然法力高深,也再无法施展,他被自己心爱的男人用天杀阵困于忘归林,从此,一困就是百年。

  ——

  “隐雷,你醒醒。”

  自那日君无忧用剑气打伤隐雷之后,除了去找寻彦初云的下落,君无忧便一直守在隐雷榻前,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为他疗伤。

  然而,隐雷如今灵核被毁,身体早如普通人一样,这灵力灌注得再多,也毫无起色。

  眼见着隐雷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君无忧面上的痛苦之色便就越重,终于,在又一次灌注灵力失败后,君无忧彻底崩溃,他歇斯底里地搂住隐雷的身子,将脸贴在隐雷的胸前,压抑着泣音,碎碎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你就…你就那么恨我么?”

  没有人回答他。

  隐雷面容惨白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

  “我等了你一百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得来了机会出来,你却要这样对我!”

  君无忧的怨念越发深重,他幽幽地凑到隐雷的耳根边,小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我现在就去找到彦初云,夺得金灵珠,救活你!”

  “我要像你当初对我那样把你囚禁在我身边,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罢,永生永世,你都无法再离开我!”

  “彦初云……”

  君无忧喃喃念叨起这个名字,“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全宗上下我已经寻遍了,你会在哪里呢?忘归林…没错,就剩忘归林没去了!”

  君无忧轻手轻脚地放下隐雷,提起金剑,眼中放出嗜血的光芒。

  “彦初云,这次,你跑不掉了!”

  “阿嚏!”

  青天白日下,彦初云无端端的打了个喷嚏。

  霍攸见状,忍不住嘴欠吓唬彦初云,“一定是君无忧提剑要来杀你了!之前在掌天镜中,他好像一直都在找你!”

  彦初云和霍攸已在阿无的带领下,将将好走出了忘归林。此时距离彦初云他们踏入忘归林以来已经过去了五天有余,也不知尚在宗门之中的师尊怎么样了。

  彦初云记挂师尊,所以对于霍攸的玩笑爱答不理,“杀便杀吧,反正又不是我师尊要杀我,我死不掉的。”

  “师尊…杀你?”

  一直行在前头的阿无听到了彦初云的话,冷不丁地扭头看他,眸光里掠起一丝困惑,“你师尊,为何要杀你?”

  作者有话说:

  璨:开始有一点点怀疑阿云被什么东西洗脑了。

  天地良心,我从没真想杀过阿云。

  云:那还是有想过了?!

  璨:想想而已。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