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吕昊霖满脸惊慌的样子, 宁思韶掐指一算,眉头微皱道:“昨天晚上让你们点的油灯你们没点?”

  吕昊霖欲哭无泪:“点了,我们还专门看了一夜, 但是我弟他还是出事了!”

  昨天晚上吕源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吕昊霖和父母还有小叔吕庆文就一直守在病房里没敢离开。尤其是吕昊霖将宁思韶的嘱咐说出来后, 对宁思韶推崇备至的吕庆文就立即吩咐人送来了油灯和足够的灯油。

  夜里,四人全都守在病房里看着油灯和吕源, 生怕中间出了意外。

  前半夜还好好的, 油灯一直亮着, 然而过了十二点, 原本好好的灯芯突然就开始发出噼啪的声音,将四人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围了过去。

  只见那油灯仿佛是在喝油一样, 琉璃肚里的灯油肉眼可见的在减少, 四人当即慌了神,立即往里面加油,任凭怎么往里面加, 都只能勉强护住它不熄灭。吕庆文准备的灯油, 就算是再点上十盏八盏的油灯也能点上个三天三夜,如此大量的灯油,才勉强撑到了天亮。

  天色发亮时四人已经精疲力竭, 眼见吕源面色逐渐变好, 等到走廊外逐渐有了声响, 吕源也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们松了口气时, 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那人只往病床上看了一眼, 就致歉说走错了病房, 等人走了后,吕昊霖回头一看,油灯竟然被刚刚开门带进来的风给吹灭了!

  “我弟弟睁开眼没几秒钟就又睡过去了,我本来想着人都醒了,灯灭了就灭了吧,没想到啊,十点多的时候他突然睁眼,然后就像发了疯一样非要出院。”

  吕源突然暴起,拽掉手上的点滴就要下床出院回学校,任由吕昊霖他们怎么问,都只嚷嚷着要回宿舍,别的一句都不说,直到闹得腹部伤口崩开,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才算完。

  而后他就气若游丝,晕过去之前对着四人说了句,不去宿舍他活不过今天,让四人看着办。

  吕庆文一看这情况那肯定是中邪了啊,当即就想到了宁思韶,然而今天宁思韶补考,任他们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最终只能让吕昊霖赶紧找人,从木元嘉那里得知宁思韶的位置后,吕昊霖就直接开车赶过来了。

  “我弟弟被家里人宠得有点娇气,别说肚子上破了个洞,就算手上破个大口子,他都能嚎上一天,怎么可能会拼着伤口崩裂也要去宿舍。”吕昊霖表情凝重,“他当时表情神色极为吓人,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按照他平日里的秉性,伤成这样,就算是涉及性命,也只会向我们诉苦求助,而不是突然变得这么疯狂!”

  “宁先生,我弟他不会真的……真会出事吧?”

  想到吕源晕过去之前说那句话时恶狠狠的表情,吕昊霖仍然心有余悸,哆哆嗦嗦说了一大堆,末了又道:“可是我们明明已经点了油灯,油灯也是在他醒了之后灭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宁思韶安慰道:“你放心,他并无性命之忧,危机之下必有转机。”

  牧南星看了吕昊霖一眼,对宁思韶笑道:“我看宁哥你就是他的转机,昨天若不是你,他现在怕是成一具尸体了。”

  吕昊霖听了这话反应过来,欲哭无泪道:“宁先生,我、我可没说您,我真那个意思啊!要不是您,别说我弟,我二叔还在火坑里跳不出来呢!”

  宁思韶无奈道:“行了,先去医院看看再说吧!”

  说完揉了揉牧南星的头发,这小孩对他维护的紧,半句有歧义的话也听不得,哪怕吕昊霖并无埋怨他的意思。

  吕昊霖开着车一路疾驰带着宁思韶二人来到医院,刚到吕源病房所在楼层,就看到有个病房门前围着不少人在那里争吵。

  吕昊霖说了声坏了,就快步跑过去,钻进人群里帮忙把那个正在发疯的青年给按回了病房里。

  宁思韶走到病房里的时候,青年已经被捂住嘴按在了床上,然而即使是三个青壮年也不能完全控制住他,甚至抱着他双肩的吕庆文混乱中还被他一拳打在鼻子上,瞬间流下了两管鼻血。

  看着病房里乱糟糟的场景,宁思韶叹了口气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掐着手诀默念了几句咒文,符纸自燃成灰后,他手指沾着纸灰在吕源的额间和口鼻处画了几下,吕源才安静下来。

  “宁先生!”吕庆文不顾鼻子下的血,赶忙朝宁思韶打了个招呼。

  宁思韶点头示意后,让他们把吕源安放在床上,然后掀开他的眼皮仔细检查,才道:“放心,问题不大。”

  吕昊霖的母亲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哽咽道:“大师,小源这到底是怎么了,那油灯不是他醒了后才灭的吗,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宁思韶再次掀开吕源的眼皮,示意她看过去:“醒来的不一定是你儿子,而是别的东西。”

  吕昊霖母亲小心翼翼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吕源的眼睛里,竟然有两个瞳孔!其中一个涣散无神,另一个则是诡异的暗红色。

  乍一看,就像是西方电影里的恶魔。

  “这、这可怎么办!”吕昊霖母亲被吓得有些失神,捂着心口喃喃自语道。

  吕庆文擦干净鼻血,暗示自己大哥赶紧说句话,然后吕昊霖的父亲就朝着宁思韶深深鞠了一躬:“宁大师,求求你,小源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行事不着调,但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您一定能救他对不对?”

  宁思韶点头道:“我说过,救他不难,但害他之人心不死,救这一次也是无用功啊。”

  “可是韩千俊已经被抓了啊!就算是他有本事逃出来,我们也不会给他机会再靠近我弟!”吕昊霖急声道,“大不了……大不了就给他配两个保镖贴身保护他,宁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宁思韶啧了一声:“想害他有很多种方法,甚至连他的面都不用见,再多保镖有用吗?还有,我并没有说要害他的只有一个韩千俊。今天早上找错门的那个人,就真的这么巧,独独推开了你们这间病房的门?隐患不除,你们家不会有宁日的。”

  “不只是吕源,也许是你,也许是吕先生或者吕夫人,你们总不至于每天早上先过来找我卜一卦再出门吧?”

  吕庆文啊了一声,忐忑道:“这么严重?我大哥一个大学老师,也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啊!”

  吕家的产业如今都是他在打理,他大哥从小就是个学霸,且性格有些木讷,所以就一路读到博士,最后留校当老师了。在吕庆文看来,生意场上不免得罪一些人,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那都是正常事儿,但一个老师能和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宁思韶看向吕昊霖的父亲,吕昊霖的父亲茫然的看了看几人,有些讷讷道:“我、我不知道,我这几天没跟人吵架!我才从外地出差回来啊!”

  “老婆,你相信我啊!小文,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

  几句话的功夫,吕昊霖的父亲就急出了一头汗,宁思韶看着他这样子,确实不像是能和别人起冲突的性子,便道:“也许是你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吕昊霖父亲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还能得罪什么人,苦笑一声道:“可能是坟里呆久了,得罪哪个祖宗了吧。”

  牧南星诧异道:“你是做考古的?”

  吕昊霖父亲苦笑着点点头:“是啊,天天呆地底下我还能得罪什么人啊!”

  牧南星看向宁思韶:“宁哥?”

  宁思韶摇摇头:“他身上并无什么阴煞之气,是人祸不是鬼祸。”

  牧南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对吕昊霖父亲道:“你好好想想,这几个月是否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不限于工作同事,墓穴所在地的居民,甚至吃饭散步时遇到的可疑人员。”

  吕昊霖父亲捏着太阳穴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我记起来了,二十来天前有人想从我们那里偷东西,被安保人员给抓起来了,那人正好是被我发现的,可是……可是那明明是他的错,他想偷东西被抓,我只是恰好看见而已,这还能赖我头上来?”

  吕庆文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这个在象牙塔里呆太久的哥哥,这世界上的事儿,不是简单的黑与白。

  “宁大师,这里就麻烦您了,我去查这件事,您觉得可以吗?”

  宁思韶自然是点头应下,然后拿出几张符递给四人:“事有曲折,虽然你们此次并无性命之忧,但还是小心为上。”

  随后吕庆文就立即出发去了吕昊霖父亲这几个月工作的地方,宁思韶则给木元嘉打电话让他把自己放在书房的袋子送过来。

  木元嘉立即和朋友们道别,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袋子送了过来。

  宁思韶从袋子里拿出朱砂和毛笔,用水果刀在吕源的左手无名指上划了一道伤口,挤出几滴鲜血混在朱砂之中,随后便画了两张符,一张让吕昊霖塞在吕源的舌头底下,另一张则扔进油灯里。

  油灯转瞬便燃起了火苗,与普通油灯不同,这次油灯灯芯上燃着的赫然是青色的火苗,且温度极低,站在油灯旁边,吕昊霖竟然能感觉到死死寒气从火苗中溢散出来。

  宁思韶双手相扣,掐着手诀取了火苗,然后打入了吕源的额间。火苗瞬间没入吕源眉心处,然后他的皮肤上便浮现出一道焦黑的伤痕。

  宁思韶掐着吕源的人中,冷声喝道:“起!”

  吕源闷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宁思,似乎极为开心,眼中仿佛带着一丝眷恋。

  而站在一旁的牧南星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眸中隐隐带出了些许暗红,他本就站在宁思韶身后,此时借着遮掩毫不留情的摁在吕源腹部,丝丝红色慢慢从伤口处溢出,缠上他的手指,最终被他狠狠捏在掌心。

  吕源脸上的笑意敛去,眷恋也变成了惊恐和挣扎。

  宁思韶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摇摇头对吕昊霖三人道:“残魂而已,无法问出幕后之人。”

  吕昊霖的父亲诺诺道:“那、那还是赶紧驱了吧?我听说这东西在身上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宁思韶伸手一挥,让吕昊霖把符纸从吕源口中取出烧了,道:“等他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你们最近小心为上,有事及时通知我。”

  有符纸在身,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宁思韶便带着木元嘉和牧南星出了医院。

  牧南星却突然说有事想回老宅一趟,让宁思韶不要耽误了下午的补考,便打车离开了。

  “这小子怎么奇奇怪怪的,小叔,你有没有发现?”

  宁思韶微眯着眼看向远去的出租车,慢慢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