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身上的伤口很多, 都是三头神鸟留下的,其中伤情最重的地方就是左肩,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而在黑袍人昏倒之后, 无人地里就没了声音。

  这里就像是一个冰窖。

  黑袍人如今受了伤,得不到救治,又落入了这个能够冻死人的地界,情势并不乐观。

  何以致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慌里慌张地蹲在对方的身边,想要帮对方医治伤口,又苦于没有灵药,只能对着对方的伤口干瞪眼。

  而且到了无人地后,何以致本就发热的身子虚弱到更加明显了。

  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何以致早就累了, 只是他心里感激着黑袍人救了自己的行为,不忍对方贴着冰面冻死在这里,就强撑着一口气, 围着黑袍人转了两圈, 想着怎么做才能让对方好受一些。

  最后, 他咬着牙坐在地上, 将黑袍人的身体拖拽到自己的身上,给对方当了一把人肉靠垫。

  只是这样一来紧贴冰面的他就更冷了……

  他不免沮丧地想着,眼下他与黑袍人虽是没有葬身鸟口, 却要冻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雪地里。

  而寒气素来无情,何以致受不住, 牙齿不住地打颤, 只恨自己不能昏过去。

  一旁的花树不知君愁, 柔软的枝条轻轻晃动, 不断往下方挥洒着点点细碎的银白色光芒,倒是端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那些银白色的冷光看着很漂亮,却带不来任何热意,只能成为他们冻死之前的无用点缀。

  何以致看腻了,心里有些厌恶,就对着上面层层叠叠的花枝「唔」了一声。

  为了避免自己意识消沉就此睡过去,何以致开始环顾四周,强撑着精神不为此刻的寒意而难过。

  最后,闲着无聊的他把目光放在了黑袍人的身上。

  对方的脸一直藏在黑帽下,叫他心里很是好奇,对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而且他也有一些疑惑,他深知三头神鸟在原文中并未出现,就眼下的情势而言,能让三头神鸟动起来的条件有两个,一是有人攻击九层塔,二是三头神鸟感知到了可能会引发混沌的灾祸源头。

  而在神鸟暴动的期间,管他谢道安和周君如何对打,三头神鸟都没有理会,这点足以说明了谢周两人的实力并未引起三头神鸟的注意,因此那头神鸟不可能是追着他跑,也不可能是因为谢周两人而出现。

  ——它是追着黑袍人而来的。

  可黑袍是谁?

  何以致不免疑惑。

  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据他所知,邑辉中实力最高的目前是谢道安。

  而黑袍能引动神鸟,说明黑袍实力在谢道安之上……

  还有,那本应该最先引起三头神鸟注意的秦华争,又在方才发生的事情里毫无分量,羸弱的简直不像是原文里拥有着毁灭六界力量的郅玙……

  何以致放不下这些事,心说奇怪。而后他盯着那黑袍人的面罩,毫不客气地拉开了黑袍人的帽子,往下看了一眼,脸色猛然出现了变化。

  而越过何以致的肩膀往下看去,躺在何以致身上的男人五官俊美,皮肤白皙,那双含笑的狐狸眼一旦闭上,便只留下了如鹰隼般的锐气。

  他正是何以致看不顺眼的霍隼。

  接受不得,何以致惊恐万状地瞪着眼睛,不免想起了在沙海的那次。

  何以致还记得,在黑袍人带走自己亮出一块玉牌后,本来有意上前阻止黑袍的魏苏华和秦华争就不动了。

  而早前他不曾在意过这件事,只认为魏苏华和秦华争是郅玙,这两人之所以不出手,是为了看他吃苦受罪,而今看到这张脸,他才惊觉自己想错了,懂了那两人退让的缘由,也明白过来一件事。

  原来何欢夫妇口中那个会帮他的人就是霍隼。只是因为他排斥霍隼,何欢夫妇这才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并让霍隼伪装好了再来见他……

  看到这里,何以致万般嫌弃,忍不住将靠在自己身上、压在自己腿上的人扔开。

  不过如此做了没多久,想着自己到底是受了人家的恩情,何以致又不情不愿的黑着一张脸,动作粗暴地抓着对方的头,将对方拖了回来,重新放在了身上。

  如此闹了半天,何以致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早前何以致试过,只要身处无人地中,不管是玉牌,还是何欢给他拿来的瞬回天玄府的法器,都无法使用。

  无人地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罐子。

  只要落在罐子里,外界所有的一切就都与无人地没什么关系。

  不过除了瞬回顺离的法器,其他的法器没准可以在这里使用。而霍隼带着何欢的命令前来,身上不可能什么护身的法器都不带。

  考虑到对方生性谨慎,何以致当即动了去翻找对方身上带着的东西的念头。

  他想要就此改变自己的处境,过得比现在好上一些。

  打定主意,他开始蹑手蹑脚地拎起霍隼的领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霍隼的衣服在之前给了他,黑袍下的上身依旧是/裸/着,只有腰带上有一个方形的小圆盒子,瞧着是个储物用的小东西。

  何以致也不见外,五指分开,直接抓住了霍隼腰间带着的东西。

  等他拿出来一看,竟然瞧见小小的方盒里只有半个气味十分熟悉的……蓝丹?

  见此,何以致嘴角的弧度开始往下移去,找到东西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个蓝丹。

  何以致垂眸。不管眼睛如何转动,那抹熟悉的亮蓝色都没有消失在何以致的瞳孔里。

  何以致望着那只有一半的蓝丹,谨慎地抬起手,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嗅了嗅,然后那张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他给郅玙的那个。虽然世上蓝丹千千万万,外表相差不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蓝丹就是他给郅玙的那个。

  今日之前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在把这个蓝丹交给郅玙之前他把玩了这个蓝丹许久,虽是涂上了乱神的药,但在之后因为胆小紧张,又把药擦去了不少。

  随后,他把这个蓝丹放在了怀里,而那日外出的他怀里还揣着秦华夫人给的凝神香囊,那香囊中有一味药材只有秦华夫人手里有,能用的人只有他。

  而蓝丹是妖丹,本就会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他怀中的香囊里有着秦华夫人堆积的灵宝,自然也在被吸收的范围之中,致使后来他交给郅玙时,这个蓝丹已经染上了香囊的味道。

  这点淡香对于其他人而言是难以察觉的,但对他这种半人半妖兽的人来说,却不是那么难以发现的。

  妖兽的嗅觉一向敏锐。

  也是在这一刻起,何以致终于开始在意起霍隼这段时间反复又胆大的行径,以及秦华争说过的话语。

  他难以接受地想着,郅玙消失的那天,蓝丹是他亲手交给郅玙,郅玙又是带着蓝丹滚落山崖的。以这样的情况去看,郅玙根本就不可能把蓝丹交给霍隼,霍隼也没有机会,更没有必要随身带着郅玙拿走的蓝丹,除非……他不是霍隼。

  自此,一个荒唐且不切实际的猜想出现在何以致的脑海中。

  何以致放不下方才出现的三头神鸟,以及这一路上黑袍人说过的话,头瞬时大了起来。

  他没忘记黑袍人说过自己的师父经常出入九层塔,而霍隼是天玄府的弟子,是何欢门下的人,何欢从未闯关九层塔,根本不可能是霍隼口中的师父。

  而在邑珲中,经常闯塔的人是谢道安。而谢道安是郅玙的师父……

  察觉到这点,何以致心下一沉。他动作僵硬地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对着对方咽了口口水,纵然不想相信,又在三头神鸟和蓝丹以及谢道安的问题上起了疑心,为此伸出手先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脸,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时又看向对方的左腰,回想起了一件事。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突然出现的大胆猜想,他咽了口口水,慢慢地朝着霍隼的腰/线伸出手,有些嫌弃却没有办法地贴了上去。

  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身体本就这般僵硬。何以致在霍隼身上感受到了勃发的热气,以及僵硬如石的腰线力量。

  那力量让贴着霍隼的何以致感到了头皮发麻。

  就像是被对方身上的热气烫伤了一般,何以致很想要推开对方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要继续检查。他也知道,如果这时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怀疑他在占霍隼便宜,但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要看看霍隼的左腰下侧有没有一个印记。

  那个印记是他和郅玙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在他与郅玙没有闹僵,在郅玙救他的那次,他曾因为化形难受在郅玙的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只是在过往,料定秦华争是郅玙的他不敢去摸对方,也不想正视这件事,虽是变着法的试探了一番,但没查出什么,就想着对方是做过了伪装,很快放下了这一点。

  而今,他发现他猜想的事情,以及原文所写的内容有了不一样的偏差,自然把验证这件事的想法移到了霍隼的身上。

  但与之前一样,他对去接触对方的这件事情十分排斥,排斥到了这件事能不想就不想,能不提就不提,致使他如今虽是伸出了手,但很快就进行不下去,改而对着霍隼的脸开始发呆,手也因此停在对方的腹肌上不动了。

  这时,呆头呆脑的他没有发现,他正在用炙热的掌心温暖对方被他覆盖的身躯,在对方的身上加重了自己留下来的热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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