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路上, 伊特尔一直惴惴不安,无外乎别的,因为他先前明明说好不再无端的对那人强迫让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但方才却又是食言了, 以至于刚从南苑出来时,他就后悔了,甚至有些懊恼。

  因为身份和这双异瞳, 他自小便被抛弃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边, 也没有任何一件东西属于他,以至于长大后便造就了这么个奇怪的性子,他知道自己的控制欲极强, 尤其是对于自己在意的,沈幕更是如此, 他尝试着想要去改变的,但是却似乎变得更糟了......

  想到此处伊特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今日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气了,雪原上孤傲的狼王竟不知何时也动摇了心思。

  巴特看在眼里,心底也是万分的着急,他想要劝阻王子不要再继续犯傻,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虽然鲁莽,但也深知现在的王子已然是深陷其中了,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只得试探性的安慰道:“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 时间久了, 沈公子定会明白王子的真心的!”

  先前为了当卧底时,巴特曾特地去学了中原话,但最终也是因为太过酸涩难懂且拗口叫他失了耐性,只学了些白话便也就作罢,此刻为了安慰自家王子,又想要将话说的漂亮,只得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两个词出来,他并不懂其意,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而伊特尔显然也没想到巴特会如此说话,不由得有些吃惊,但凑巧的是巴特这句话也暂时解开了他的心结,对啊,时间长了总会等到冰雪融化的那一天。

  只要那小皇帝一死,将阿幕身上的锁心蛊解了,权势,地位,到时他便什么都不要了,只带着阿幕远走高飞,天地广大,他们原本就该是自由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他会一直对阿幕好的。

  如此一想,伊特尔又释然了,抬手拍了拍一旁巴特的肩膀,脸上也慢慢的浮现了笑意。

  ——

  由小径往皇宫深处走去,伊特尔遣了身前带路的宫女便独身往议事殿走去,因为还想着等会儿回去如何同那人道歉,一时间也就没注意到今日的议事殿格外的安静,连带着宫女侍从也未见几人。

  “父王当真要那样做?若叫伊特尔知道了,怕是不好!”

  索特的话自殿内传出,刚准备入殿的伊特尔听了此言动作一僵,当即停下了步子,待再回过神来时他已退至了殿外,而殿内的谈话仍旧在继续。

  “本王难不成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老戎王脸色一暗,言语间也多有不满。

  “父王息怒!”见目的达成,索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转而又再次火上浇油道:“儿臣只是想,先前父王已答应了伊特尔这次烁朝皇帝死后便放了那摄政王的,如今反悔,怕是他会同父王生了嫌隙,不再供父王驱使!”

  索特爱美人,尤其是那日在伊特尔府内的那惊鸿一瞥,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即使那人并不懂得讨巧,但那冷傲的性子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因而知道父王要连同他一起杀掉时,他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可惜,原本他还想着将其占为己有的。

  但转念又一想,终究是权势重要,他可不想为此与父王起了争执得不偿失,反正他也只是丢了这一个,日后还有大把的美人等着他呢......

  “哼...”

  老戎王闻言冷笑了一声,方才又道:“那烁朝皇帝得死,那摄政王就更该死,待那皇帝一中计,本王便就驱动那锁心蛊,两人皆死,本王方才能安心!”

  “至于伊特尔...”老戎王微顿,转而眼中闪过杀意道:“此次事了,便收了他手上的兵权,反正他已无用,供不供本王驱使也就不重要了,又何来嫌隙一说,反正他从头到尾不过是本王手上的一颗棋子,一个巩固本王政权的棋子!”

  “父王圣明!”

  索特听见此言,当即大喜,连忙恭维道。

  ——

  寒风瑟瑟,刺骨寒凉,方才殿内两人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此刻的伊特尔只觉得遍体生寒,原本他以为只要拼命的证明自己就能得到认可,但如今看来却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袖中的手缓缓握紧,而后又松开,如此往复,直到眼中神色慢慢变得坚毅,雪原的孤狼心中有了决定!

  ——

  三天过得极快,转瞬便来到了约定的时间。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抬头与少年不经意的对视让沈幕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心中却扑腾的厉害。

  而少年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然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看了一会儿也就收回了目光,屋内极为寂静,一时间两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

  异样的情绪让沈幕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如今这般情况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我喜欢你,很早就就喜欢!”

  几日前少年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沈幕尤记得当时自己震惊表情,简直是天崩地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儿会同他表白。

  顾铭喜欢他,这是沈幕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且不说这是篇无cp文,单就说他们两人皆为男子,而且在原文中他们两人还是死对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是谈不上喜欢的。

  难不成顾铭弯了?

  刚一生了这念头,沈幕便马上将其打消,他养了顾铭这么多年,最是懂他,并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断袖之癖,因此他只能将过错算在伊特尔的头上,若不是那日伊特尔突然疯魔叫顾铭看见了也不会有现在这事,在他看来,以前的少年明明被他养的像朵小白花儿似的,纯洁无比。

  沈幕觉得不行,等得了机会他得好好同顾铭说说,现在他不过是年少气盛,等冷静下来便就知道是冲动行事了。

  而且就算是顾铭真有断袖之癖,那对他所说的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不过是年少的依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害了顾铭,到时候他定要同他解释清楚的!

  纯洁的小白花被自己养着养着养折了,沈幕说不出的心痛,心底是满满的自责,此刻就连看那少年一眼也觉得愧疚,因而便打算干脆一眼都不去看了。

  “吱呀——”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屋内的寂静被打破,沈幕看着疾步走进的咲晴,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主子,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稍后我们从后门走,咲夜会在门外接应我们!”

  咲晴并未发现两人的异样,快步走至沈幕身边便开始低声汇报。

  沈幕深知现在最为要紧的便是逃出戎部,所以此刻他也只能将顾铭的事情暂时搁下,看着眼前的咲晴,他冷静的吩咐道:“好,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出发吧!”

  “是!”咲晴闻言连忙应声道。

  ——

  乔装改扮一番,沈幕一行人自往后院而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实在他们意料之外。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太过顺利反而让沈幕愈发不安,待咲晴用迷针放倒后门最后的一个守卫时,这异端便来了,甚为凑巧。

  “巴特?”

  按住欲要上前的顾铭,沈幕冷眼盯着眼前之人,心中难免有些诧异,这人今日不是随着那人一起入宫了吗?

  “沈公子。”

  面色冷冽,巴特瞧着眼前之人抱拳恭敬行礼。

  沈幕见状不由得皱眉,心思斗转万分,他想赌上一赌,方才冷声道:“巴特,放我们离开!”

  而巴特闻言只摇了摇头,沈幕见状神经瞬间绷紧,然下一刻那人却又开了口。

  “沈公子不必担忧,我此行并非是来阻拦你们的!”

  巴特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牌和锦囊递了过去,低声道:“王子知道城门处守卫森严,不好出去,特意吩咐我将他的身份玉牌送来,如此你们便能畅通无阻。”

  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待玉牌香囊入手,沈幕任觉得不可置信,他抬眼瞧着眼前之人,眼底神色莫名,许久才缓缓道:“他为何帮我?”

  巴特闻言只摇头道:“王子所想,我无从得知。”

  明明欢喜,却亦然放手,巴特不懂,也不知。

  未得到答案的沈幕心间生了异样,而再抬头时眼中却又只剩了一片澄澈,他看着眼前之人淡然道:“替我向伊特尔道谢!”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府门,未有一丝的留恋。

  ——

  “王子,若是喜欢,你又何苦放他走呢?”

  待人走远,巴特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些不甘,他看着从树后走出的伊特尔,那表情分明是不舍,一时间又有些不解。

  “你不懂!”

  伊特尔低声喃喃道,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莫名的有些失落,此刻的他也不过只剩了一副躯壳,他自然也是不想放阿幕走的,可是前几日在议事殿外所听到的那些话让他忽的清醒,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棋子,是一艘孤舟,用完便被丢弃,有所威胁便被倾覆,自身难保,随时都会死去,这样的他又如何保护阿幕?

  还不如放他离开,烁朝天高海阔,任他自由,如此这般也好比待在他身边来的安全。

  如此一想,伊特尔忽的来了斗志,转而望向一旁的巴特道:“事情安排的如何?”

  闻言,巴特顿时眉头紧皱,脸上神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严肃道:“已安排妥当,将士们皆愿追随王子!只待王子一声令下,便可攻占王宫!”

  “很好!”

  闻言伊特尔只冷笑一声,数年坚持自那日便瞬间化为飞灰,他素来是记仇的,那些人既然对他不仁,便也就休怪他无义。

  不是都厌恶他是异类吗?既然改变不了,便由他来颠覆,他就是要在戎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日他便就是要造上一次反的!

  心中有了念头便愈发坚定,抬头望着被阴云遮挡的曜日,至于阿幕,他想两人终会有再见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你们等我,今天再肝一章,这是补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