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金屋藏娇[穿书]>第56章 检查

  停了几个时辰的雪, 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河面起了风,将不曾停泊的小船吹得摇摇晃晃。

  彤云密布, 天色暗沉, 周围的一切都昏昏暗暗。

  容见的口中的东西被取出,手脚也都被松开, 长久的禁锢过后, 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明野垂着眼, 他的目光从那些地方移开, 神情显得有几分寥落, 令容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容见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危险,他的心情似乎很差。

  容见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又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想靠得更近些,于是准备起身,船内太过狭窄, 明野也坐在他的身侧, 他撑着手臂, 却浑身发软, 又磕了好几下。

  一只手托住了容见的后脑勺。

  明野将容见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近乎无法自控的地步。

  似乎只是一点很小的意外,结果是好的。

  但明野不能允许容见身上发生任何意外。

  他的手落在容见的脸颊上,一点一点抚弄着他的眉眼、脸颊、嘴唇, 有时会过重, 让容见感觉到痛, 但却没有停下来,他却必须借助这样直接的感触确定容见的存在,收敛那些不受控制的想法。这样的事让他的心情稍有好转,但没有那么多,他用听起来很平淡的语调问:“殿下为什么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容见不能明白。

  他的脸完全这个人的手掌笼罩住了,似乎在这个人的掌控下,但容见没有反抗,他的眼睛很亮,仰头看着明野英俊的侧脸。

  明野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掌从他的脸上移开,却没有停下。

  过了一小会儿,明野的手从容见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冬日的衣服很厚,但最里面的内衬也还是薄的。

  容见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会这样,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他从未与任何一个人有这种程度上的接触。

  一层薄薄的绸缎似乎什么都阻隔不了,容见感觉明野的手指在自己赤.裸的皮肤上游走,从后腰开始,逐渐往上,动作不算重,但非常仔细地按下每一段脊骨。

  容见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明野的体温很低,手指很冷,似乎连容见烧起的体温都无法温暖,甚至从容见的角度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神情也是寡淡的。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带有情.色上的意味,却是一场强制检查,让容见在这个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坦露自我。

  容见很慢、很慢地眨着眼,他没有挣扎。

  明野确实在检查容见的身上是否有伤,每确定一处,他的情绪就能得到少许缓和,也在意这样的方式确定容见的存在,就像是恶龙会仔细检查自己的每一个珍宝——那些珍贵且不能失去的东西。

  沿着脊骨一直往上,明野的手最后停在后脖颈处,容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不是很能忍疼,昨天在达木雅面前装得像模像样,实际上娇气的要命,即使这是一场失去自我、不平等的对峙,但在明野面前,他无法伪装,也无法变得坚强。

  容见觉得这样沉默着的明野有些可怕,他的小动物本能是躲避危险,但是又会克制那样的本能,任由明野的动作,像是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河面上的乌篷船飘飘摇摇,顺着风走远了,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是每一道肋骨。

  容见很瘦,抚摸的时候,皮肉之下肋骨的形状很明显。在被达木雅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船篷边缘,是很新的伤痕。他本来是想要掩饰的,装作不痛,却被明野轻易地发现。

  明野的动作不算重,寻找着每一道肋骨上的伤痕。

  容见努力地想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他的演技太差,可以克制生理上的感觉,这样陌生的接触,总是会让他发出无法抑制的细微声音。

  顺着伤痕,明野的手指一路往上,想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去了。

  ……太、太危险了。

  容见还保有理智,知道秘密不能被戳穿,他艰难地想要制止明野加下来的动作,但对方的手却停在胸口下面的肋骨处。

  劫后余生,容见茫然失措地“啊”了一声。

  层层叠叠的纱裙之下,是容见绷紧的双腿,他的腿长而细瘦,形状却非常好看,不会让人觉得骨瘦如柴。

  但明野并没有看,人会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他表现得风度翩翩,有礼有节,如果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触碰容见的身体的话。

  明野似乎这在乎容见有没有受伤,这是最重要的。

  在这样日光消逝的白昼,一切又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彼此间几乎毫无距离的感知,模糊的事周围的一切。乌篷船还在摇晃,容见觉得不安稳,他放任明野想对自己做的一切,却唯独无法接受他的冷淡。

  容见握住了明野的另一只手,才觉得不会跌落下去。

  这场检查即将结束,在方才的每一次触碰到伤处时,容见都会不由地颤抖。

  明野圈着容见的左边脚踝,没有松开。

  “脖子、肋骨、后背、小腿、脚腕。”明野语调认真,一一细数,只是似乎听不出更多的感情,“我不过是一天没看着殿下,殿下怎么就伤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也没有很痛,明明被这个人救下,此时此刻,容见却感觉自己濒临崩溃,他说:“我很害怕,一直在等你。”

  徒劳的寻找比无希望的等待要更折磨人。

  容见很明白。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互相确定对方的存在,容见也知道眼前的明野不是他临死前的走马灯,白日梦。

  他能闻到明野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

  明野在道观的三清殿前停了一小会儿,看着那些人上香,香气浓郁,他的身上也沾了些香火的气味,只不过从风雪中行过,闻起来很冷。而现在他们身处于这个逼仄的地方,在道观处染上的冷香沾染上了容见,与他身上本有的甜润桂香融为一体,容见的身上浸透了明野的气息。

  他们靠得这么近,却还是不够,容见觉得不够,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是近。

  明野叹了口气,俯下.身,揽住容见细瘦的腰背,避开那些其实都不能算是受伤的地方,很轻地抱住了他。

  容见被人抱起,他的的脖颈垂在明野的臂弯间,眼前的世界似乎正在颠倒,他看到雪花飘飘渺渺,落入仿佛天空一般流淌的河水中。

  恍惚之间,容见觉得自己也像是降落在明野掌心中的一片很轻的雪。

  明野是冷的,他不会像别的雪花那样融化。

  明野抱着容见,他漫不经心地想,像容见这个娇气的小东西,是不是该关在笼子里,才能被妥帖安全地保护。

  一低头,又看到容见红着的眼眶,他说:“别哭。”

  容见缩在明野的怀里,小声说:“没有哭,本来有点害怕,你来了就不怕了。”

  明野问:“真的吗?”

  容见的眼睛很亮,就那么看着明野:“是冻的。”

  想要将容见囚禁起来似乎不难,但明野不会那么做。

  容见没有流泪,却依旧可以打动明野,他是让明野失控,又让他恢复理智的人。

  明野露出一个笑来,他似乎真的拿容见很无奈:“我该拿殿下怎么办呢?”

  不需要容见的回答,明野有自己的答案,虽然那不一定是容见所想要和满意的。

  容见并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哄好了明野,已经蒙混过关。即使明野以后会是大魔王,现在又不是,只是一个很善良、很好心的少年人。

  他是这么以为的。

  *

  上岸过后,河边停了马车,并没有别人,行在路上时,明野解释了一下是怎么找到容见的。

  达木雅的师父孔九州在北疆潜伏多年,暗中留下痕迹,明野才能顺着线索找来。并且出于保护孔九州的缘由,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人,只能装成费金亦和群臣以为的最好结果,达木雅看到这么大的追捕力度,将公主留在城中,独自逃跑了。

  其实这套说辞的漏洞很多,只是时间太短,明野没打算向容见解释一切,也很难解释。但容见如果真的要问,明野也不会隐瞒。

  但容见对明野有很盲目的信任,在他心中,明野无所不能,做到这么点事也很容易吧,而且也当着他的面杀了那几个人。

  此时已是公主失踪的第二日,上京城进来容易,出去很难,侍卫大多都在检查要出城的马车,没有怎么审查,低等守卫看到明野和容见都是大胤人的面貌,就放行通过了。

  马车一路驶向一条偏僻的小路,这里有一家明野选好的客栈。

  车停下的时候,容见知道该离开了,他望着一旁的明野,手搭在帘子上,言不由衷道:“那我下车了。”

  其实很不想和明野分开。

  他什么都没有说,明野却能觉察到他在想什么,温和道:“一回了宫,殿下就能看到臣了。”

  容见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向客栈走去。

  直到门槛前,容见停下脚步,不由回头望去。

  明野站在马车前,驻足看着自己。

  容见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他不再有什么顾忌,朝客栈内走了进去。

  此时还不到黄昏,客栈里却空荡荡的,没有客人。掌柜站在柜台后打瞌睡,容见走了过去,伸手敲了几下桌面。

  惊醒的掌柜问:“怎么了?差爷,咱们这才查过,都是老实本分的客人……”

  一抬起头,却发现立在面前是一个个头颇高,容貌极美的贵人。

  掌柜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他道:“本宫是长公主。”

  ——长公主?

  能在上京城里开铺子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些门路,这家客栈的房掌柜也不例外,他是听说宫里丢了长公主,但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一方面,他是觉得不可能如此凑巧,被贼人掳走的长公主这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另一方面又觉得眼前的人不像骗子,因为他的衣饰是自己从所未见的华贵。

  纠结犹豫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容见没在意他的反应,摘下手中的镯子,轻声细语道:“你出去找个锦衣卫,把这个交出去,他们就明白了。”

  他的神色认真,讲话间又很肯定,掌柜也顾不上疑虑了,将后头正在做杂事的小二喊了出来,给容见找了个上好的房间。也不能让这位长公主就这么在外头待着,然后自己捧着镯子,朝外面去了。

  明野看到掌柜出门,才驾车离开,去了另一条路上的铺子。

  处理好马车,明野推门而入,周照清和孔九州正相对而坐。

  周照清一听到脚步声,有些无奈道:“公子,这位孔大人可是什么都不说,我也没辙了。”

  孔九州也转过头,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谁,猝不及防下却看到明野的脸。

  他的神情难以置信,即使不知道明野的真实身份,但凡看过那日的比试,没有人能忘掉明野的脸。

  他哑声道:“竟然是你?你到底是谁!”

  明野没答,他走了过去,周照清站起身,为他让出位置。

  去往孔九州的旧宅后,一行人将那里翻了一遍,找不出什么痕迹。明野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亲自寻找的,最后看到装饰园景的灰褐色五色石,才忽然记起了什么。

  他的记性实在很好,在此之前,他只在北疆入宫后,偶尔见过一次这种石头。而宫中虽也用五色石装饰,但没有用过这个品貌的,形状和颜色都不算漂亮,须得拿进了才能发现是五色石。

  又找了懂行的一问,果不其然,这是孔九州家乡瀑布下特产的一种五色石,他们当地的文人借石咏志,而外面的人则很难欣赏。

  孔九州随身携带这种石头,不过往常是用于在宫中通知崔桂,而这一次却是用来记录达木雅逃亡的路线。

  他的石头不多,更要扔的隐蔽,时常怀疑不能被人找到,自己是在无用功。他没有料到,最后找来的不是崔桂,而是眼前这个人。

  孔九州怒不可遏:“你杀了他!本来,本来何至于此……”

  达木雅一死,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北疆羴然人的部落。本来达木雅也许会在部落中有更高的地位,他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与达木雅在发现孔九州有异变,甚至没有确凿证据时就会将他处死不同,孔九州却对达木雅抱有感情。

  孔九州才去北疆时,达木雅才七岁大,他不会说大胤话,却很谦逊地请教师父。孔九州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幼子,他才七八岁大就离开人世,也会用那样憧憬的目光看着自己。达木雅也一样有读书作诗的天赋,虽然他被大胤人认定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之辈。

  然而随着达木雅长大,他逐渐褪去儿童的幼稚与天真,他会刻意俘虏大胤人,满足好奇心后将他们的眼珠子挖下,凌迟处死,只不过为了证明他虽然学习大胤的东西,一颗心永远属于草原。

  孔九州时常会感到无法消解的痛苦,持续受到折磨。他偶尔也会产生离开的冲动,即使待了再长时间,他在羴然人中还是格格不入,达木雅却不可能放过他。这也让他认清,达木雅终究不是他的儿子。

  而现在他死了。

  孔九州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愤怒什么,他只能对着眼前的人发泄怒火。

  明野坐在孔九州对面,他心里很明白,达木雅不算什么,只是不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间。

  但人已经死了,明野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他说:“我杀了他,自然会弥补他死了带来的后果。”

  又道:“孔先生待在北疆多年,想必知晓很多事,可否将这些将这些交给在下。”

  孔九州道:“难道你承诺了,我就一定要信?”

  孔九州的消息救了容见,明野感谢他。但他多年来在北疆了解的事,明野是想知道,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明野平静道:“你可以不信。”

  他今天没有很多耐心,谈话间一直想到容见,他不能放心,于是站起身道:“孔先生可以想想以后要去什么地方。”

  *

  在等待锦衣卫赶来的时间里,容见觉得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忽然响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是外面的风,没有理会,没料到又有规律的敲了三下,容见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却还是推开了窗。

  明野翻身而入。

  容见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不让明野来的意思,其实很想要这个人陪着,但却怕被即将来到的锦衣卫发现,明野会遇到危险。

  明野合上了窗,外面的天色将暗,昨天的这个时候,容见被北疆人掳走。

  他说:“没有关系的。不会被人发现。”

  容见“哦”了一下,他本能地将手搭在明野的胳膊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也想了很多,在漫长的、平静的沉默中,他终于说:“那天的事,对不起。”

  他顿了顿,微微蹙着眉,没头没尾地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他那么弱小,轻易就被人掳走,说这句话时却充满了对明野的保护。理智上是知道如果明野在暗处看着,肯定会万无一失,明野真的很厉害。感情上却觉得明野才不过十八岁,已太过惹眼,怕改变他日后的命运,也怕他会因此受伤,所以没有和明野说一个字。

  容见只是想要保护这个人,即使受到伤害,即使有万一的概率,他也要保护十八岁的明野。

  全世界只有容见那么固执,那么盲目,觉得明野应当被保护。

  明野想到那支从容见鬓角跌落后碎掉的花钿,幸好容见没有碎裂,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掉的事。

  容见却好像不在意那些,他将这件事定义为意外,即使受了很多伤,遇到危险,也迅速放下,现在对明野露出那种很天真的神情。

  他点了下头,左手很自然地拂过容见的后颈,那里的皮肤如白瓷一般细腻,现在却多了一道很明显的痕迹。

  明野看着那里,他的心很软,声音有些低:“我知道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涩了,但没完全涩,主要是以明哥的性格(。

  以后会有个窗台涩涩,在见见最喜欢待得那个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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