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淳彦被方青的话惊到。
一阵揪心痛意袭来, 他呼吸一滞，往后退了一步。
“你……”
他眼角逐渐泛红：“所以在你眼里，我们一直是普通朋友？”
方青：？
“不然呢？”
陆淳彦心上又被一拳。
他咬了咬牙：“所以……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好, 都是……普通朋友？”
方青：？
“不是普通朋友……还能是什么？？？”
陆淳彦：“……”
他忽然有种天塌下来的绝望。他以为, 他原本以为, 至少, 自己在方青心里，会有不一样的地位……
他忽然问：“在你心里，有没有过哪怕一瞬间，会觉得我们……有另一种可能？”
方青：？？？？
“不是, 学长, 你男的，我男的，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能有什么可能？？？”
陆淳彦：“……”
深吸一口气, 垂在身侧的手, 颤抖。
这时方青感觉自己说得够多了，也够不客气了。学长平时的确对他挺好的不错啦, 所以为了不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他就又添了一句：“总之放心吧学长,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看现在很火的末世帖子了吧？既然发现真的有丧尸, 大概证明帖子说的是真的，学长你回去好好囤东西，好好保护自己，我们有机会再见。”
他说着，感觉说清楚了, 转身就想走。
陆淳彦却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抓住他的手。
“等等，方青，你从古坊跑到这里，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帖子吧？”
方青没明白，回头问，“什么意思？”
“你是因为觉得末世要来了，所以……找个厉害的人保护自己？”
方青怔住，怎么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话也怪怪的？
不过想想自己当初过来的原因，他也坦率，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答得十分干脆：“是啊。”
陆淳彦手又一颤。
猛然松开方青的手。
“真没想到。”
“嗯？”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
“我原来以为，你天真纯洁，人也正直，却没想到原来为了保命……”他侧眸看了一眼车子隐去半个身子的江叙言：“原来你也会做这种事。”
方青：？？？？
“我做什么了啊？！”
陆淳彦呵了一声，一脸的低落和嘲笑：“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所以你是因为我不够强，所以才不愿意第一时间求助，而是去找这种来路不明的黑老大？”
一而再再而三说江叙言是个黑老大，方青生气了。一把揪住陆淳彦衣领，表情竟是陆淳彦从来没见过的阴沉和冷：“你说够了没有？”
“你要我再说几次，他不是什么黑老大？”
“还有刚才，你是不是想说我找他包yang我？人家有钱有权有颜有实力，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包养人的人吗？他需要吗？你见过这么强还这么好看的男人出来包养人吗？人家想找床伴想找老婆想找男朋友或女朋友，需要用钱和身份砸吗？人家靠脸不就够招蜂引蝶要什么有什么了吗？人家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找个对象吗？！”
他说得有点气，揪陆淳彦的手又收紧了一点，青筋爆出，脸色焦黑。
“我不知道学长你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这一次，最后一次重申一次，我不想再听到你说江老板半句不是。”
“江老板这么强的人，还会细心用心对待他的一切下属。”
“这么强的一个人，就是我这种跟他不熟的陌生人滚下山，他也会奋不顾身来救。”
“就我这种没给他钱没给他任何资源，甚至还没给他睡过的人，他都仔仔细细保护着。这种人，你不配污蔑，你也不可以再污蔑！”
他说着，坐在车里把话全数听进去的楚宁忽然回头，对车后座安静的男人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一激动起来说话就奇奇怪怪的？”
江叙言坐在后面，手上把玩着一把木仓，准备随时见势不对就动手。
闻言，他低着头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听得他声音低低地“呵”了声，语气略轻快。
习惯了。
楚宁又听方青对着学长吧嗒吧嗒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他总结：“所以江老板不是什么坏人，你不许再说他。”
“如果你非要觉得是我想要找他包，那……”他沉默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放心人家不愿意，你诋毁我可以，他不行。从今天起，我觉得学长和我不必再联系了，今天的事情，很感谢你，也谢谢为了我专程赶过来。待会你回去的机票，我给你订，你送我的匕首，我还你，其他的事情，我觉得我也没欠学长什么了，从今往后，我们不用再联系。”
他说了两次“不用再联系”，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说罢就放了手，退后两步，拉开泾渭分明的距离。
陆淳彦第一次看到话这么多、这么密，情绪还这么激动的方青。
方青平时总是情绪淡淡的，哪怕说话做事很细心、很温柔，很软萌，但能感觉到他对什么事都不是太上心，起码没有什么真能刺激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陆淳彦本来想着，要亲手把他的心捂热的。
他不信真有什么天生冷淡的人，他认为自己一定有办法，在他的人生里面照进一道光，做一个让他惦记让他爱的人。
没想到，他自己还没做到，这个人已经走了。
对一个认识没多久，甚至来路也不明的人，掏心掏肺，为人欢喜为人忧，甚至还为他激动为他怒。
陆淳彦握紧拳头，喉间一阵铁腥味道。
就在这时，警车来了，紧密的鸣笛声传来，打破现场的沉寂。
陆淳彦一怔，心说警察怎么来了？
他其实根本没报警，因为那两个保镖一样的男人全程盯着不让他动。一听见警笛，再看看方青后面那辆深黑神秘的大车，陆淳彦哪怕现在有点恨，也不想连累了方青。
他猛然拉起方青的手就要走：“快走，警察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方青用力挣脱：“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陆淳彦：“你是傻子么？那样的人和警察碰上，还能有好果子吃？其实我没有报警，我不知道是谁，但无论如何，你先跟我走，等事情搞定之后我们再谈行不行？”
方青真是服气了，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当然知道你没报警，没有江老板的命令，他家保镖怎么会让你报警？是我们报的警。”
陆淳彦：“什么？”
方青：“所以我说江老板不是什么混黑的，他跟警方有合作，干净得很。刚刚也是为民服务去了，不是搞什么非法行动，所以要走你走吧，我要回去了。”
说着，他转身往车上走。
这时为首的SUV大警车飞驰而来，看到江叙言的车，一个急刹停下来。
很快吴延东下了车，关门的时候，看着江叙言的车子，那张凶悍的脸哦，真是又沉又黑，又无可奈何。
他走过去。
陆淳彦一看：“东副？”
吴延东这才发现他，脚步一顿：“咦？淳彦，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熟人，陆淳彦很是开心，快步走过去：“我来找个人。”
“你认识江叙言？？？”
“江——哦，不，不认识，我找另一个人。东副来这里是？——那些人犯什么事了吗？”
“犯事？”吴延东哼了一声，心想我还想他们真真犯点事呢，这样好掌控。
他摇摇头，也没再细问什么，直接走到江叙言车子边，看到驾驶座是楚宁，他走到后面的位置，敲敲紧闭的黑漆漆的窗口。
“在吧？下来谈谈。”
车窗降下一小半，江叙言的声音传出来：“谈什么？那边的事，手下和你谈。”
吴延东叹了一口气：“不是那个事，其他的，更严重的。”
“什么？”
“哎呀。”吴延东要被他气死：“你怎么架子就这么大？嗯？要老子堂堂副局站你车边跟你说话就算了，你特么车窗也不开一开，人脸也不露了，玩了跟你说个事，你特么还要问三问四？！——我会吃了你？！”
吴延东气得跳脚，连自己副局的身份也不顾，形象也懒得要了。
江叙言在车里低呵了一声，终于满意地打开了车门，往里面挪了一点，静静等着吴延东上车。
吴延东：“……”
操！
“还要我跟你走？！”
“爱走不走。”
“……”
吴延东麻利上车了，方青见状，就很自觉地绕到车前，上了楚宁旁边的副驾驶座。
楚宁一看：啥意思？吵完了？这就没戏看了？！
东副，你个不长眼的！
她看到站在侧面的陆淳彦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们的车子，又不由心生怜悯，于是探头出去，对陆淳彦道：“喂，小哥，没什么事，我们就走啦。”
见陆淳彦看过来的眼神之中依旧带着茫然，楚宁没忍住笑了声，摇摇头：“我让我们家保镖把你送回去吧，你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没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当我们替小方青给你赔罪了。”
“至于江老板的事呢，你放心，我们真干净。你要觉得不行，你不是做媒体的嘛？官还挺大？那你去查好了，最后再查查我们老板和东副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交易，毕竟东副要跟我们走呢。你要查到不得了的内幕，你搞不好能升官发财哦，哈哈哈哈！”
她说罢，极其潇洒地撩起额前长发别在脑后，一脚油门踩到底，把吴延东带走。
那边警队的车子自动让路，也没人敢拦。
陆淳彦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什么，他感觉人生的信念似乎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