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流不息，堵得厉害，路清淼等得有些躁，连手机都没有玩，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
他觉得这急切来得莫名，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兄长骂的缘故。
到底是哪路神佛非见不可啊？
路清淼突然想起一件严峻的事：嚷了这么久的相亲，连对方的名字身份都不知道。
大哥该不会是唬人吧？
去到之后直接让自己对着一只布偶熊吃饭的那种。
可他哪有那么恶趣味。
路清淼在来之前曾经撺掇沈洲越在看着时间差不多之后，可以打电话来叫回自己，但人家拒不合作。
气得都想把他赶出家门了。
但路清淼仔细想想之后还是不敢，怕把人整哭，毕竟总觉得他从内到外都挺脆弱的。
分神好久，这车还是一动不动，路清淼向车窗遥望出去，视线的最尽头就是餐厅所在的大厦，都看到它了，怎么还要绕那么大一个弯。
原定时间是八点半，然而到九点时这张餐桌还是只坐了一个人。
酒瓶已经空了一半，沈洲越干脆让人撤下，毕竟就是特意点来自己喝的。
以路清淼百般抵触的态度，会准时到才是不正常。
但以路清和的威严相压，他一定会来。
那就当是在堵车。
九点十分。
沈洲越在凝视着窗外，看着对面的办公大厦的四间室子灭了灯。
九点二十分。
对面大厦没有新关的灯，似乎都还在加班。
江里多了一条游船，外壁的灯很漂亮。
九点二十五分。
船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江面暗了些。
玻璃上面倒影出，有四个人经过这张桌子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
九点三十五分。
餐厅明显变得空旷起来，因为客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连对面办公室的灯也多关了好几盏。
九点四十五分。
餐厅似乎快要打烊了，路清淼即使赶到也吃不了饭。
沈洲越在九点五十的时候付完账，接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心里盘算着现在回家的话，冰箱里的东西应该还能够支撑晚饭。
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离开的时候连几位服务员都不禁将目光扎着他，眼神里尽是八卦，好奇是谁这么能鸽，但这人似乎不生气，表情平静无澜。
沈洲越面上是冷静，然而细看的话，不难察觉到他的眼底深处藏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情绪。
既然路清淼不喜欢这种婉转的方法，那就来直接的，回家后直接把人关房间里，有什么说什么，可以做什么就做什么。
出到门口的一瞬间，沈洲越蓦然滞在原地。
四眼相对的时候，还是路清淼最先反应过来，他眼睛红了红，瞬移一般飞快地跑到沈洲越身边，并迅速地抱着他：“还是看见你最靠谱。”
“出什么事了？”沈洲越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小心流露出的一丝哭腔。
“我差点出车祸了，但不是我的锅，虽然我知道堵车之后是要迟到的，但真的没有乱来，我......”
沈洲越有那么一瞬发麻得厉害，强抑着慌乱：“慢慢说，在我这里，你不会被追究责任。”
路清淼抬眸看他：“不堵的时候，那些车都开得很快，所以马路上挺空的，斜前方那辆车，明明都要转道过我这边了，他还不加速，傻了一样减速，我差点就要撞上去好吗，我拼命打方向盘，最后是没撞上去，但横着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吓死我了。”
“有伤着吗？”沈洲越皱起眉，右手从他腰上移开，然后捧住他的后脑勺，让人仰起头，“我看看。”
“我没事，但我觉得我的车有事，一想到这个就怪想哭的。”路清淼眨着湿润的眼睛。
原来哭了是为这事啊，沈洲越顿了顿，“修不好，就再买一辆。”
路清淼：“这是限量版。”
“限量版又不是限一，有什么找不到的？”
“那这件事好说，先说别的，你为什么在这啊？”
沈洲越拿出了小票。
路清淼瞪目，片刻后更觉感动：“你是特意来看我有没有被相亲对象欺负的吧？肯定就坐在附近，对了，那人走了吧？他是谁？”
“我是特意来的，特意来跟你相亲的。”
路清淼不当一回事：“你就使劲蒙我吧，怎么可能是你？”
“那你觉得清和还能把谁推来给你？”
路清淼滞住了，目光无措地从沈洲越的脸上移开。
“看着我。”
“哦。”
路清淼应了一句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想把人拉走：“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然而拉不动——
沈洲越：“不要先回去，就在这里说，因为只有走了，就会发生各种意外打断我说话。”
路清淼怔了怔，心知自己是拗不过他的，一向都拗不过，“好吧，我听你说。”
“我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那就索性过渡成同居的恋人，而不是室友。”
“你也，太，直接了吧？”
沈洲越：“因为绕弯子你听不懂，或者假装听不懂。”
“你什么时候跟我绕弯子了？”
“你看，含蓄的没用，还是要来直接的。”
路清淼迟疑道：“还真是你和我大哥联合起来做局，吓死我了，原来就是为着把我骗过来，咱俩不是日日见吗？”
“披着朋友和室友的皮说真话，你会当我在开玩笑，不是吗？”
“我......”
沈洲越：“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可是你不像。”
路清淼不打算说违心话，一句“我喜欢啊”正要脱口而出，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只听见沈洲越幽幽地叹了口气：“哪怕不出去也是有意外的。”
“停电了，”路清淼喃喃道，紧接着打开手机电筒，然后将手机递给沈洲越，“你拿着。”
沈洲越一手拿过手机，一手攥着他：“走楼梯。”
“这里几楼来着？”
“九楼。”
“这么远啊？”
沈洲越：“你还想直接跳下去？”
“这么黑，走平地都不安心，何况下楼梯。”
“忍忍。”
路清淼：“不许讲鬼故事。”
“那你答我的问题。”
“等我见到光先，我现在害怕。”路清淼挣脱开他的钳制，自己的手寻了个位置，抱紧沈洲越的手臂。
“有这么怕吗？”
“你不是也害怕吗？每次都跟我一起害怕的。”
沈洲越：“想你关心我。”
“你不对劲。”
“那我换种说法，”沈洲越总是比路清淼先一步踏下台阶，“现在我如果跟着你害怕，十二点都走不出去。”
“不要十二点不要十二点。”
沈洲越：“跟我说话，听到声音就不害怕了。”
“刚才只有你在说话吗？你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吗？
沈洲越：“楼里面还有其他人，小心，这一步踩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阶”
“噢，轮到我问你了啊，你和我住一起，应该发现我缺点无数才对啊？”
“不打你主意，谁要拎着行李箱直接上门投靠，一点脸面都没有。”
路清淼终于笑了：“哟，你还想着脸面啊。”
“要脸就追不了人，像那些无数追求你失败的人一样。”
“......你还真是敞开来说话啊。”
沈洲越：“这样比之前舒服，我一开始就是冲着和你谈恋爱来的，结果绕了这么久都没回到正道。”
路侧首看沈洲越，借着微微白光把他的侧颜看得很是清晰，他往时最喜欢看这张脸，本来刚刚有一瞬的冲动是要亲上去的，但想着黑漆漆的，停在这里不太合适，加之今晚相亲的事对自己的冲击力略微大了些，一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沈洲越见他沉默，说：“不想回我的话，那我们就停下来，我等你回。”
“我说我说，那为什么非要相亲啊？害我这几天茶饭不思。”
“相亲的含义是，在双方亲友认可的前提下，进行见面交往，然后建立恋人关系，不好吗？是你说的啊，知根知底。”
路清淼干笑一声：“我大哥倒是把我开玩笑的话记得一清二楚了，然后你把他给你讲的话记得更清楚。”
“以表诚意。”
路清淼突然想起另一件正经事：“你吃晚饭没有？都没有吧？”
“回家可以吃，别撇开话题，今晚我是一定要跟你聊点不世俗的。”
路清淼：“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霸道呢？”
“我不也有听你话的时候？”
“这个以后说，我还是过不去这个问题，就你和我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都不该想到相亲这一茬吧？”
沈洲越：“好像是许知禾的主意。”
“我哥听了？”
“很多事情，你哥都会顺着许知禾，你不知道而已。”
路清淼：“你怎么不顺着我啊？”
“嗯？”沈洲越的语气里染出微微笑意。
“......我人一乱也就乱说话。”
“为什么乱啊？”
路清淼：“我一直以为是我善良，没想到你被我收留，完全是因为你想泡我。”
*
作者有话要说：
28号零点，十二点，十八点各一章，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