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好了，你先睡吧。］路清淼发完信息后就熄掉屏幕，转而对一旁等着的李长柏匆匆地说：“今天的问题暂时就这些，话说你不用太着急的，完成度很高了。”
李长柏笑笑：“谢谢路老师，我知道了。”
路清淼见沈洲越久久都没有回，以为是生气了，所以心情蔫了些，对李长柏的道谢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李长柏会观色：“路老师你是不是想回家啊？有开车吗？没有的话我让身边的人送你。”
路清淼抬眸看向李长柏身后，有人正在往这边走来，而且目光正好扎在自己身上，他示意李长柏：“我自己能回去，不过你帮帮忙，在我出去的这段路上，别再让人拦住我了。”
李长柏比了个ＯＫ的手势，转身迎向想缠住路清淼的人：“好巧啊你也在。”
趁那人分不开身，路清淼终于顺遂地出了后台。
今晚的节目已经结束大半个小时了，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余的一些还留在现场和演员拍照中。
路清淼戴上墨镜，循着两排座位之间的的楼梯边边走上去。
不过是低头看手机一小会，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撞开，好在有座位顶住。
“别碍路，自己回后台呆着。”搬道具的人见路清淼外形不错，以为是个演员，但又见他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跟着助理经纪人什么的，便以为是个小糊咖，说起话来是一点都不客气。
“老李，别管他了，赶紧搬，待会那些大主就要从后台里出来了，别碍着他们。”
路清淼以前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很少有被这样对待的时候，这会气已经不打一处来了，然而想到沈洲越还在家里等着的时候，只啧了一声，懒得花时间计较。
走出剧院的时候，路清淼脸上的苦闷神色一瞬间褪下去，换上笑容。
“沈洲越！”
如果不是头昏眼花的话，靠在路灯下的的确是沈洲越，面容有些模糊，但他的影子被灯光拖得很清晰。
沈洲越慢慢抬起眸来，注视着一路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过来的路清淼。
“你怎么还自己来了啊？多麻烦，我现在可以回去了，走吧。”
沈洲越伸出手，把他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摘下来：“戴着看不清路。”
不摘还好，一摘下来，路清淼红津津的眼睛就露了出来。
沈洲越微怔一下，蹙眉道：“过敏了吗？还是受气了？”
“受气了。”路清淼稍稍低头，前额在沈洲越的肩膀上碰一下，又迅速离开。
“揍了吗？”
“影响不好，”路清淼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是很大的事，就是我矫情，之前把我吹到天上去，怎么戴了墨镜就认不得我了呢？”
“他们眼神不好，那以后不来了。”
路清淼：“这里的舞台剧还是挺好看的。”
沈洲越：“......”
路清淼问：“我有车，你想现在回家还是继续在外面呆一会？”
“你都问出来了，那我们在外面待着。”
轮到路清淼靠在路灯上了：“去哪里呢？让我想想。”
沈洲越倒也不催他，安静地站着等答案。
旁边陆续有人一边聊天一边经过，有的会特意停下来瞄两眼，再偷拍一张再走，有的会一直聊，声音并不算小。
“你最喜欢哪个角色啊？”
“就李长柏演的那个杀手。”
“你是不是没看过路清淼演的？我觉得他演得比李长柏要好。”
“真的？”
“网上有视频，你看看。”
......
看来路清淼想地点的时候也不专心，听着就笑了出来。
见他愁眉展，沈洲越才开口：“想好了吗？”
路清淼仍是笑：“想回家。”
“走吧，回去睡觉。”
“你又困了？”
“很早前就困了。”
路清淼伸出手来扯住沈洲越身前的带子：“今天还打领带了，真好看，不过这条好眼熟啊。”
沈洲越：“你的。”
“......”
“你开车还是我开车？”沈洲越问。
“说实话我有一点累，为了咱俩的生命安全，我建议你来。”
“好。”
“我得给秦安打个电话，”路清淼在车上时就开始摆弄手机，“我可能要提前上任了，抓紧时间套经验。”
沈洲越：“他靠谱吗？”
路清淼：“人不靠谱，能力还是可靠的。嘘——”
“喂，是我秦安，怎么了？”
不难听出来秦安那边很吵，有鼓声有碰杯声，路清淼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一些：“在酒吧？”
秦安：“是，你也要来吗？”
路清淼：“来不来是后话，先问你，这两天有空吗？”
秦安：“明天可以......欸欸欸小禾别掐我。”
“小禾......”路清淼捕捉到这个名字，“许知禾也在？你把他带去了。”
秦安：“本来是没打算带来的，但他习惯跟着我，放心，只是喝醉了，没出什么事。”
路清淼一脸的半信半疑：“秦安，你真的确定吗？小禾可没有你经验丰富，万一他等会上洗手间的时候被人拐了怎么办？”
秦安那边沉默片瞬，“有道理，要不我打电话让人来接走......欸，小禾别咬我手。”
路清淼挂电话的时候重重叹了一口气。
“秦安怎么气你了？”沈洲越问。
路清淼：“先不回家了，继续开，我去酒吧接个人。”
“......秦安这么大个人，也要接吗？”
路清淼：“我才不管秦安，我要去接许知禾，你还记得跟在秦安身边的那个......”
沈洲越接上：“秦安雇用的童工，我记得。”
“告诉你一个冷知识，许知禾不仅成年了他还大学毕业了。”
“好冷。”
“......”
路清淼下车的时候，沈洲越随手递来墨镜：“戴上。”
“你不是戴着看不清路吗？”
沈洲越：“把脸遮住，才能好进去好出来。”
路清淼慢条斯理地戴上墨镜，特意摆了个款：“你挺会夸人的。”
沈洲越：“许知禾还在。”
路清淼立即转身进去，口上念叨：“对对对，有人要我接。”
秦安一行人大约七八个，都在卡座里，见到路清淼时，本来已经喝沉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呜呼，这不是小影帝吗？”
“影帝坐。”
“我不坐了，”路清淼摆摆手，“来接个人就走......我去，咋还拉人啊。”
路清淼就知道秦安没那么轻易放人，所以自己被拖着坐下来的时候，第一句就是：“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秦安还算清醒，问：“车钥匙呢？”
路清淼滞住了，那东西在沈洲越手里。
秦安笑了一声：“那是谁开车啊？”
“我管你那么多，”路清淼向许知禾招手，“小禾过来。”
许知禾明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但听到路清淼的声音时，还是下意识地摸着过来：“淼哥。”
接到许知禾的时候，路清淼发觉他整个人已经软掉的时候：“这是喝了多少？”
秦安似乎怕他生气，立刻分辨：“真不怪我，他喝了两杯就这样了，我知道他不能喝酒，但不知道他一点都不能喝。”
路清淼：“把他家地址发给我，我现在送他回家。”
他说完就想起身，不料被卡座上某个醉鬼扯住。
“影帝，喝两杯再走呗，赏个脸。”
路清淼干脆地回拒：“我不喝还能拎许知禾走，喝了的话俩都得明天走。”
“不就是开间房睡吗？多大事啊？”
“很大事，他是要回家的。”
另一把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卡座上的所有人都往路清淼身后看过去。
“这是......？”有人怔了。
路清淼：“我室友。”
这个介绍一出来，沈洲越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倒是座上的那几位眼神各异。
许知禾突然小小声地说：“淼哥，头好晕。”
路清淼：“那先坐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再走，”他转而对沈洲越说，“你去车上等等我。”
“在这等。”沈洲越坐到他身边。
“淼，真的不喝？”秦安举杯。
路清淼想了想，说：“喝酒可以，但我要最贵的。”
秦安嘴角上扬道：“好像酒吧老板在，他调酒很厉害，但不轻易给人调，给钱也不愿调。”
路清淼：“要是有你所说的这一杯，我就喝。”
秦安抬头张望，在看到酒吧老板似乎正在向这边的卡座走过来时，眼睛亮了亮：“路清淼，你等着。”
酒吧老板的目的地正是秦安这个卡座。
然而就算人停下来了，秦安也没机会开口——
酒吧老板只同沈洲越说话：“沈公子，好久没来过，你要喝一杯吗”
这样的架势，旁人一看就知道沈洲越是常客，都有些懵，毕竟看不出来这人原来爱泡吧。
路清淼有点懵，看向沈洲越的时候发觉他怔住了。
沈洲越更懵，他已经想不起了，想不起这些旧事了，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人家记得门清。
结果还是路清淼打破这凝固的气氛，对酒吧老板说：“他得送我回去，不喝酒。”
酒吧老板很意外：“哦，好，那沈公子下次再来。”
沈洲越颔首一下，转向路清淼：“你下次想喝酒的话我们再来。”
路清淼懵懵地点头，怔滞片刻后，提起许知禾就走。
一下子走掉三个后，场子自觉地再次沉寂下来。
直至有人挑起话锋：“秦安，他俩什么关系啊？”
“还室友，是同居吧？”
“我还以为热搜上的那些东西都是炒作呢。”
......
沈洲越一直隔着许知禾向路清淼投去目光，结果没两次就被人逮住：“沈洲越，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开车吧。”这是他想了好一会才得出的借口。
刚把许知禾搁到后座上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冷不丁地响起来。
路清淼下意识地去对上沈洲越的眼睛：“我们是应该接，还是不应该？”
沈洲越在副驾驶座往后侧首：“看备注。”
“大、可、爱。”路清淼一字一字地慢慢念出。
沈洲越：“他有兄弟姐妹吗？”
“秦安跟我说过，他家和许家，都是独生的。”
沈洲越：“那就是他的恋人。”
“什么？”路清淼一惊，手机险些滑下去，他缓了缓，“他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洲越在黑暗中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他谈恋爱，你为什么要知道？又不是和你谈。”
“白菜被拱了啊。”路清淼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面孔。
“你再惋惜下去，那边打电话的人会很急的。”
“那我......”路清淼按了电话转信息键，“就说‘我在朋友家，不方便接电话’。”
手机后来果然就不响了。
“有点晚了，不如直接把人送回我家吧。”路清淼坐上驾驶座时说。
“你喜欢。”
开车的时候觉得太静，路清淼就随口说一句：“看不出来啊，你以前夜生活挺丰富的，我还以为你到点了就睡。”
“不清楚，好像很久没去了。”
“夜生活！”
后座突然传来许知禾的声音，迷糊归迷糊，音量不小。
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沈洲越咳了一声：“今晚星星很多。”
路清淼：“那明天天气好着呢，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沈：“就我和你吗？”
路：“我和你，也可以。”
许知禾：“我和你！”
沈洲越回头：“许知禾，乖，别说话，嘴巴闭上。”
结果许知禾后来还真乖乖地一声不吭，使得路清淼后来去搬他的时候下意识地探了探他的鼻息，还被沈洲越笑。
挪进门口尚好，但要挪上楼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索性就将人暂搁在沙发上。
完事后，路清淼就瘫在另一张小沙发上，望着钢琴的一角出神。
“牛奶可以解酒是真的吗？”沈洲越问。
路清淼：“你可以试试，反正喝了也没事。”
沈洲越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路清淼在弹钢琴。
姿态很好看......只是，实在难听了点。
算了，是很难听。
沈洲越低头看了看杯中的牛奶，有点想闷头一饮而尽的冲动。
然而路清淼打断了他的想法：“这手它就是不听脑子的啊。”
沈洲越：“不难听。”
路清淼：“可你的表情很痛苦。”
“职业反射。”
“真会哄人，”路清淼过来接走牛奶，然后去拍许知禾，“乖孩子，起来喝东西。”
许知禾终于开口了，但明显不清醒：“刚才谁在弹琴啊？”
路清淼：“我。”
许知禾：“好难听。”
路清淼抬头看向沈洲越，平静地说：“把他扔出去犯法吗？”
沈洲越表示无知：“你可以去问的哥哥路律师。”
“那被扔出去的就是我，”路清淼揪住许知禾的领子，扯了扯，“起来喝酒啦。”
“欸。”
人还真起来了。
许知禾坐起来喝完奶后发觉气氛有点静寂，于是想着开口活跃下气氛：“刚才是不是有人弹琴啊？”
路清淼和沈洲越对视一眼，路才说：“是你偶像在弹。”
许知禾下意识地说：“好听。”
然而他不明白，怎么路清淼和沈洲越就开始笑了呢？
搞不懂。
笑了好一会，路清淼才想起正事，说：“小禾，刚才有人打电话给你，去回一个。”
许知禾立即按亮屏幕，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话都说不连续：“我......
我去接个电话。”
“上楼吧，我们不偷听，”路清淼喊一声后，转头对沈洲越说，“为什么这么慌张？”
“因为和别人出去喝酒而不接恋人的电话，难道不算严重事故吗？想明白了吗？”
路清淼无辜地说：“我又没出过这样的事故，明白也没用啊。”
沈洲越一边上楼一边回：“提前警醒。”
洗完澡后，路清淼一个个地查看客房，总算在一个角落寻到许知禾。
许知禾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头发还湿哒哒的：“淼哥，不睡觉吗？”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电话那头的人追杀。”
许知禾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个歉就好。”
“谈恋爱归谈恋爱，可别太委屈自己啊，道完歉如果他还敢骂你，就凶回去。”
“他不骂人。”
“那是谁啊？”
许知禾话锋一转，向他招手：“淼哥，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路清淼眼神亮了亮：“有好东西看？”
“你过来就知道了。”
是一部片子，封面上是缪斯二字，仔细看看，名字是浮在封面剪影上，这剪影一眼扫过去还有点熟悉。
路清淼问：“什么来的。”
“纪录片，”许知禾抬头笑，“我偶像的纪录片。”
路清淼惊讶道：“你偶像还有纪录片呢，我都不知道，不过，说起来我很少在网上搜他，毕竟人就抬头可见呢。”
许知禾幽怨地望他一眼：“我以前想见他，都得买票去演奏会的，像上次剧院庆典那样，他压轴出场十分钟，我可是要从头坐下来的，哪像淼哥你啊，跟他关系那么好。”
路清淼坐到床上：“那明天让他练琴，你顺便可以听，还是近距离呢。”
许知禾撑着腮说：“我倒是想听，不过我更想知道他现在弹琴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啊？”
路清淼怔了怔，指尖在床单上转圈：“我没问过，也没仔细想过，感觉......不太好受？”
“那你还要看纪录片吗？”
“看啊，”路清淼利索地下床，“我把笔记本搬过来。”
路清淼回来时，顺手带上门，做出“嘘”的手势：“我们自己悄悄看。”
“好。”
“这视频播放量很高啊。”路清淼滑动鼠标看了一眼数据。
许知禾看着屏幕的时候，自动变成星星眼：“我偶像啊，十八岁就成名了，然后一路获奖，听说在国外的时候，那音乐学院是卧虎藏龙，可偏偏让他入学没多久就混成首席，厉害吧？”
路清淼托着下巴，迟疑道：“好像我都不知道这些，我就知道他很厉害而已。”
“你之前忙啊，你的履历不也是挂在天天被人搜吗？哪有空去搜别人的，我按开始了啊。”
路清淼边看边问：“这纪录片什么时候拍的？”
“就一年前，我记得这里是录完他获得国际奖的时候，就播出来了。”
钢琴赛和路清淼看的其他竞技赛不一样，前者倾向于沉静，但不知不觉地就让人心血澎湃。
沉静地燃起来。
路清淼问：“小禾，这场你有去看吗？”
“我想看到甚至都梦见了，可是那一场的观众席是抢手到不是能用钱买来的了。”
除了比赛和演奏会，更多的画面是记录他为公开演奏而做的准备。
可以说是肆意又随意。
真特么的迷人啊。
路清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隐约听到旁边的许知禾咯咯地笑。
“淼哥，看出来你是第一次看这纪录片了，因为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你这表情。”
“那我就顺便得瑟，这么厉害的人，现在是我室友。”
“谁不想跟沈洲越当室友呢？”
路清淼揶揄他：“你也想被我收留？”
许知禾连忙摇头：“留不得留不得。”
关好的门被敲了敲：“我要进来了。”
路清淼和许知禾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结果是大眼瞪小眼，谁都说不出话来。
明明看的东西挺正常，可路清淼就是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啪嗒一下合上笔记本。
沈洲越的目光慢慢扫过床上的两个人，淡声问：“你们在什么？”
路清淼旋出一个笑容：“搁这开茶话会呢，你要一起吗？”
沈洲越垂眸：“可我更想知道你们在看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路清淼：“人许知禾的小秘密，不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