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大家啊,我这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但也听得出来沈大师是有两把刷子的。“经纪人说。
“哪里止两把?”
路清淼不知道沈洲越能不能看见自己,但脸上还是旋出了一个笑容。
然而,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后,路清淼的笑容先是凝固在脸上,而后慢慢消失——
沈洲越收回目光,停顿一会,开口道:“最后一首,献给我的老师梁鸣先生。”
他摆好手型,静待雷霆般的掌声渐渐变得零散,才按下白键。
压轴的这首飘渺空灵,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慷慨激昂,然而惊诧三两秒后,又都不自觉地被琴声带进意境,持续沉浸。
沈洲越结束弹奏时,下意识地看向台下第一排的中央位置,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而过道上正有两人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离开。
一切都还正常是吗?
后来不是了。
待老人离开剧院的后一刻,沈洲越宣退了。
表示再也不会在营业性的公开场所进行演出。
剧院陷入了可怕的静寂中,待观众们反应过来时,哗然一片。
轰动声嘈杂,刺得路清淼的耳朵发痛。
他突然想要自掐人中。
在听到站在旁边的经纪人立即拿出手机刷热搜时说出的话后:“我去,又疯了一个,最巅峰的时候宣退,这是要势必弄出个大话题啊,我们今晚的热搜排名怕是要掉一位了。”
路清淼突然想把经纪人掐晕了。
既然弹不了,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是弹完今晚以后就弹不了了吗?
难怪沈洲越几番嘱咐自己要来。路清淼的额头渗出了几滴冷汗。
经纪人眼尖,连忙用纸巾帮他拭汗,并且推着他往后走:“别花了妆啊,还有我们真该溜了,否则明天关于你耍大牌的通稿得满天飞。”
路清淼回过头来,目光胡乱地扫了剧院一通,最后落在一个左摇右晃的小小的绒绒头上——
是沈皓轩,他好像正被旁边的大人钳制着不让乱动,连嘴巴都被捂住了。
路清淼突然想起沈皓轩这孩子聪明得很,什么话都能听懂。
他也肯定明白自家小三叔在做什么。
路清淼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塞上车后,呆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点开手机——
关于沈洲越的话题在短短十分钟内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一。
【我靠他疯了?】
【啊啊啊啊我以后是不是不能磕他的颜了】
【楼上的,重点歪了啊,他的美貌和才华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好吧,他拿过的奖都已经可以另辟几个房间来放了。】
【听说他出过车祸】
【虽然说手受过伤,但是今晚也能弹,看来单纯是要退出了吧】
【不会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要回去继承家业吧?】
【楼上的,我查过了,根本就查不到他的家庭,估计就蛮普通的。】
......
刷完网上的消息后,路清淼两指间夹着的女士烟支已经快要燃到尾了。
竟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抽了一根出来。
经纪人还算了解他的性子:“不是烦到一定程度你不碰这个的。”
路清淼慢慢吐出烟圈,随后掐灭了烟。
“你说,沈洲越为什么宣退啊?”
经纪人:“不用想,当然是因为那场车祸了,话说今晚能弹也是厉害。”
路清淼听完,边嚼薄荷糖边问:“是不是很可惜?”
经纪人:“那还用说,他获过多少有分量的大奖啊,年纪轻轻就被冠上大师的称号。”
“我想看看工作室的财务表。”
经纪人熟练地报出一连串的数字和大致分录。
路清淼想了想,说:“本来是很有钱的,但经过各种分成和向下分配的流程之后,又不算那么有钱了?”
“我们已经算很有钱了,路少,如果不是你爱挑项目,账上的数能增两倍,”经纪人看向他,“怎么样?决定为钱屈服了?”
路清淼若有所思:“那就是我的收入极其不稳定。”
“你要是好好营业,还怕什么不稳定?”
路清淼低头翻看着经纪人随身携带的文件:“所有的商约不是年初时签下的,就是上个季度签的,基本都要过期了。”
“我说小祖宗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啊?所以就得趁这几天,快点应下几家新代言。”
路清淼不应他,点开手机计算器后,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游走。
经纪人瞄了一眼:“这么大额,你要买什么?不对,你买东西也不凑满减啊。”
解约金。
路清淼在心里回答了他一句。
梧桐奖的颁奖晚会还有半小时才正式开始,然而场外已经挤满了媒体,而摄像机的闪光灯把这一方天色全部映亮,连星星都成了陪衬。抬眼看过去,也就只有红毯上是唯一一个空气顺畅的地方。
“咱不紧张啊。”经纪人道。
“啊?我不紧张啊。”
“......”
经纪人先下车:“你先在车里呆着,我下去看看。”
三分钟后他回来了,“现在就你和你对家没走红毯了,就是被内定的那位。”
“他要压轴吗?”
“有这意思。”
“那我们下去吧。”
经纪人不满道:“为什么要把压轴的机会让出去啊?”
路清淼眨眨眼睛:“我不让,我要和他一起走,这样就可以当场艳压啊。”
经纪人看着面前的精致面孔,怔了怔。
路清淼眼梢至鬓角处的那条小疤痕已经全然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用人体彩绘笔描成的金鱼尾巴,绘好后,尾稍用了闪亮偏光的眼影点缀成晕,波光粼粼,像极了金鱼随着水纹晃动的模样。
片刻后,经纪人笑出声来:“好主意,通稿都不用我发了。”
路清淼下车后,对家的那辆车也传出动静,对方正慢吞吞地下来。
路清淼停下,并且作出一副等待的姿态时,对家呆了呆,反应过来时皱了皱眉,然而在连排的摄像头的捕捉下,又不好当众拂路清淼的面子,只能走到他身边。
路清淼和对家换了个方向:“这边的媒体拍人好看些,我站这。”
“莫名其妙。”对家搞不懂他的操作。
对家顿了顿:“你是不是想艳压我?”
“这不明显的事吗?”
“切,妆化得张扬有什么用,待会谁张扬还不一定呢。”
路清淼微微笑了一下,笑意里透着隐隐的即将要得逞的狡黠感:“你信不信我可以整个更大的。”
对家不屑道:“就你?难道还要整出比隐婚生子更大的?”
“你猜猜。”
“切。”
[哇哦,今晚压轴是他俩诶。]
[有一说一,路清淼也太养眼了吧,这眼妆今晚最佳。]
[我怎么看见有人在磕啊......抱走我家xx,他们不熟,碰巧遇上而已,总不能在当着镜头躲吧?]
[楼上的,是我家路路先踏上红毯的,然后你家的才跟上来,谁蹭谁啊?]
[过来押过来押,看看谁获得最大的奖项,今晚十一点来开。]
经纪人全程都在关注着网上的评论,发觉路清淼的风头始终都被分走了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长大了,果然管不住了。
冗长的例行致辞结束后,已经离走红毯半小时了,而颁奖环节的前面部分又与路清淼无关,毕竟他只被提名了最佳男主角,毕竟此前的奖项都不能重复再领。
路清淼中途已经掐了好几次大腿,才使自己不眯上眼睛。
情绪起伏太大时果然容易困。
他知道四周有不少目光总在特意停留在自己身上。,然而却提不起任何兴致去回视。
吸完那支烟后似乎忘了喝水,路清淼突然觉得喉咙干痒得厉害,掩着嘴咳了好几声,连主持人高昂的话语都有些听不清,直至——
“最佳男演员——他就是——让我们恭喜出演《真相》的路清淼!”
奖项本就是二选一,概率奇高,然而当路清淼切实地听到时,还是不禁微微紧张了一下,他握起右手掌心,却因为太过冰凉又迅速松开。
路清淼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做好了奖项被对家内定的心理准备。
然而现在获奖的竟是他自己。
不过啊,偏偏要赶在今天这趟来宣布一个消息。
看来今晚是自己压自己的风头了。
路清淼自嘲般笑笑。
上台前,他本想看一看经纪人,怎知一眼就瞥见了对家惨白的面孔。
不对色号的粉底害人啊。
总的来说,路清淼心里还是有几分欢跃的。
做了什么决定是一回事,但能不能登顶又是另一回事。
对着台下时,镁光灯有点刺眼,还照着脸庞直发热,他缓了缓,笑着开口:“......”
[我去,这是第一个能在二十三岁就获得这个奖的吧?]
[牛x,大满贯指日可待。]
[他他他这个阶段暂时没有可以获的奖了吧?]
[对不起,我来泼个冷水,走得太快flog得也快吧?]
[前面的酸啥,奖项切实到手了。]
......
单手托着手机托一会就累了,沈洲越索性关掉评论动态,把手机随意扔到一边。
剧院的休息室十分安静。
过了好久才有人轻声走过来并且弯下腰道:“沈先生,外面找你的人越来越多了。”
“梧桐晚会那边结束了吗?”
“已经颁完最后一个奖了,等接受完采访,就该散了。”
沈洲越摇摇头:“不是还有庆功宴吗?”
“那沈先生,您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约医生吗?”
“没知觉了,约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