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路遥看了眼手里的兔子尾巴,又看了眼一边神情恍惚的夏星河,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或许应该把他支开。
但那大狗狗和他对视的一瞬间,莫名其妙的领地意识和直觉就突然觉醒了:“你什么表情啊?你在心虚什么?!”
齐路遥惊悚地捧住脸——哪儿就暴露了呢?
夏星河一看他没有反驳,更加紧张起来:“我一直信任你没有问,但不代表我没察觉,你坦白吧,你手上那团破棉花到底是什么?”
齐路遥结巴着顺着他的话瞎扯:“就、就破棉花啊。”
夏星河可就越想越气了——这家伙晕倒前没看着自己没看着他的克隆体,挣扎着问了一句“东西在不在”就没了意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那东西是重要线索,所以齐路遥才非常重视,但现在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在他身上闻到了别的狗子的味道——
他知道齐路遥这骚兔子发起情来六亲不认,真要背着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从理论上来说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齐路遥很会先发制人,他冷下脸,瞬间换上了一副“我不想再跟你开玩笑了”的表情,义正言辞地把夏星河推向门外。
“这事儿很严肃,我不想把你牵扯进去。”齐路遥再次使用那一套百试不爽的“自我牺牲”大法,“我上头有人罩着,不会出问题,但你就不一样了,我没有信心能保得住你。”
齐路遥这语气实在过于凝重,眼神也格外真挚,单纯如夏星河立刻又开始摸着良心忏悔起来——
我的老天爷,他一直都在想着我的安危,我居然却对他报以这么强烈的恶意,我真的是狗咬吕洞宾……
吕洞宾本宾看到夏星河那番疯狂自省的模样,没有分好愧疚感,甚至不由开始回忆当年——当初夏星河真就是这么好骗的,现在那不知道藏在那个角落的家伙,早八百年就给自己开启了说谎自由,不得不感叹,时间真是把开了刃杀狗刀啊。
目送着待宰的金毛犬离开,齐路遥终于压不住自己内心喷薄而出的好奇心,把那兔尾巴强行塞进尚未充值购买兔子皮肤的铁皮旺财屁股上。
那家伙非常勉强地扭动起来,好半天才适应了兔子尾巴,长长叹了口气,趴在齐路遥的大腿上。
齐路遥看着他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扬手给那铁屁股来了一巴掌,这才舒爽地打开屏幕。
他不知道夏星河查到了哪一步,他只知道,自己在地下室里的发现因为那场爆炸彻底化为了泡影,除了震撼和恶心之外,这次地下之行没能在他的印象里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能告诉他是谁主持的克隆人计划就好了,齐路遥飞快的畅想着,或者是直接告诉他欧文林真正的死因——他是招了谁的恨?或者说是发现了多大的秘密才不得不被灭口?
但知道植入了外界记忆的旺财开始呜哩哇啦乱叫,他的视线集中在屏幕上的那一隅时,他的所有期待都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一屏幕的乱码——或者说,又他妈是这一屏幕的乱码。
齐路遥的手指悬在半空,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旺财扔到地上摔个粉碎了。
但就在他游走在失控边缘的前一秒,他忽然发愣了一下——又?为什么要说又?
齐路遥脑子一动,那熟悉的排列组合在他眼前展开。
这不是那“来自过去”的“过时”编码吗?
因为只短暂试运用过一段时间,就因为大规模的反对意见而停止使用了,所以这种编码的泛用性极小。
旺财属于比较早期的机型,在那一段时间以外的多有解码方式都只能独处这样一团乱码。
这时候,齐路遥忽然弄明白了夏星河的良苦用心——他知道齐路遥没有这种编码的解码器,所以这乱码的内容完全不是他想表达传递的,他想说的,就是乱码本身。
李峰,在现在的时间里,正在担任过国家信息安全委员会委员长。
他的这批编码名叫RINSING,现在依旧处在试用期,齐路遥知道,试用期对他来说就是整个生命周期了——农民的追求是在最省力的前提下中出最好的地,而码农的信条也不过如此,没有人喜欢用复杂的东西。
除了有些东西必须说话都得弯弯绕之外。
在拿到那层线索之后,夏星河想过用手抄、用全息投影录像、甚至是刻在一块竹简上请空中特派机器人运过去,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手抄到一半笔纸被大风吹走、全息投影仪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自动关机、而运送到一般的竹简,被突然迷了路的机器人不小心掉进了人家的火坑。
时间会尽力纠正一切,就他妈像活见鬼一样。
他思来想去算是明白了,问题根本不是传输方式,而是传输的内容。
他们不能直白地进行着秘密的交接,只能把秘密再一次裹在秘密之下,直到连老天爷都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为止。
夏星河就是对齐路遥有那番自信——他们之间有着连老天都无法破解的默契。
齐路遥确实没有浪费这番默契,他半强制地要求夏星河试用特权,调阅出了李峰这半个月的通话记录。
不明所以的夏星河只觉得一阵疑惑:“我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以前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时绝对不会允许我做的。”
那是当然,齐路遥也差不多猜出夏高远在轮回中担当的角色了,他不禁庆幸,当年自己怂恿夏星河坚持自我、从此和家人恩断义绝时,事情并没有做得很绝。
齐路遥一边暗戳戳地在夏星河面前夸了几句公公的好,一边快速调阅着李峰的通话记录。
他信息筛查十分迅速,只是片刻功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关键词——C-T-135,那个自称是整个A-48最牛的纳米机器人供应商。
纳米机器人,就是他能确定下来直接导致丧尸灾难的源头,他嘴唇翕动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里真相很接近了。
另一边,大学城外,因为没有证据显示犯罪,被羁押超过48小时的墨远游终于被释放。
他慢慢踱到自己家门口,眼前只剩一片焦黑的废墟。
好消息是,地下那没来得及收拾得烂摊子,在他的先见之明下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灰烬,坏消息是,有人乱闯他的家、还把他辛苦搭建的实验室搞砸了。
带火焰气的泥土让他有些烦躁起来,闭上眼,他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在叫嚣着,想用手去卡住鹿柴细细的脖子,看着他缺氧窒息、然后在将同样带着火烟味的蜡油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施虐可以让他感觉到放松,又或者说是对着鹿柴施虐。
他焦躁地在那破土堆边转了两圈,接着忍无可忍,打通了鹿柴的电话。
“喂?阿游?”干净清脆、还带着些许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几天都去哪儿啦?”
墨远游觉得自己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要兴奋地石更起来。
“小鹿?”他打开随身带着的变声器,蹲到那一地焦土前,“最近出了点事情,没忙得过来。”
那边听到声音响起,忽然有些颓丧起来:“你为什么还戴着变声器啊?我的照片都给你看过了,你的声音我居然都还没听过,真的好不公平啊。”
这声音是带着些许撒娇的,这倒是让墨远游感到很新奇——这人子见他开始就没撒过娇,哪怕是在情到深处、被强制地无法释放,他也只是流着汗珠和眼泪,没说过一句软话。
但墨远游依旧用着没有新意的理由搪塞他:“因为我只想和你保持网友关系。”
鹿柴失望地嘟囔了几句,最后才小声道:“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嘛,还说喜欢我……”
听到这一句时,墨远游正用手扣着地上一块陷在泥灰里的骨片,那话似是让他心神乱了,尖锐的骨片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
切手指都没说通的家伙,看见那手指渗出的血时,骤然崩溃起来。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紧接着又失控地接连诅咒了好几句,他恨不得立刻从电话这头穿越到对面把鹿柴掐死——这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墨远游心想,我爱你爱到没日没夜地想要毁掉你。
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僵持着不愿见鹿柴,他怕自己的声音和长相暴露自己是墨远游——那有怎么样呢?这个世界的鹿柴根本就不认识他妈的墨远游。
他互让响起上个轮回里,他在床上掐着鹿柴的脖子,那人因为窒息憋红了脸,却依旧要用他哀怜、悲悯的目光盯着他看:
“你真的很自卑,墨远游。”
操。墨远游胡乱地将地上的砖瓦搬开扔到一边。
“你明明想为Beta发声,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Alpha的样子呢?”
——那是因为他要潜入军队,必须要有假的身份才行!
“你还做了手术,但你在床上似乎也不太会用这个腺体。”
他的鼻尖飘逸出浓郁的桃香,他快他妈吐了。
“香味是你自己选的吧?向日葵?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一生追逐着理想的向日葵吗?”
墨远游不管电话对面的鹿柴会不会起疑心,只是用尽了他最肮脏、最恶心的词汇辱骂着,似乎就是这般发泄,也缓解不了他内心的坍塌。
只是良久,他慢慢自己平静下来,他先是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碰关了变声期,接着才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了细碎熟悉的嘤咛声。
他笑出了声——这人居然对着自己不堪入耳的辱骂自己玩了起来。
墨远游觉得有些惊讶,却又合乎情理。
他的变态可真他妈是刻在了骨髓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