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第139章 昏黄

  白石岩向身边副将嘱咐几句,看着人带队离开,才折身回去刚刚路过的茶楼,直上到二楼厢房。

  自从折腾潘赫那晚之后,他一直都只从柳重明那里得到消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人。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熟得不能再熟,所以第一眼看去,他就察觉到,柳重明变了很多。

  可又说不上变在哪里,也许是坐在这里岿然不动的姿态,也许是眼里的神采。

  他从前常说表弟少年老成,可与面前的人相比,却看起来稚嫩许多。

  “重明,发生什么事了?”

  柳重明听他问得古怪,反问:“什么什么事?”

  “你怎么……”白石岩说不好这个感觉:“刚刚进来的时候,要不是年纪不对,我还以为是舅舅坐在这儿,怎么年纪轻轻的,像个老头子似的。”

  柳重明笑了一下,不再与他拌嘴。

  “明明就是你眼神不好,怎么反倒问我什么事?”他让白石岩在对面坐下,丢了几张纸过去:“看看。”

  白石岩捡起来看,随口问道:“潘赫那边顺利么?”

  “顺利,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再观察几天,然后送他上路。”

  白石岩用余光看他一眼,的确是感觉从前和眼前的人像是相差许多,可很快又被纸上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廖广明居然发现了?这时间不太妙啊。”

  “嗯,”柳重明倚在窗边,安静地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慢慢说:“洛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廖广明刚进洛城边界,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白石岩吃了一惊,立刻往后翻:“连锦绣营的部属都丢了,做得真绝。”

  “命都要没了,不绝不行,”柳重明叹了口气:“问题不在这儿,而是他这个时候消失,肯定是有谁说动他了,否则哪会这么狗急跳墙。”

  白石岩将线索捋了一遍。

  “肯定不会是齐王那边,他们老早就想吞了锦绣营,任瑞估计跟在屁股后面咬得紧呢。也不会是唐侍中,宁王那边越帮,廖广明死得越快。廖广明才不会信这两边的话呢。”

  两人对视一眼。

  人选便只剩下一个了。

  白石岩不解:“这件事跟怀王不沾边啊。左右他手里也没兵,难道指望把廖广明救回来之后,收归己用?皇上但凡看到廖广明投靠哪边,廖广明还不是死路一条?”

  “怀王盯着廖广明是一回事,”柳重明给他解释。

  “我想他的主要目标是我。最近皇上对姐姐宠爱有加,常常宿在丽景宫,谁都怕我姐姐的肚子有什么动静。”

  “我最近一直跟锦绣营来往频繁,他看出来我想要什么了。他保住廖广明一天,我就一天得不到锦绣营。”

  白石岩恍然大悟。

  他们花了许多时间慢慢推动的车轮,终于开始转动起来。

  重明所求的那个位置和柳贵妃两边双管齐下,朝中稳定了数年的格局将被撕裂。

  “不光是洛城那边有人吹风,我放在锦绣营里的人说,有人也开始撒银子拉拢了,还想让我后院起火呢。”

  柳重明冷笑,他对锦绣营志在必得,现在别人撒进去的银子,他就当做是有人投功德箱了。

  过不了多久,怀王就会发现这些钱流到谁的口袋里,自然就收手了。

  “姐姐说她那边会仔细着,我拜托姑姑也常进宫去看看她。就是廖广明,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回京。”

  白石岩知道了自己该做的事:“我回去就调人过去拦着。”

  “挑些身手好的,”柳重明抽出地图给他看:“从洛城能走的路都标在上面了。”

  “如今估计各家都知道了廖广明的动向,齐王宁王都会派人截杀,但怀王这边必然会有接应,咱们要避免跟他们碰上,更不能有人落在他们手里。”

  “廖广明垂死挣扎,恐怕比平时更凶,谨慎行事。这一次不打死,就是咱们前功尽弃,再有下一次就不光只是个难的问题了。”

  “怀王连任瑞都能重新扶得起来,不能让他跟廖广明搭上。”

  “我明白,”白石岩郑重地收起地图,问道:“有没有知会方无恙那边,沉舟怎么说?”

  “我朝方无恙借了一点人,但他不在。消息刚来没多久,沉舟不在家,还没问。”

  “去哪儿了?”

  “金平庄,他说还有些事要去确认一下,我让方无恙带着他过去了。”

  白石岩随口一问:“潘赫的事不是了结了?怎么还过去?”

  柳重明犹豫一下,如实回答:“不清楚,他说想明白了会告诉我,我就没多问。”

  白石岩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在门口转了个圈,又回来多问一声。

  “重明,你和沉舟……还好吗?”

  “还好。怎么了?”不知怎的,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柳重明却心中不由跳了跳,扯住白石岩又追问:“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白石岩想着曲沉舟向自己叩头恳求的模样,违心地安慰。

  “没啥事,就是我娘瞎担心,说你们俩脾气都倔,怕你们总吵架,要我时不时问问。你好歹比他大几岁,让着点沉舟。”

  柳重明哭笑不得。

  他和小狐狸,谁比谁大,还真说不好呢。他是不介意姑姑担心他们的事,只是白石岩这么冷不丁问起,总让他心里不踏实。

  或者该是,沉舟始终让他那颗心,无法落地。

  “沉舟是不是跟你和姑姑说我什么坏话了?怎么搞得姑姑这么担心。”

  “没有!没有!没有!”

  白石岩忙一迭声地否认,面前的重明是个人精,他生怕自己一时嘴漏,坏了曲沉舟的事——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曲沉舟究竟安排了什么。

  看着柳重明狐疑的目光,他忙打岔。

  “对了,沉舟倒是提醒我点别的。他说江行之传过来的信儿,廖广明一倒,齐王那边的眼睛就打算往北衙瞄,尤其是再加上个任瑞,让我多小心。”

  这提醒是应该的,柳重明默默点头,随他一起下楼,直到在楼下要分开时,才忽然多问一句。

  “石岩,如果你重活一次,却落入奴籍,希望能被谁买走呢?”

  白石岩张口就来:“当然是我的小娇娇啦。”

  他今年定了亲,是柳家分家里的姑娘,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总是喜欢欺负的那个,乳名就叫娇娇。

  “我就知道。”柳重明嘴角带着笑。

  这下轮到白石岩不踏实了:“重明,怎么又问这么怪的问题?是沉舟怎么了?”

  “没有。”柳重明催促白石岩上马离开,挥手作别。

  如果是他,柳重明想,他应该也会盼着能得小狐狸多看一眼,欢喜地买回家吧。

  可是……沉舟乞求的人,却不是他。

  马车走得急,碾过地上的石块,颠簸得跳了一下。

  曲沉舟原本就昏沉沉的,背靠车壁坐着,被这一颠簸,颠得向一旁歪倒在软榻上。

  他摸摸额头,发现比刚上车的时候又热了几分,晕的厉害不说,连骨头缝里都沁着酸疼。

  如今夜里天气渐渐凉下去,本来不应该在寒风里逗留那么久的。

  可他心里着急,想早点寻个妥当的法子,就跟方无恙一起,在金平庄的屋顶上连着趴了几晚上。

  到底还是着了凉。

  还是方无恙看出他神色恍惚,起初还依着他,又守了半宿,天亮的时候,他热得厉害,方无恙当机立断决定立刻往回赶。

  他原本骑了一程马,出了些汗,好像已经不热了,却没想到风寒突然卷杀回来,只能换了马车赶路。

  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路,他已经伏在软榻上,冷得不住哆嗦。

  “小曲哥。”

  马车的速度慢下,方无恙从后面打马赶上来,掀帘进了马车,手里端着一碗药。

  “起来喝口药。”他将曲沉舟扶着坐起来。

  “这一路上也没看到正经的药铺,好不容易才在村子里找到个草郎中,赶紧喝了吧,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喝完睡一觉,等回京的时候也该好了。”

  黄褐色的药泛着酸苦的味道。

  曲沉舟昏沉沉的,一口气喝完,又一头扎到软榻上,一动不动。

  车帘被放下,遮挡住外面的光亮,马车里朦朦胧胧的黑。

  火苗不知是从哪处开始燃起,仿佛在枯草中穿行,先是星星点点地燎着皮肤,而后再从烧穿的洞里掉落进去,翻烤着五脏六腑。

  曲沉舟的呼吸沉重起来,想要抬手再去摸摸额头,手臂却像是坠了铅锤,怎样也抬不起来,反倒不受控地开始喘息战栗。

  车帘一掀一落地摇晃着,时不时刺进微弱的光,恍惚迷离中,像是有人在外面说话。

  “曲司天……”

  他在这三个字中不可抑制地想尖叫,可胸前起伏如破旧的风箱,将他的声音卡在喉间。

  “曲司天……药……下得足够多了……”

  有人掀开了帷幔,向他俯身过来,几根手指抚在他的脸上。

  指尖冰凉,却瞬间点燃所有干枯,烧得他全身都疼痛难忍,仿佛被万千虫蚁啃噬着骸骨血肉,只求有处能让他解脱。

  他腾地弓起身,咬住那几根手指,渴极了似的舔吮,恨不能一直吞下咽喉。

  那人冷笑一声,火辣辣的耳光落在脸颊上。

  他重新倒回去,蜷缩颤抖,一阵阵抽搐着,只觉得身体里都是空虚,空虚得求死不能。

  帷幕外那人仍在继续献着殷勤。

  “皇上……您想怎么……都可以……”

  “他可快活着呢……”

  “让他爬过来求您……”

  曲沉舟终于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挣扎着,从软榻上嗵地摔下来,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拼命转着身,在氍毹上蹬动扭蹭。

  冷汗湿透重衫,他的手指抽筋一样拼命在衣襟上抓挠。

  有人听着声响,急匆匆地跳进马车来,就要去抓他的手。

  曲沉舟受了惊吓般尖声高叫起来,像是要后退,却情不自禁地扯住那人。

  短暂的理智和曾经的噩梦交替着,他颤抖着抓挠自己的衣襟,仿佛被万蚁啃咬,将氍毹揉得一塌糊涂。

  那人似乎被他可怖的模样吓到,转眼间掀了车帘跳下去。

  光线又变得昏暗下去,他重新跌落回去,瘫软在地上,微不可闻的痛苦从喉间溢出。

  “不要……”

  他的眼中盈着水雾,很快从眼角滚落,声音中已经嘶哑,支撑不了清醒多久了。

  “不要……”他无力地轻哼出声:“不要……”

  又有人跨进了马车,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

  “求你……”

  他垂死般吐出两个字,最后的神智被彻底冲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来,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