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行半个时辰,便可以到达营地,我们暂且在此地休息片刻,之后再上路。”

  这走了一上午,夫长终于开了金口,让精疲力尽的士兵们就地休息一会,别说是朱钰了,就连身旁那人高马大的壮汉也是走得脚都发抖,夫长这几日拼命压缩路程,把原本三天的路压成两天来走,可是把人给累的够呛。

  可是夫长为什么要这么赶路?难不成边境那边的局势变了?朱钰思索着,刚想上前询问夫长,只听不远处突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顿时烟硝弥漫,尘土飞扬,就算是不在爆炸中心的他们也被波及,强烈的气味让士兵们剧烈咳嗽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慌乱。

  “不要慌!原地待命!不许跑!”夫长厉声喊道,“你们是海淮国的战士!生死无惧!不许临阵脱逃!”

  是火/药!朱钰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明明火/药的配方只有云宁国有,云宁国崇文,没有把火/药用于战争,只是拿来做烟花炮竹,有许多国家重金来买配方,云宁国都没有把配方泄露出去,而且只有直属于云宁国皇室专门的工坊才有权利制作用于烟花炮竹的火/药,连能售卖烟花炮竹的商户也是每年评选出来,朱家便是其中之一,祝家当年百般讨好,朱老爷都没把经营权分出去,这也酿成了后来的大祸,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在海淮国的边境出现火/药?

  “云宁国也加入反抗军了吗?”一个士兵喊起来,“这火/药可只有他们国家才有!”

  “肯定是!云宁国本来就与我们海淮国有仇,现在他们为了自保,肯定是把火/药的配方给了反抗军来对付我们!”另一个士兵也大声说道。

  “这火/药的威力这么大,我们怎么打得过?这不是去送死吗?”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死啊……都是我们这个国主,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因为火/药的出现,军心明显乱了起来,士兵们的士气大幅度受挫,都畏惧着那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火/药,夫长吼了几次都没用,气的直接甩了手中的刀,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又绝望的捂住了头。

  “你们是不打算往前走了吗?”朱钰见乱成一片,连忙拉住一个士兵问道,“我们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啊!”

  “走什么啊!你没看到吗?那可是火/药啊,过去就是送死!”那个士兵激动的对着朱钰说道,“我还有家人,我不想死在这!”

  “可是……”朱钰又望了一眼那远处还在飘着黑烟的地方,“我们难道就要这样,把苦苦等待援兵的兄弟们扔在那里吗?他们在等着我们啊!”

  “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管他们?”那个士兵不耐烦的甩开朱钰的手,大声说道,“这本来就是场赢不了的战争,为何还要打?”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不可以跑……”朱钰茫然四顾,士兵们早已失了队形,都想离开,夫长一个人坐在地上,表情呆滞的看着他们,朱钰连忙跑过去,扶起夫长,开口说道,“你要说点什么啊,你的队伍都要散了!”

  “我能说什么?”夫长转向朱钰,脸上的表情既空洞又麻木,“从战争的一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海淮国发起侵略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看来从军队到百姓,每个人都在反对这场战争,可坐在高位的贺兰玦却执意要发起战争,虽然云乐说有可能是贺兰忆在鼓动,但贺兰玦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他难道不会审时度势吗?还是说,贺兰玦贺兰忆这兄弟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吗?

  想到这,朱钰感觉心中似是有一口气在翻涌,他跳上旁边的一块石头,大声吼道,“各位!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可是如果我们走了,边防失守,又有谁来保护我们的亲人?我们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连我们都走了,那家谁来保,国又谁来卫?”

  有几个士兵听到了朱钰的话,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他们拉住了身边的战友,指着朱钰,似乎是在把朱钰刚才的话再向他们复述一遍。

  “我知道你们有母亲,有妻子,有孩子,可是前些天的路边的难民你们也看见了,你们难道想让自己的亲人也变成那般模样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四处流浪,无以为家!你们想过吗,只有我们护好边防,才能让我们的亲人生活安定啊!”

  朱钰声嘶力竭的说着,他把这段时间学到的海淮话词汇用了个干净,他知道,他不能退缩,往大里讲,他不想再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往小里讲,他必须把支援带给阿默,他不能让阿默在前线孤军奋战啊!

  或许是朱钰的话触动了人心,又或许是离开后也不知道如何回去,士兵们都安静了下来,开始自觉地站队。朱钰满头是汗,喊话喊得有些力竭,身子都有些摇晃,夫长上前扶住了他,朱钰感激的冲夫长道谢,夫长只是点点头,示意朱钰归队,转身便走在了队伍前方。

  “继续前行。”夫长的话简短而坚定,“还有人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后退。”

  ***

  战场的情况要比朱钰想象中的好一点。

  海淮国的这座边防小城名为保都城,顾名思义,它是离主城皇都最近的边境之城,只要守住它,便可保都,反之便会全面崩溃,所以朱钰前面那番话歪打正着,让士兵们想到了这层关系,实际上朱钰在来到这座边城之前根本就不懂海淮国的地理方位,说那番话也只是情绪上来了罢了。

  那爆炸看着唬人,但因为城中百姓已经撤离,所以并未造成平民的伤亡,受伤的都是守城的士兵,朱钰帮着队中的医疗兵为受伤的士兵们包扎,跑前跑后,顺便还看了一下城中残存的火/药痕迹。

  这火/药应该就是云宁国的东西,朱钰问了几个在场的士兵,说是敌方用抛石机抛掷过来的,一连抛了好几个,还好主将发现不对,让众人及时躲避,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你们的主将……是姓俞吧?”朱钰听到士兵说起主将,连忙问道,“他现在在哪?”

  “俞将军应该还在城墙上,虽说现在火/药是停了,但不知道敌军下一波的攻击是什么时候,将军正在观察。”那个受伤的士兵开口说道。

  “那……你们将军身边有没有什么他特别亲近的人?”朱钰旁敲侧击道,想看看阿默究竟在不在俞沅身边。

  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士兵看朱钰的眼神就不对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朱钰,撇嘴说道,“你长得是还不错,但我们将军大概看不上你这么矮的。”

  “噗!”朱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个男的!我不是对你们将军有那种……那种想法!”

  “海淮国男风这么普遍,你强调你是男的也没什么用啦。”那个士兵摆摆手说道,“不过你死心吧,将军身边早就有人了,看着比将军还壮实呢。”

  “他长什么样子?”朱钰一喜,赶忙追问道,“他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眼睛?眼睛不就是黑色的吗?”那个士兵皱眉看着朱钰,“你也被那传说迷了心窍了?这世上哪来的异瞳!”

  “你看过了?他眼睛是黑色的?”朱钰心一下凉了半截,难不成他真的白跑了一趟,在俞沅身边的真的不是阿默?

  “他天天跟在将军身边,我们都看到了啊,眼睛就是黑色的。”士兵觉得朱钰很是奇怪,问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你还要不要给我包扎啊,我的胳膊还在流血呢!”

  “抱歉,没心情了,你自己包一下吧。”

  朱钰没精打采的把纱布往那士兵身上一扔,慢慢的走出了房间,坐在了墙角,看着天上被云彩遮住的日头叹气。

  朱钰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来这的意义,虽然前面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可他的实际目的还是想要见到阿默嘛,都是云乐,说什么阿默可能跟着俞沅来参军了,自己才硬是要过来,却是这样的结果。要是见不到阿默的话,他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又是为了什么?

  “阿默啊阿默,你到底在哪嘛……”朱钰把头埋在腿弯里,不知为何有些想哭。

  朱钰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个人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本来就微弱的日光,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让人让开,便继续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没有动。

  “少爷?”

  这个声音是……

  “阿默!”朱钰惊喜的抬头,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有着古铜色皮肤,五官坚毅俊朗,身材高大的男人,不是阿默又是谁!

  朱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了他朝思暮想的人,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阿默手足无措,有些慌乱的回抱住朱钰,似乎在确定这不是幻象。

  “我以为我找错地方了,我以为我不会在这里见到你……那个小兵还说俞沅身边的人眼睛是黑色的……咦?”

  朱钰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他面前的阿默,眼眸并不是他记忆里的一片湛蓝,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重的墨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说一下这个设定的国家都不大哈,海淮国的版图可能就和我们的一个省那么大的啊,其他国家也一样,并不是那种很大的国家,参考一下战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