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洁白的天花板时,桥西混沌的大脑开始渐渐苏醒。
他歪了下头,看到身边的输液用的架子时,悚然一惊。
天哪,他竟然睡着了!
桥西猛地抬起头去看吊瓶的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动了下手,这才发现手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垫了一个热水袋,还惨留着些许余温。
桥西一怔。
他很少生病,即便是生病了也会选择吃药,裹着被子熬过去。
因为仅有的一次输液经历太过惨痛,和这次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是因为发烧。
他被家人送到医院,他撑不住就睡过去了,最后是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醒来的。
因为没及时拔针头,他回血了,是经过的护士看到的。
这件事把医生护士都吓到了,医生更是把他骂了一顿。
空气进入人体,搞不好就没命了,谁也不想担这个责任。
桥西就只是听着,没有反驳。
只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来医院输液过,宁愿自己熬过去。
所幸他身体还算不错,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醒了?”
听到声音,桥西抬头看去。
沈修诚站在病房门口,身上还是穿着之前的衣服,大概是走得急,历来整洁的衣服上有了明显的褶皱。
他手上提着一个保温壶,另一只手拿着一个保温杯,就像是一个出来遛弯的老大爷。
桥西弯了弯眼睛:“沈叔叔。”
沈修诚走进病房,顺手把门关上,将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问:“想喝水吗?”
桥西抿了下唇,点点头。
沈修诚打开保温杯,这种保温杯的盖子很深,可以当杯子使用。
他把盖子拿去洗手间清洗,然后倒了一杯水在盖子里。
桥西想伸手去接,但是沈修诚完全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
桥西不解地看着他,沈修诚撕开一包医用棉签,抽出一根在温水里蘸湿。
“先别说话,”沈修诚拿着棉签,凑到桥西唇边,“你嘴唇太干了,容易开裂,先润一下。”
桥西眨眨眼,听话的一动不动。
温热的棉签在他的唇上轻点,按压,水一点点浸湿唇瓣。
桥西这才察觉到小小的刺痛,忍不住皱起眉。
“忍一下,很快就好了。”沈修诚盯着他的唇小心地动作着。
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桥西甚至能闻到沈修诚的嘴唇上有淡淡的陈皮香。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到沈修诚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微颤。
沈修诚唇薄色淡,唇角自然上扬,他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嘲讽的感觉。
莫名地,脑子里涌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往前凑一点,亲一下沈修诚。
这人会吓得跌一个屁股蹲儿吗?
想到那个画面,桥西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笑,立刻牵动了唇上细小的裂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沈修诚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
没用什么力气,和平时摸他差不多,甚至还要更轻一点。
桥西嘿嘿笑,也不敢说自己是因为什么笑。
沈修诚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又从旁边的小袋子里,找出一管刚买的唇膏。
“张嘴。”沈修诚打开唇膏的盖子,想要帮桥西抹。
桥西听话地张开嘴。
唇膏轻轻按压在桥西的唇上,一点点涂抹。
抹着抹着沈修诚却分了神,因为唇上小裂口,桥西不敢张大。
但是也足够看到他小小的舌尖,看上去很柔软。
不止是看着,尝起来大概会更软,也许还会带着清甜。
沈修诚就这么看着,克制着想要吻上去,把那舌尖勾出来缠/绵的冲动。
“好了吗?”因为张着嘴,桥西说话有些含糊。
这一说话,小舌头也跟着活动起来,就像是在发出邀请。
沈修诚只觉得一股火倏地窜起,一路向下,气势汹汹,连带着血液都变得滚烫。
按压在唇上的手紧了紧,沈修诚深吸一口气:“好了。”
他将唇膏收回,盖上盖子,顺手扯了下外套。
桥西抿了抿唇,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抹了好多,厚厚的一层,好像吃了饭没擦嘴的感觉。”
他从来没抹过唇膏,这会儿抹了总觉得别扭。
沈修诚拉住他去摸嘴巴的手:“不要摸,手上有很多细菌。”
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贴在桥西的唇上,沈修诚:“抿一下。”
桥西照着他说的抿了下,多余的唇膏被印在纸巾上。
虽然还是觉得像没擦嘴,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喝水吧。”沈修诚把保温杯递给桥西。
桥西接过,这才注意到保温杯里插了一根吸管。
他偷偷撇了眼旁边的人,心想,这人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谢谢。”桥西小声道谢,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温热的液体进入口腔,顺着喉管向下,滋润着干涸的身体。
“阳嫂还送了粥和汤过来,等会儿可以喝一点。”沈修诚把旁边的保温壶打开散热。
一股的香味飘散出来,瞬间充斥整间病房。
桥西本来还没什么感觉,闻到这味道肚子立刻咕噜噜叫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在睡着前他本就没吃午饭,还把早点倒贴了。
此时被这香味勾地胃里直叫唤,甚至有一点点灼烧的痛感。
这是胃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表现。
“现在几点了?”桥西忍不住探头去看保温壶,“阳嫂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沈修诚用勺子盛出一碗粥,用汤匙轻轻搅拌散热:“鸡汤,还有老火白粥。”
老火白粥是桥西最喜欢的粥,虽然没加什么料,只加猪油和盐,但是熬的软烂浓稠,口感很好。
闻言桥西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接白粥。
沈修诚拍了下他的手,轻斥:“别急,准备烫个三级伤残?”
桥西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搅拌一会儿后,沈修诚舀起浅浅一勺,尝了一下:“嗯,可以了。”
桥西看懵了,虽然他不介意沈修诚用过的勺子,因为他知道以沈修诚的洁癖程度,估计放个屁都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但是,沈修诚竟然不介意他吗?
不过很快,沈修诚的下一步动作就打破了他的猜测。
沈修诚又从袋子里翻出了另一个勺子,用保鲜盒装着,看上去像是做生物研究的器皿。
非常严谨!
“你用这个,”沈修诚把自己用过的勺子用纸巾包住,塞进袋子里,然后帮桥西把桌子架起来,“慢点喝。”
桥西嗯嗯点头,迫不及待地接过勺子。
温热的粥顺着食道进入胃里,瞬间抚平了肠胃的焦灼。
桥西长叹了口气,好爽!
沈修诚笑了下,站起身去拉开窗帘。
外面阳光正盛,窗台上的绿植青葱,许是刚刚浇过水,还能看到晶莹的水珠。
突然袭来的阳光让桥西忍不住眯了下眼睛:“天还这么亮啊?”
桥西以为他睡醒,再怎么着也得是傍晚,晚上了。
沈修诚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闻言他回头瞥桥西一眼:“这都第二天了。”
桥西惊讶地睁大眼:“我睡了一天了?”
随即他看向沈修诚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
感受到桥西的目光,沈修诚有些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你先吃,我有事出去一趟,吃完再睡会儿,不舒服按铃。”
桥西的手机昨天落在了店里,柯瑭过来的时候顺手给带了过来。
沈修诚把手机放在被子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沈修诚想弯腰去摸桥西的头,但是想到什么又直起腰。
“有事给我打电话。”沈修诚又从旁边拿过一个袋子,放在桥西的腿边,“这是你的速写本,无聊了可以画一下,但是注意休息。”
桥西愣愣点头,看到沈修诚离开。
他环视了一圈,温热的粥和鸡汤,速写本,漂亮的绿植。
在他的病床边还有一张陪护病床,上面的被子折叠得很整齐,只有枕头上的褶皱证明这里曾经躺过人。
摸了摸袋子,摸到里面的东西,桥西打开,除了速写本,还有一个密封得很好的保鲜盒。
里面装着颜色缤纷的水果,切成了小块,还有水果叉。
桥西眨眨眼,眼眶蓦地有点热。
离开病房后,沈修诚打电话联系杨欤,让他帮忙在医院附近订一家酒店。
桥西昨天其实中途有清醒过,但只是很短暂的时间,沈修诚放心不下,干脆就守在了医院。
扭了下脖子,骨头发出“咔”地轻响。
那间单人病房的陪护床太小,沈修诚一晚上都得蜷着睡,早上起来感觉腰酸背痛的。
虽然阳嫂帮他带了洗漱用品过来,但是在医院毕竟不方便。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身上都透着一股馊味,还混杂着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
难闻地让人作呕,他一秒钟都不想多穿这件衣服。
就连刚才想摸摸桥西的头,都怕对方会闻到味道。
汤塘----
“叮咚咚!”风铃声响起。
柯瑭鲤鱼打挺般坐直身体,随即想到不可能是桥西,又有气无力地躺平。
“不好意思,今天咖啡师没在,不能接待。”
刚刚进门的余铭愣了下,问道:“桥西学长没在吗?”
听到这声音,柯瑭勉强打起精神,毕竟这是他唯二的会员:“他生病请假了。”
昨天的事情把柯瑭下了个够呛,一直到今天都还没缓过来。
心跳时快时慢,柯瑭怀疑自己估计是被吓出心脏病了,琢磨着是不是去检查一下。
余铭面露担忧:“老板你知道学长家在哪里吗?还是说学长去了医院,我想去探望一下。”
“不用了,”柯瑭觑了眼他,挥挥手,“他家人会照顾好他的,过几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余铭拿起来看了眼,没有接,挂断塞进兜里。
“好吧,”余铭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样子,“麻烦老板帮我转达问候,我明天再过来。”
柯瑭应了声好,然后看到男孩落寞地推开玻璃门离开。
“还挺执着!”柯瑭嘀咕。
余铭走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把电话重新播出去。
短暂的等待后,对面接起电话:“阿铭,你没在家吗?”
“嗯,”余铭站在马路边,伸手招出租,“我在汤塘咖啡这边。”
对面的人哈哈笑道:“又去喝咖啡,今天的咖啡好喝吗?”
余铭轻笑一声:“今天人没在,没喝到。”
“你不说咖啡跟中药一样的玩意儿,难喝的要死,那你还天天去喝!”
余铭垂下眸子,唇角扬起:“是啊,好难喝,我他妈还办了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