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毕安阁的弟子没错吧?”殷离舟对着一旁面色凝重的凌殳问道。

  殷离舟昨晚一见到这具尸体,便认出了他身上所穿的毕安阁的弟子服。

  与单明修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传信告知凌殳。

  凌殳倒颇为重视,一大早便带人赶了过来,然后在这具尸体面前站了许久。

  殷离舟见他半天都没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问他。

  凌殳这才转过头。

  然后便见他眼底一片青黑,盛满了疲倦,显然这几日劳累得不轻。

  “是。”凌殳说着,拳头紧握,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不仅如此,他还是我从荆淮带来的本家弟子,也是明汝长老的首徒。天姿甚高,修为也不低,竟被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剜了金丹,还倒挂羞辱,实在是欺人太甚!”

  殷离舟本来斜倚在一旁的树上,闻言也站直了身子,神色有些凝重,“最近你们可曾与什么人结仇?”

  “没有。”凌殳说完,转身看向单明修,“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虽然现在死的都是我毕安阁的人,但也不一定就是针对我们,他的目标是整个修真界也说不定,只不过先挑我毕安阁下手罢了。”

  单明修沉吟片刻,点头道:“有道理。”

  凌殳见他有所松动,上前一步,继续道:“单明修,之前的情况我已向你说明,那人修为深不可测,今日他能如入无人之境,取我本家弟子的性命,来日呢?若不尽早抓住他,谁知道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万一……”

  凌殳说着,目光落在了殷离舟的身上。

  下一秒,果然见单明修变了脸色。

  “你能保证你一定护得好他?”凌殳继续说着,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单明修没有立刻回答。

  一时间,周围一片安静,似乎也风雪也一并停下,等待着他的抉择。

  单明修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尸体。

  依旧被倒挂在树枝上,腹部被凿开了一个洞,月白色的弟子服被血浸染,软塌塌地贴在他身上。面色因失血而变得格外苍白,双目圆睁,里面盛满了惊恐。

  单明修移开目光,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语气冷肃,“需要我怎么帮你?”

  -

  “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一是当晚屠辖府的人不会过多,甚至可能是一个;二是他们杀人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金丹;三是他们的目标不一定只是毕安阁,除此之外,还有吗?”殷离舟问。

  “没了。”凌殳说完,有些欲言又止。

  殷离舟看向他,道:“有话不妨直说。”

  凌殳轻咳了一声,避开单明修的目光,干巴巴道:“挖人金丹这种事儿,我只听魔族干过,这次说不定也是他们干的。当然,我也不是说所有魔族都是这样,部分,部分。”

  殷离舟挑眉,眼中带了几分戏谑。

  凌殳以前对魔族可谓讨厌得很,张口闭口这群恶心人的腌臜货,现在竟还知道不一棒子打死,倒是难得。

  其实殷离舟觉得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只是不知为何,凌殳的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氛还是凝固了片刻。

  最后还是单明修先打破了沉默,“若是魔族,能有这般修为的怕也只有魔尊屠寂和他手下的四凶了。”

  “四凶?”殷离舟语气中带了几分惊讶。

  “是。”单明修点了点头,却没解释。

  凶殷离舟自然是知道的,在魔域,除魔尊外,能排得上号的还有凶厉煞。

  凶乃死时怨念极深者所化,以魂魄虚体入地府,焚冥火,历七劫而魂灵不灭者,可重返人间,乃为凶。

  这世间终归怯懦者多,再深的怨念到冥火前,道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散了,之后便喝孟婆汤,入轮回,忘却这一世的因果。

  除非是真的怨念深重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否则很少有人愿意去历这一遍。

  因此到殷离舟任魔尊时,手下的凶也不过三个。

  没想到,短短一百年间,竟又出了一个。

  也不知那八厉十二煞有没有变化,待他寻到机会好好打听打听。

  殷离舟正想得出神,却听单明修继续说:“我们现在还未有证据证明是魔族所为,不必操之过急。”

  凌殳挑眉,眼中带了些意外。

  他还记得单明修对于魔族的态度更甚于凌殳,见之便杀,绝不手软。

  今日怎么一个个,都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

  单明修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疑惑,继续道:“我已传书给各派掌门,询问最近是否有失踪的弟子。想必再过不久便会有回复。在此期间,洹樾最好先封城,然后将众人聚集在一处。”

  “好。”凌殳立刻回道。

  说完,却没离开,而是看向单明修,眼中带着欲言又止。

  “你们要随我们一起回洹樾城吗?”

  单明修闻言,沉默了下来。

  殷离舟这才发觉,单明修似乎对洹樾城很是排斥。

  他向凌殳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却没得到回应。

  于是撇了撇嘴,等着单明修的回答。

  最终,他听单明修回道:“好。”

  -

  回到洹樾城,殷离舟第一件事便是去吃那家的羊肉汤饼。

  老板娘还记得他,热情地招呼他坐,“小哥,是你呀,快来快来,饼子是刚出炉的。”

  殷离舟笑眯眯地坐下,道:“两碗汤,四个饼。”

  “好嘞。”老板娘立刻应了,给他盛了满满的两碗汤,又多送了一个饼。

  “谢谢老板娘。”殷离舟道。

  “客气啥,咱们也算熟人了。”

  老板娘本来想坐下来聊会儿,但这会儿人多,只好先招呼客人。

  殷离舟便专心吃起饭来。

  眼见自己的一个饼都快吃完,对面的单明修却连筷子都没拿,殷离舟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吃?突然对羊肉忌口了?”

  单明修神色淡淡,回道:“不饿。”

  “行吧。”殷离舟低头喝了口汤,“你不喝算了,我一会儿带走晚上吃,浪费。”

  单明修没再回他,噤了声。

  殷离舟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却听旁边的摊位上突然传来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娘,我想要这个面具。”

  “哪个?”

  “金色的那个。”

  “小公子有眼光,这可是岚英散人的黄金面,戴上之后英武神勇,法力无边。”

  “谁是岚英散人?”小孩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

  年轻的妇人让摊主将那个面具拿下,俯身戴在小孩儿的脸上,温柔地说道:“是咱们洹樾城的守护神。”

  说完,起身掏出荷包,对着摊主道:“老板,这个面具我们买了。”

  “好,好,小公子这般聪慧伶俐,将来也定会成为一个大英雄。”

  “借您吉言。”妇人笑了笑,牵着小孩儿的手向远处走去。

  殷离舟抬起头来,总觉得岚英散人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

  那不是他在却隐山看过的话本里的人物。

  她和老掌门以及老老掌门还有一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

  因为话本里有扶黎,殷离舟实在难以想象扶黎与别人谈情说爱的模样,因此有关的话本并没怎么看。

  没想到岚英散人竟还与洹樾城有关系。

  正准备问问单明修,却见他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事找凌殳。”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大步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