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第68章 铜人之阵   好心肝,我可舍不得你去碰那……

  没想到虚云竟误打误撞, 翻出一条地道来。

  有浓重腥臭和淡淡的湿冷从下面渗出,石阶缝隙也已经生出了绿苔,可见此处并非是新开凿的, 只怕已经存在不少年头了。

  萧倚鹤看向重九,见他也一脸茫然。

  有人焚起一张明光符甩下地道,但那一团光亮很快就翻滚进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见这地道不短,下面颇有些距离。倒是一名弟子眼尖, 道:“那好像是大公子的玉佩?”

  众人随着去看,果然见半明半暗之际发现一莹白小物,正是白弘随身之物。

  都已经到了此处了, 下面感觉微妙,像是藏了什么,萧倚鹤说:“我们下去看看。”

  “嗯。”薛玄微应了一声,宽袖落下, 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南荣恪则留在上面照看虚云和朝闻道。

  地道入口大敞,盘旋向下,台阶两侧的石壁上供着铜烛台, 锈出绿色, 绕转着走了三四层楼深, 忽来阴风瑟瑟,在打头的两人脚下卷起微微啸声, 如婴啼鬼哭一般。

  但同时石壁上有了壁画,绘着歌舞升平的天宫夜宴景,仙女们婀娜扶风,栩栩如生。脚下的石阶也变成了一块块青玉。

  灵光一照,壁画衣裙上的金粉映着玉辉, 流转着剔透光芒。

  萧倚鹤环视了一圈,壁画上少说有百十位仙娥,他将另一只被阴风吹冷的手也揣进薛玄微袖口,左顾右盼像是逛楚馆挑姑娘来了,一时乐道:“瞧这气派,待会儿会不会有仙女出来迎接我们?来一位就好,要是一下子涌出十几位来,我都不知道该挑哪个。”

  “……”薛玄微没接话,按照某人的习性,他要是出声了,只怕萧倚鹤还能顺嘴也给他挑一个。

  又往下走了半圈,地势忽地平缓,周围气流开阔,可见是终于到头了。

  萧倚鹤正在胡思乱想,行在半步之前的薛玄微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没回过神,一头撞进薛玄微后背。还不愿意起了,埋在他身上嗅足了道香清气,才抬起头:“干什么停了?”

  他眯着眼睛,旁的小修士脸色微白,盯着前头结巴道:“有……有人……”

  萧倚鹤心说鬼都见了,还怕人?忙探头去瞧,不由吞咽了一下。

  ——确实有个人影,宽肩,硕背,看身形绝对是位壮士,与先前在林子里锤杀南荣恪的“九尺瓮金锤”兄台有的一比。

  但又觉哪里不对,薛玄微道:“没有气息。”

  萧倚鹤捡起一块碎石,远远一扔,咣啷一声似砸在了铁板上的动静。两人径直向前,随即就发现这果然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尊铜人俑,雕得活灵活现,连肌肉攒结的纹理都似真的一般。

  萧倚鹤啧啧饶舌,不满意道:“舍不得叫仙女儿出来迎客也就罢了,摆个壮士在这里做什么?”

  但壮士的胸大肌着实结实诱人,油光发亮,他伸手去摸。

  手掌被“啪”一下拽住,薛玄微瞥他:“放尊重一点。”

  两人暗自较劲,没争出个高下,重九等人已经绕过他们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刚听着吩咐了点起亮光,蓦地有弟子惊叫了一声。

  昏黑豁然散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间空旷宽阔的石室,四面壁画恢弘,上百尊铜人分散室中,有些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各个儿姿态各异,表情鲜活,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

  那惊叫的弟子正指在角落,赫然是已经昏迷的白弘,看他满脸血的模样,身侧还躺倒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桐人,倒像是慌不择路躲藏时,将自己撞晕了。

  两名小修士要前去抬人,却听萧倚鹤陡然一声:“站住,退后。”

  两人不明所以地倒退了几步,低头朝自己脚下看:“怎,怎么了?”

  萧倚鹤半蹲下-身,指腹在地上轻轻一拂,表面灰尘扬起,露出地面上隐约的朱砂色。

  重九知他胆大心细,一定是发现了异样,忙跟着有样学样,仔仔细细在地上检查了一遍,不多时表情骤变,又抬头看了看这些铜人,错齿道:“别动,这些铜人是阵法!”

  百十尊铜人像,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五行八卦,各有位序,是被人刻意摆成这样的。

  有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即是如此。

  萧倚鹤拍拍手上灰土,朝着白弘的方向努努嘴,无奈道:“不动已经晚了,已经倒了几尊,而且你好兄弟这一乱走,把底下的朱砂阵纹蹭没了一角。只怕阵型早就被破坏,马上就要发作了……”

  他转向几个小修士:“前两年杏林城可有发生过地动?”

  杏林城一向风调雨顺,便是多下几场暴雨都算是天气恶劣,遑论地动此等大事,弟子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先门主逝去那年动过一次,但并不严重,只是震塌了两间老房。”

  这就是了,萧倚鹤道:“此阵排布暗合杏林城风水——若我猜的没错,城中的异常、百姓间的闹鬼传言,和白弘的疯癫,都是因为那场地动震倒了这几尊驻阵铜人,使得这阵法成了刺激戾气的邪阵。”

  跟下来的几个弟子一听,顿时目露骇然。

  重九不擅符阵之学,但见了那山里的厉鬼群集,不免先入为主,警惕问道:“此阵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萧倚鹤说:“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聚气行运,令家族兴旺,宗门昌盛,使修炼事半功倍。”

  重九闻言,才松一口气,看萧倚鹤随便走到一尊铜人面前,屈指敲敲砸砸一阵,一张嘴,“不过……”二字又叫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这气运难道是这么好改的吗?画个阵,摆几个破铜烂铁?若是如此简单,岂不是人人学会,人人都可去做天道之子了?”萧倚鹤笑着反问,“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敲击铜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折返,重九脑袋里嗡嗡作响,那悬在喉口的心脏一瞬间冷去大半。

  这里面是……

  怪不得底下的气味如此腥冷,臭不可闻!

  再看向这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铜人时,众人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惊惧起来。

  重九勉强保持镇定,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张口,一道传讯灵光沿着地道来处飞速地冲了下来,径直撞散在重九肩头。

  紧接着那头响起乱糟糟一片,厮杀声和焰火焦炸的动静此起彼伏,过了有一会儿,那边人才顾得上发现传讯灵光已经连通,急匆匆求助道:“二公子!怨魂厉鬼漫山都是,我们快顶不住了!前谷也不知情况如何,江翦师兄迟迟联……联络不上……我们……”

  咔一声,不知外头究竟是何状况,灵光戛然而止。

  众人立刻奔上地面,果然见远处天际绯红一片,火光映射,重九也没有功夫继续伤春悲秋,急切切地问萧倚鹤:“此阵该当如何修补?”

  萧倚鹤摇了摇头:“办法倒是有,就是同设阵者一样,再铸几个差不多的铜人来镇补空缺。”

  一听这话,几名长阳门修士纷纷向后退缩,神色警惕恐惧,生怕自己被抓去浇进铜人里。

  漫山厉鬼无人约束,很快就会破山下去。淮南富庶,城镇云集,这些饿极了的凶煞不出一-夜,便可致噬尽杏林城百姓,等到它们闯出去就不好控制住了,淮南一道少不得要生灵涂炭。

  在长久寂静之中,薛玄微沉默地将佩剑纵提手中,突然一动,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薛玄微:“屠鬼。”

  他听见萧倚鹤短暂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边被人一碰,铮然一声寸心不昧出鞘,悖主而去,悬而浮至萧倚鹤的面前,被他反手一握。

  萧倚鹤爱惜地安抚着躁动的剑身,轻描淡写地笑一笑,声音柔和:“好心肝,我可舍不得你去碰那些脏东西。”

  薛玄微抑住剑鸣,欲收剑,以防剑意误伤了他。

  一道纤细身影立于风中,仰头望云。

  薛玄微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收紧:“你……”

  话音刚落,萧倚鹤握紧寸心不昧,猛地贯入脚边,一阵澎湃灵流顷刻席卷而出,在他身周卷起旋风,刹那间各修士身上十数把利剑同时出鞘,剑意一环,继而各自冲出地道!

  以一剑号万剑——谷中数千修士手中之剑竞相和鸣,震天骇地,直贯苍穹!

  萧倚鹤抓着剑,手背青筋鼓起,低声道:“……天地生元,斡旋造化,天承己乙,法法奉行。”

  弟子们惊恐过后,眼见千剑相映,自四面八方牵引起一张磅礴大阵,将整座长阳门并杏林城笼罩其中。云层下金光流转,似九霄之间有只巨手,将这张从未有人见过的庞大阵法——一寸寸按下。

  薛玄微亦从未亲眼见过,仰头间心中满是震撼。

  ……这就是真正的天地生元阵?

  “——开门!起!”

  “轰——!”一声。

  一个硕大的溢着金光的“开”字拔地而起,天地间阵符相合,云如水瀑倒灌下来,时如劈浪拔海。

  众修士下意识抱头躲窜,待一道凉意彻过身躯,未伤及众人分毫,却熄灭了漫天火光,和四溢流散的黑雾煞气。众人心中无端地一片安宁,多日的躁郁、烦闷、焦灼竟一扫而空。

  被黑雾所摄的朝闻道也迷迷糊糊地晃了晃,似醒非醒地眨了眨眼:“我……怎么了?”

  仿佛是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几息之间。

  良久,众人只觉面上湿润,屈指一揩,是云翻烟覆之后化成的点点柔雨。

  细密的雨点落在薛玄微睫上,他怔愕半晌,才觉眼皮发烫,听得背后清咳一声,忙一折身,将过度空耗的那个人接引在怀里,摸到他脊背生凉,却汗出如浆。

  立刻大袖一遮,稍稍偏开头,露出小片白颈。

  所有人都忙着看天看地,还没有回过神来注意他俩。

  萧倚鹤笑盈盈地趴在他肩头歇了一小会,趁没人看见,找了一片自认为还算隐蔽的肌肤,轻轻咬破了一口,啜饮起鲜血来补灵。

  至脸上泛起薄红,其他人也渐渐惊醒过来了,萧倚鹤只好意犹未尽地舔去嘴角残渍,袖手站起。

  薛玄微抚着他的后背,微微皱眉。

  今日此阵一出,声势浩大,恐怕不出半日,整个道门都会知晓。他倒是可以先行搪塞一段时日。只是时间一长,必然有人生疑——“宋遥”这个身份瞒不住太长时间了。

  薛玄微还拿不准他是何打算,见重九要问,不等他出声,先转移话题吩咐道:“先把地道下的铜人移出,寻一间静室镇压,待一一净化之后再发还各门,入土为安。”

  重九愣了愣,忙应了一声,派了一队人手下去抬铜人。

  等薛玄微又安排了一些其他杂事,准备带萧倚鹤先行回前谷。两个弟子吭哧吭哧地倒抬着一尊铜人,迈过祠堂门槛时,后头那人跌了一步,一下子没有扶稳,那厚重铜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小心点!”前头的弟子抱怨,赶紧催促着他抬起来。

  “别催别催!不然你来抬脑袋这头?”这一尊尊铜人的脸都狞恶恐怖,那人弯腰,嫌弃地去抬铜人的头,忽地听见“咔嚓”一下脆响。

  一块铜皮迸开来,在地上骨碌滚了两下,碎裂的铜壳内里露出了一只怒睁着的青白色瞳珠。

  修士低头,猛地与这只青瞳对视,蓦然那眼珠一眨,修士被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拍在地上,连连向后挪,同时哆嗦着嘴皮道:“活……活活活……”

  其他人笑话他道:“火什么火,火都被道长灭了!”

  “不,不是!是铜人!”那年轻修士一脸惊恐,指着铜人颠三倒四的叫道,“铜铜铜人活了!”

  一片嘀咕声中,又是更加响亮而清脆的“咔咔”!

  这下众人都亲耳听见,只见那铜人脸上的皮壳一块块地裂开,如龟裂的土地一般,暴露出铜层之下一副青灰色皮凹肉陷的身躯,紧接着,尸体动作僵硬地自铜壳里坐了起来。

  半张已经腐烂的脸庞狰狞地转动,正正地对着那已经吓瘫软的小修士。

  “救——”

  话音刚落,那铜人蓦地一动,近处几人佩剑还未推出剑鞘,壳子应声而裂,下一刻其中的尸体就原地消失,又如闪电迎头扑向呆傻了的小修士,一张血盆大口啃向他的咽喉!

  又是一声咔嚓,却是颈骨被咬碎的声音,伴随着剧痛和尖叫。

  活人的血气更是激发了尸体的凶性,他将已几乎断气的修士丢开,喉咙里发出一声吼啸,又伸手去抓向另一名弟子。

  一具铜人起尸,刺激了更多铜人齐齐龟裂开来。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眼看千钧一发之际——

  “唰——”,无数道金线凌空破林而出,交织着一缕缕罡风清气,拧成无数股粗壮的金绳,紧紧地扼住那些即将裂开的铜人,将它们从头到脚严密绞死。

  随即已离去一段的薛宗主飞掠而来,衣袂飘飞,一剑指去直取那最先破壳的凶尸头颅。

  丝缕金光缠在“寸心不昧”上,似在此凶悍时刻还小意缠绵一般……密密麻麻金线的另一头,是立于远处树梢上的萧倚鹤,他手腕一抖,十几尊铜人被甩向一处。

  薛玄微这一剑,几乎削断凶尸脖颈。

  萧倚鹤无聊多看了那凶尸一眼,又惊又疑,猛地曳住金线,生生将寸心不昧逼停:“等一下!”

  “……”薛玄微闻声一顿,被迫仔细打量这具凶尸,有些不确定地辨认道,“……宗骁?”

  宗骁。

  是当年凤凰血案里丧命的傀儡宗弟子之一,也是宁无致身边最亲近的副手。

  ……他的尸身明明早已入葬,为何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