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第37章 状元美梦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看这个………

  翌日, 薛玄微早早就抵达学堂。

  他对于传业授课之事向来尊重,哪怕是梦中虚景,他也一本正经地端坐于一方窄案之后, 翻阅着手里一本《章句集注》。

  二来他也想看看那人究竟要搞出什么花样。

  静心读过一章,院外才迟迟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他下意识望去,只见一群人字苑生徒簇拥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宋兄所言,可是真的?美酒美食应有尽有?”

  “宋兄宋兄, 那你再与我们讲讲,这牌九骰子又是怎么个玩法?”

  “哎,哎, 说什么牌九,先让宋兄与我们讲讲那个……莺歌苑!这天下竟真有这种令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众人哈哈大笑,突然有人注意到一直落于人后的沈大栓,忙问:“大栓, 你看什么呢?”

  沈大栓猛地将手里薄册一阖,红着脸道:“没,没什么……”

  那人自然不信, 伸手过去争抢, 沈大栓一路跑开, 叫嚷着“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说着冲进了学堂,与那人周旋躲避,手里高高举着册子。

  “叫我看一眼!就一眼!”

  “我还没有看完呢……”

  薛玄微被他们夹杂在中间,还未嫌聒噪,蓦地两人手臂相撞, 沈大栓哎哟一声,那薄册子悠悠然地坠到了薛玄微的书案上,哗啦掀开到一页。

  他视线一扫,入目竟是一双白-花-花的人影,腰间未画寸缕,反倒是不该画的地方,描绘得细致入微。墨迹未干透,页脚还沾了洇开的墨点,显然是连夜亲笔赶制出来的。

  不用想就知道这本新鲜“大作”是出自谁手,他登时耳根一红,霍然站起,拂袖将这本污人耳目的本子给扫到了地上去。

  沈大栓偷偷捡起,又与人打打闹闹地跑开了。

  薛玄微面含微愠,回首,见某人哼着曲儿走来:“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

  萧倚鹤指头上勾着儒袍的衣带,似醒未醒地晃进来,显然是由于昨夜辛劳熬夜,现下还没太睡够,进来第一眼,便看见了一脸气恼的薛宗主,笑着到他身旁的桌坐了。

  也不看他脸色,伸个懒腰:“哎呀,早!”

  那头沈大栓正与人挤在一处,观赏那本春宫,薛玄微道:“这就是你的法子?”

  萧倚鹤两肘搭在后面的案上,伸脚搭上前桌:“唔,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看这个……也不犯法罢?”

  薛玄微:“你……”

  又见他从腰间窸窣地掏出一杆铜竹烟杆,叼在嘴里,顷刻就吐出一圈细烟,他掀起眼皮,笑吟吟问:“薛宗主,别跟我说,你从没看过?”

  他的视线在薄烟之中愈显迷离,困意惺然。

  薛玄微皱眉:“你怎么又……抽这种东西?”

  又……?

  萧倚鹤疑惑了一下,还没说话,一名瞧着三十好几的“生徒”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萧倚鹤手里的烟杆:“宋兄,我能尝尝这个吗?”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人叫“宋兄”,搁在旁人多少都会有点不自在,可萧倚鹤哪里是旁人,他自来就被人捧惯了,便是九天真仙朝他磕头,他头都不带低一下的。

  闻言笑了几声,又摸出早就备好的另一杆烟枪:“哝,送你们了!”

  众人见他又掏出了好玩意,一窝蜂地争来抢去,拿到一旁去研究琢磨了。

  萧倚鹤又嘬了一口烟气,才懒散地想起:“啊,你方才说什么?”

  薛玄微看了眼那群“生徒”们已经开始学着他的模样吞云吐雾,便要去将那毁人康健的烟枪没收,还未迈脚,萧倚鹤漫不经心道:“没事,给他们的里面就是一些碎薄荷叶和龙脑香,提神醒脑的。”

  他说着吐出一口,青烟直扑向薛玄微的容面。

  “不过我这杆里确实是烟叶,为了编出这东西的用处,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你要尝尝么?”

  薛玄微被呛了一口,蓦地变色,见他又要将金制烟嘴往口中叼含,一把握住了烟杆末端:“松手,不许……”

  不许什么,还没说完,他就没了声响。

  直到指腹都被烫红,烟星溅到手背,他才猛地回魂,环顾四周,扫过闹成一片的学堂,又从一抹朦胧烟雾之后看了萧倚鹤一眼,道:“你怎么又抽这种东西?”

  “……”萧倚鹤将烟枪从嘴里吐出,盯着他看了一会,“薛宗主,方才,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薛玄微静了片刻,看着烟枪嘴儿上的湿痕,面露茫然,似是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萧倚鹤换了个姿势,沉吟道:“……没事。”

  看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突然失神,而且这次失神的时间,比昨日要长一些,恐怕下次失神他忘记的事情会更多。

  也许下次,也许明天,他就会同这学府中的其他人一样,成为一个彻底的“梦中人”。

  他思索着,还要将那杆诱-人萎靡之物放进嘴里,动作之娴熟,仿佛曾经做过千百次。

  一个轻微的走神,就被薛玄微劈手夺走了烟杆,两厢一折,生生给掰断作两截,扔出了门外。

  萧倚鹤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啊……薛宗主,你这人真是枯燥无味,就连在梦里也不懂享乐,还不许旁人享乐。”

  蓦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将他用力掰了过去,薛玄微沉着脸道:“再碰这种东西,我就……”

  就什么,萧倚鹤嘴角被他捏得嘟噘起来,只能唔唔两声,眨着眼看他。

  他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最终将他狠狠一丢,用力地翻着书页,结果刚一打开手边书册,赫然又是两条赤条条人影,竟不知是何时放到自己案上的春宫。

  再回头,萧倚鹤拿他的《章句集注》盖在脸上偷笑,堂堂薛宗主,好险没被活活气死。

  一日之计在于晨。

  然而这大好时光,今日全被一个萧倚鹤毁得七零八碎。

  待授业的“书先生”夹着笔墨来到学堂时,只见四下凌乱,打牌九的、摇骰子的,抽烟枪的,一屋子烟熏缭绕,聚众喧哗。

  这位梦中先生从未见过这等乱子,愣站了很久才醒过来,气得脸上又青又赤,将笔墨往桌上重重一置,厉声问道:“谁干的?!”

  众人这才发觉先生来了,登时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一只骰子从桌边骨碌碌滚下来,转到先生脚边,先生的脸更臭了。

  “是,谁,干,的?”

  大家低着头不说话,萧倚鹤从书脊深处探出一双异色的眸子,见这位所谓的“书先生”生一张四四方方充满了浩然正气的脸,生起气来像个开了锅的铜水壶,两耳要钻出热气来。

  他“噗嗤”笑了一声,骤然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而后默默举起手来,忝着脸笑说:“禀先生,我教的!”

  书先生抓起桌上两只牌九,朝他丢了过去,斥骂道:“滚出去!”

  他笑嘻嘻地躲开了,收拾了东西立刻往外滚,巴不得原地消失在此处。

  薛玄微闭了闭眼,就算是梦里,也觉得很丢人。

  萧倚鹤走出学堂,慢悠悠找了块树荫。待薛玄微随后跟出来,只见他盘腿坐在草地上,身边摊开了数张纸笺,正嘴里咬着笔杆,沉思着书写着什么。

  薛玄微以为他又在画那些不堪入目的图,脚下顿了一顿,不大想过去受荼毒,正要转身,又见他放下纸笔,抬手一挥,凭空摸出一把阮琴抱在怀里。

  他拨弹了一首市井巷陌里常见的小曲儿。

  寻常得只有两支反复折转的小调,恬静柔和,母亲唱给孩子,船女唱给莲波,溪边浣纱的少女唱给对岸行走的小郎君。

  少年时期,薛玄微第一次听阮,就是由自这首曲子。

  那时,他夜夜噩梦,便是萧倚鹤抱着一把紫檀红阮,倚在床边轻轻地抚弄,直到他噩梦散去。

  他那把阮,嵌着螺钿琥珀,雕琢着牙制莲花琴头,在月下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其华贵精美,饶是后来薛玄微走遍五州,也从未再寻得一把能与之媲美之物。

  倏忽市井小曲一停,他抚指一拨,却换了一首《长相思》。

  且吟且唱,缠-绵不绝,如诉衷肠。

  阮声绕入学堂,正在摇头吟诵的学子们也忍不住回头张望。

  薛玄微止步于树后,心弦似也被他撩撩拨动,心道:他的确最知该如何毁人上进,摧人心肠。

  一曲终了,书先生已经怒上心头,手持戒尺追杀出来。萧倚鹤见状,立刻将阮弃于树下,拔腿便跑,口中浪词荡语不断,屋内一众年纪不齐的“生徒”们扒着门框高声喝彩。

  好一堂讲四书五经的课业,被他以一人之力,搅成了一锅浆糊。

  萧倚鹤跑了一圈,突然视线抓到了正侧站与一旁的薛玄微,立刻奔过去藏在他身后。

  “书先生”举着戒尺,还未落下,就被薛玄微当空握住。

  萧倚鹤见这假夫子被擒住,又探头挑衅道:“堂堂夫子,成何体统?对我又追又打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你!你你——”

  那梦力做成的“书先生”脸上已气裂出了数条细纹,显然是此情状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掌控,他身中灵力不足,倏忽“砰”的一下,散成了千万片碎叶。

  萧倚鹤见他消失,吹了声口哨,朝薛玄微挑了挑眉梢,大有邀功请赏之意。

  薛玄微:“…………”

  这要是放在凡间,就是气死了一个夫子,他还有脸请赏。

  上午他气没了一个“书先生”,下午又如法炮制,气死了一个“砚先生”;第二日他捧着如小山一般高的春宫,又活活气裂了一个“画先生”。

  萧倚鹤本以为,他气死第一个书先生之后,筑梦人就会有所动作,然而筑梦人既没有来找他算账,也没有重新“复活”书先生。

  他只好继续作乱下去。

  薛玄微抚着额,虽然此法成效显著,只怕那筑梦人用不了多久,定会现身与他一较高下。

  然而,此刻薛玄微一句话也不想与他多说。

  ……丢人,不仅丢人,而且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太初剑宗声名。

  这日入夜,萧倚鹤洋洋得意地摆弄着一把竹箫,正与坐在他身侧的薛玄微大谈如何将剩下四位先生一并“气死”——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躁动,他竖耳听去,肃穆学府之外,竟传来欢歌笑语、靡靡之音。

  正琢磨这什么动静,门外沈大栓兴致勃勃叫道:“宋兄!你快出来看看!那个……难道就是你说的……”

  “怎么啦?”萧倚鹤推开小门,探头出去。

  沈大栓道:“……莺歌苑吗?”

  学府门下,一片张灯结彩,彩绸香销,脂粉浓得整个学府夜空都似弥漫着阵阵香气——竟真是平地拔起一座歌舞伎馆。

  虽说他大概明白这梦境运转原理,知晓一旦这群被洗脑的学子们某天突然又有了世俗的欲-望,必然会导致这座纯净无瑕的尚善之城沾上“污点”。

  他萧倚鹤一个人的欲-望,只能变出一只骰子、一副牌九、一杆烟枪,无足轻重;那若是这百十个人的欲-望叠加在一起呢?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到那时,这座城难道还真能继续如筑梦人所愿,永远保持纯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人不可能没有欲望,这座状元城的漏洞,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是此刻他望着这座新生的“莺歌苑”,看着楼上妖媚多情、娉婷万种的貌美舞女们,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哦豁。”

  此一声还未落下,突然隔壁街巷又轰隆一声,拔起一座赌馆。

  “……厉害。”

  萧倚鹤抚掌道:“哈哈!薛宗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城……”

  哗啦一声,一册书卷砸落在脚边,他随即回首:“……薛玄微?”

  薛玄微瞳孔微张,面无表情,方才还与他说话,此刻却保持着手拿书册的姿势,端坐在他床前动也不动。

  “薛玄微……”

  萧倚鹤唤了两声,但脸上似乎并无多少意外,只是这一次他失神的时间有点久。他伸手过去,抚在薛玄微眼前。

  “睡一会。”他低声,语气柔缓,“这里就先交给师兄了。”

  片片灵光融入薛玄微的身体,他长睫一闭,向后软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