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基地。
军部指挥部办公室。
季遐年坐在会议桌无人的一侧, 身后站着两个军装笔挺的警卫,对面则是两排成分不一的人。
最中间的依旧是云阳基地话事人,郑少将。
郑少将的眉头微蹙, 再次问季遐年:“你确定自己无法自由使用这种力量?”
季遐年端起热水喝了一口, 润湿了发干起皮的嘴唇, 答道:“对。”
郑少将转头去看旁边的人——季院士。
季院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季遐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他公事公办地问道:“你对黑月亮和异种有特殊的反应吗?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感知也可以。”
季遐年:“没有。”
砰!
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怒瞪着季遐年:“你把态度放端正点!这是关系到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你知道现在全球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你知道我们国家有多少城市已经荒废了吗?”
“老于。”
郑少将微微往后仰了下头, 皱眉说道:“你别激动,他也是才觉醒,对这些……”
“万一他说谎呢?”
被叫做老于的中年男人打断了郑少将, 义愤填膺道:“万一他害怕被研究,害怕为人类做出牺牲而说谎了呢?这次异种比上次月影里的异种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二十只异种就把云阳城区毁坏了大半,这还是在它们并没有刻意在城区狩猎的前提下。
再这样放任下去还要死多少人?难道要等到人类文明被毁灭的时候吗?”
季遐年按了按眉心,从月影消失后他就极度疲惫,强撑到现在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特别是在这种聒噪、敌意的声音中,季遐年的耐性逐渐告罄。
季遐年忽然站了起来, 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打断了那位老于的慷慨陈词。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遐年看着那位老于,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你死。”
瞬间,会议室里被抽离了声音一样死寂。那位老于的脸颊肉猛烈抽动了两下, 呼吸略微急促。不少人都惊骇地看着老于,好像他真的下一秒就会立刻死去。
足足过了五秒的时间,季遐年才打破了沉默。
他不无讥讽地扯了下嘴角,说道:“你看, 这个力量并不是太好用。”
老于的神经啪一声崩断,厉声道:“你!”
“郑少将。”
季遐年没有理他,看向郑少将说道:“我会尽量配合你们的研究,但是我不会留在基地。我能说的已经说完了,也真的是很累,就先告辞了。”
说完,季遐年对会议桌对面的人微微弯腰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你看,你们看他!”
老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动重新关闭的会议室门说道。
“行了,老于。”
郑少将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脸的无可奈何:“你这脾气也收收,再这样,下次会谈你就别来了。”
老于一愣,接着又要跳脚,但郑少将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看向季院士:“去看迟晟的体检报告吗?”
季院士也站起来:“好。”
……
季遐年出了会议室,旁边就忽然窜出两个人来——叶南跟熊达。
“哎哎哎,哥们。”
叶南和熊达一步插到季遐年身后,拦住了跟在季遐年身后的两个警卫。
叶南笑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啊。”
那两个警卫面面相觑:“但是郑少将说……”
“没说要限制他的自由吧?放心,出了事儿算我们第七中队的。”
“就是,出事儿找我们迟晟队长。”
两个警卫有些犹豫,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郑少将和季院士站在门口。
郑少将说道:“让他们去吧。”
两个警卫闻言便朝一边让开了道。
叶南立马立正敬礼,然后咧嘴一笑:“谢谢郑少将。”
郑少将斜了他一眼,又看向季遐年,“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山上,叶南他们知道你家人在哪儿,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是了。还有刚才老于那事,对不住。”
季遐年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郑少将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嫌弃地对叶南一摆手。叶南立刻笑道:“是,我们这就带年哥去吃晚饭,今天食堂有红烧变异猪,走走走……”
季遐年跟着叶南和熊达下了楼,才问道:“迟晟呢?”
“在军部医院那边,我们过来的时候在做最后一个检查,他说让我们接到你就直接过去。”
叶南指着路边的一辆吉普车:“军部医院换了位置,我们开车过去。”
“刘君豪呢?”
“哦,他是铁打的小强,死不了。已经醒了,没伤到内脏,养几天淤血吸收了就没事了。”
季遐年应了一声,上车后就靠在椅背上假寐。叶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季遐年并没有真的睡着,尽管他很疲惫。
下午的时候,迟晟刚醒过来基地的支援就到了,季遐年没有机会跟迟晟解释这一切。——但从他到军部后的待遇来看,刘君豪把他看到的一切都如实汇报过了。
那迟晟也已经知道了吧。他会是什么反应?他有那时候的记忆吗?他能接受得了“重生”的他自己吗?
纷杂的疑惑和不安像是扭曲的毒蛇,冰冷得纠缠着季遐年的脖颈,让他难以呼吸。
·
军部医院被新圈在了军区靠后的位置,后面用两个厂房改建成了病房区,一进去就是鳞次栉比的病床。每十张病床用帘子隔离开,就是一个病房了。
刘君豪在最里面的病房里,迟晟跟江天都在,三个人正在说着什么,看到季遐年他们进来就立刻停止了话头。
“哥!”
迟晟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狼犬,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凌空扑向了季遐年,然后一把把季遐年抱得脚离地地转了一圈。
季遐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一时愣了。
迟晟转完圈后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心疼地拉起季遐年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我听说老郑他们找你麻烦了?受委屈了没?委屈了就跟我说,回头我带人套他们麻袋去。”
季遐年:“……”
季遐年没舍得抽出自己的手,汲取生命能源似的攥着迟晟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问:“刘君豪还没跟你说吗?”
迟晟笑了,他捏了下季遐年发白的脸颊肉,“我说这怎么一脸忐忑的,自己有这么大能耐,给吓着了?”
季遐年疑惑地问:“你不怕我吗?也不怕……现在的你自己吗?”
“你看这个。”
迟晟挽起袖子亮出自己的手臂,臂弯处有一个抽血留下的针孔。
迟晟:“我做了个全身检查,一切正常。我活着,我就是我,我也不怕这样的自己。”
迟晟放下手臂,看着季遐年的眼睛:“所以你也不要怕我,更不要怕你自己。”
季遐年的眼眶一下酸热了起来,他不想让迟晟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于是连忙低头掩饰。
迟晟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把季遐年抱进怀里,让季遐年的脸藏进自己的胸膛。
“这是真受了委屈了呀,别怕,回头我给你报仇。”
季遐年抽噎了一下,没有回答,伸手紧紧环住了迟晟的腰。
一边,叶南跟熊达走到了病床前,压低声音问刘君豪:“怎么回事这是?”
刘君豪的脸色还很苍白,闻言一脸空白地叹了口气,“我他妈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叶南咋舌,威胁道:“你少卖关子,真以为我不敢揍病患呢?”
熊达的好奇心没叶南那么强,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江天那边了。
江天从他随身百宝箱里掏出了一包葡萄干,然后拿医用绷带仔细地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熊达没看明白:“你这是做什么?”
江天把葡萄干捧起来,高深莫测地看了熊达一眼:“这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了。”
熊达:“??”
刚好这时季遐年也缓过劲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迟晟的怀里挣扎出来,朝迟晟身后看了眼。
迟晟知道他是想问刘君豪的情况,正想说话,江天就挤过来了。
江天虔诚地双手捧着绑了白色蝴蝶结的葡萄干递到季遐年的跟前,两眼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年哥,您能给我捏个女朋友吗?”
季遐年:“……啊?”
江天诚挚地表态:“我不挑,真的,大姐姐小妹妹只要成年了都可以的!”
季遐年:“……”
“你给我滚边去!”
迟晟夺过葡萄干,然后一脚把江天踹边上去了。
然后迟晟拉着季遐年走到刘君豪的病床边上,挥走了叶南跟熊达。他拉开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把季遐年抱在自己腿上,这才对刘君豪一抬下巴:“说吧。”
刘君豪:“……说什么?”
季遐年其实这会已经知道他们的态度了,于是笑着问刘君豪:“我今天没吓着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会那样。”
“那当然吓到了!”
刘君豪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年哥你是不知道我的感受,哎哟,我这脆弱的小心灵啊,你看这要是没有一个女朋友,那肯定是过不去了。”
季遐年:“……”
“你别找踹啊。”
迟晟把季遐年往怀里一塞,恶狠狠地指着刘君豪,“今天你那乌鸦嘴的事儿我还没跟你掰扯呢,来来来,咱来算算账。”
“那怎么能算是我的错呢?我不就是合理联想一下吗?”
“现在这世道是能联想的吗?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联想一个?还白热光,老子的皮都差点被呼噜秃了!”
“那哥斯拉还是江天说的呢!”
“不是,怎么又有我的事儿了?我也是合理联想啊。”
“那哥斯拉不就得配套白热光吗?”
“哥斯拉那么多品种,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这叫经典……”
“……”
“嘘。”
几人低声互相推锅了一会,迟晟竖起食指终结了这没营养的扯皮。
刘君豪跟江天停下来,转头一看,季遐年被迟晟团着抱在怀里,已经靠着迟晟的肩睡了过去。
“年哥累坏了吧。刚才看他从会议室出来就一脸发白。”
叶南小声说道。
迟晟小心往季遐年的头脸上搭了件外套挡光,然后把人抱起来对其他人说道:“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再回来。”
江天说道:“那我去跟张姨他们通个信儿,别让他们再着急了。”
迟晟点头:“去吧,去食堂打点粥,找个保温桶装了一会给我送过来。”
“行。”
江天先一步跑走了。
迟晟又看了刘君豪一眼,微微偏头:“你自己跟他们说,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刘君豪瞟了叶南跟熊达一眼,点头:“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江天&刘君豪:年哥!救救孩子吧!()
叶南: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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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