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让那一番话,让许奕辰一天都没办法集中上课。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许欣妍却一直不来,许奕辰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心情更糟了。

  终于,在车上等了一个小时后,许欣妍从远处走来,还跟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男生走在一起。

  许奕辰黑着脸把她喊过来:“你干什么去了?”

  许欣妍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让周围的那几个同学走,自己上车后关门,“哥,你心情不好啊,是不是许让惹你生气了?早就说你会被他欺负的,明天我就去他们班找他。”

  许奕辰皱眉,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许家交代,毕竟许让跟家里断绝关系这种话,他要是说出来,许父一定会雷霆大怒,到时候也会将情绪殃及到他身上。

  许欣妍见他不说话,真以为他被欺负了,拔高声音道:“哥,他怎么欺负你了?”

  许奕辰无奈叹气,还是把实话说出来:“许让说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什么!?”许欣妍也没想到一向任自己欺负的许让,会说出这种话,“哥,他是不是故意想这么说,想引起爸爸注意啊。”

  电视剧不是就有离家出走为了父母关心的戏码吗?

  许奕辰想起许让说断绝关系时坚定又平静的语气,摇头:“我估计他说的是真的。”

  “啊?”许欣妍不理解,“为什么啊?妈这些年对他还不够好吗?不就用他一条破项链吗,不值钱的东西,居然还为了这个跟我们断绝关系。”

  许奕辰抿着嘴没说话。

  许欣妍还小,可能看不懂一些事。这些年,他妈柳晴然对待许让可真算不上好,可能许父在的时候还会装一下,但私底下,他亲眼见到过他妈是怎么对待许让的。

  那是一种比暴力还可怕的东西——精神攻击。

  不断地告诉提醒对方他没有妈妈,自己的做的这些事情他要感激涕零,可以说,许让隐忍又压抑的性格,一大半都是柳晴然造成的。

  这些他都知道。

  可知道又怎么样?他和许让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同父异母,两人处境多少有些尴尬,长大后说不定还要为许家继承人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不如就睁只眼闭只眼。

  “先不要告诉爸,回去跟妈商量一下吧。”

  兄妹俩到家后,许父还没回来,柳晴然刚逛街回来,收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许欣妍书包都没放下,就直接冲过去:“妈,你知道许让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柳晴然表现得比他们两个淡定多了,手上整理衣服的动作没停下来。

  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嘴唇嫣红:“怎么说?”

  许欣妍气愤道:“今天我跟哥哥在餐厅里遇见他,他见到我们根本不理,还跟哥哥说要跟许家断绝关系。”

  柳晴然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来,看着许奕辰:“奕辰,他这么跟你说的?”

  许奕辰实话实说:“嗯,他说以后跟许家都没有关系了,等过段时间,燕家的人把他妈的骨灰和牌位带走,叫我们准备一下。”

  “小东西,翅膀硬了。”柳晴然突然勾唇,“不过断绝了关系也好,以后许家就剩你一个继承人了。”

  虽然许奕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犹豫道:“爸应该不会同意吧。”

  柳晴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上了一天课,也该累了吧,奕辰,上去休息会儿,一会儿我让张姨送点汤到你房间里。”

  许奕辰点头,把这个消息说出去后,他的压力显然小了不少。

  他往柳母的那堆东西上随意瞥了眼,发现有一条花色领带,款式不太像许父平时戴的。

  不过也可能是特意想给许父一个惊喜。许奕辰没想多,背上书包,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许欣妍也准备回房间,却被柳母喊住。

  “欣妍,过来,有礼物。”

  许欣妍惊喜:“妈你又给我买东西了?”

  “是妈妈的朋友买的。”柳晴然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条银色细条项链,款式时尚,单是看牌子就知道价格不菲。

  许欣妍现在正是爱美的年纪,一看项链这么漂亮,笑着抱住柳晴然:“谢谢妈。”

  说完又把项链直接拎起来,“这比许让那条破项链好看多了,他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要给我们断绝关系,断绝就断绝!谁稀罕!”

  柳晴然沉思片刻:“你今天在餐厅遇到他时,他态度怎么样?”

  “态度特别恶劣!”

  在许欣妍眼里,许让只要是无视他就算恶劣。

  柳晴然若有所思。

  片刻,她伸出手,用尖锐的指甲往许欣妍的脖子上划去。

  许欣妍还在沉浸在项链的喜悦里,突然脖子上一阵刺痛,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柳晴然划伤了她,满脸不可思议:“妈!你在干什么!”

  “喊什么?”柳晴然往楼上看了眼,发现没动静后才解释,“一会儿你爸爸回来,就说这个是许让干的,知道吗?”

  许欣妍这才反应过来,但同时又担忧:“这样能行吗?”

  “只要你受伤了,你爸爸就会偏向你,懂了吗?”

  许欣妍“嗯”了一声,但脖子被抓伤,脸色还是不太高兴。

  柳晴然安慰了她一会儿,又吩咐张姨出门买了祛疤药。

  许奕辰对楼下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他刚写完一张试卷,从椅子上起身,伸展了下四肢。

  实验班是要靠成绩进去的,光是有钱有背景也没用,但这样一来有些家长不同意,所以才会特意设立了一个平行班,就在实验班隔壁。

  可两个班的成绩确实天壤之别。

  平行班的学生以后大概率是继承自己家的公司,所以他们也不会特别努力,大不了去国外镀层金回来,反正家里也不缺留学的钱。

  所以他想不清许让是怎么想的,在平行班跟这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成绩能上去?

  难道他不是为了成绩?而是为了人脉?

  可他……放弃顾敬游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吸引对方的一种手段?

  许奕辰想不通,心里如一团乱麻。他拿起手机,点开了个顾敬游的对话框。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对方,只能说有好感,毕竟一个家世好长得帅的人突然撩起来,谁都受不了。

  而且,对方还是许让喜欢的人。

  许奕辰就更想把人抢过来了。

  他一直都处于矜持被动的地位,都是顾敬游主动在联系他。

  可今天整整一天,对方都没回复他。

  怎么回事?

  真的被许让影响了吗?

  许奕辰坐立难安,编辑半天,他给顾敬游发了条消息。

  【家里新买了苍兰,要不要过来看看?】

  片刻,手机响了声。

  【好】

  许奕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看来是他多虑了。

  *

  许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公司事业繁忙,他原本不打算回来,但因为许让的事情,还是起身了。

  这孩子,闹什么别扭?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他?

  柳晴然正坐在客厅里,见他回来赶紧上前,帮他解领带递拖鞋,“这么忙就不要回家了,晚上开车多危险,前阵子还有交通事故的新闻呢。”

  许欣妍也从沙发里起来:“爸,你喝汤吗?我给你盛。”

  看到妻子和女儿这么温柔体贴,许父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点。

  “许让呢?回来了吗?”

  柳晴然摇头,“没呢。这孩子……”

  许父皱眉:“这都几天了,还不回来?非要我亲自去请吗?!”

  柳晴然给许欣妍使了个颜色,对方立刻明白了,一脸委屈道:“爸,我今天在学校餐厅里见到许让哥了,我喊他,想让他回家,结果他一开始不理我,后来就开始骂我,还……”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柳晴然也开始在旁边抹眼泪,欲言又止:“我知道小让这孩子平时不喜欢欣妍,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吧,你看给欣妍脖子弄得。”

  许父往许欣妍脖子上一看,上面有条长长的血痕,还没结痂,明显就是今天弄得!

  柳晴然趁机煽风点火:“对,小让还说……”

  许父的血压已经开始升上来了:“那个逆子还说什么了!?”

  “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许父眼前一黑,缓过来后,直接将手边的茶杯往地上一摔。

  “他要上天了!还断绝关系?白养这么年了!!”

  旁边的张姨站在门口,面露难色,犹豫半天,“老爷……有客人。”

  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门口。

  张姨身后,顾敬游正环抱着胳膊。

  本来只是许奕辰把他喊来的,没想到却遇到一场家庭大战。

  可他又乐于观摩这类事情,刚刚站在门口,把对话全都听完了,还能装模作样喊一声“许叔叔好,柳阿姨好”。

  许父没想到顾敬游这么晚会来,但碍于顾家的背景,也不好发作,只好收了脾气。

  柳晴然赶紧换了张面孔:“敬游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看看奕辰。”

  顾敬游撩着眼皮,看了眼许欣妍:“欣妍啊,今天你在餐厅遇到许让了?”

  许欣妍对顾敬游挺有好感,加上中午没在餐厅遇见他,以为对方不知道这件事,于是点头。

  顾敬游勾起嘴角,但神情看上去却似笑非笑。

  “那真的是奇怪了,我也遇到许让了,可没看见你啊。”

  许欣妍心里一惊,慌了,刚准备狡辩,顾敬游就直接打断她——

  “我只看见许让和奕辰在说话,不然……”他朝二楼看了看,“问问奕辰好了。”

  许奕辰站在楼梯上,一脸尴尬。

  他收到顾敬游到许家的信息,面露喜悦地从房间里出来准备接他,结果楼下在争吵。

  于是朝许欣妍脖子上的那道血痕看了眼。

  回家的时候还没看见,怎么就变成许让抓的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

  许让这几天过得还算轻松。

  一包简简单单的草莓糖,就收买了校霸,还帮他挡了不少麻烦。

  不过,有时候沈延睡醒之后,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许让不太明白,以为他有事,可问的时候对方又会迅速收回视线。

  “……”

  算了,可能就是个奇怪的人吧。

  这天晚上,燕老爷子有事,要迟些时间才能过来学校。许让干脆一直待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等写完一张试卷的时候,他抬头往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平行班的学生基本都是走读,这会儿教室里空无一人。

  许让刚要收拾书包,才发现自己旁边有颗毛绒绒的金色脑袋。

  沈延?

  他怎么还没走?

  许让写作业写得认真,也没发现这人一直在自己旁边睡觉,想了想,还是推醒他。

  “沈延,放学了,快醒醒。”

  怎么老喜欢在教室睡觉?

  桌椅很舒服?

  沈延皱着眉,半睁眼从桌子上起来,满脸不耐。

  “谁敢——”

  面前突然有张被放大的脸,他吓一跳,直接往后退,一副富贵不能淫的表情:“你……你又想做什么!”

  许让:“?”

  他长得这么可怕?

  眼皮抽了下,许让还是认真跟他解释:“放学好久了,我看你还在睡。”

  沈延这才往窗外瞥了眼。

  天都黑了。

  班级里只剩他跟新来的两个人,等下……为什么放学都这么久了,新来的还不回家?难道一直在这里等他,就为了跟他一起放学?

  沈延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追人还挺认真的嘛。

  罢了,今天就给他一个跟小爷并肩走到校门口的机会。

  沈延拎起书包,反正里面也没带书,不需要收拾。他刚要喊许让,结果对方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沈延:“……”

  这什么意思?等他到现在又不跟他一起走?

  哦,明白了。

  他在害羞。

  现在知道害羞了,前几天……亲……亲他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算了,给新来的一个过渡的时间。

  而且他也不能这么好说话,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人追到手。

  许让见他站在座位上发愣,估摸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干脆没再说话,直接走了。

  结果走到楼梯口,灯明明灭灭挣扎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熄了。

  周围突然陷入了漆黑。

  另一个楼梯放学后十分钟就会被关上,完全用不了。许让掏出手机,刚打开手电筒,就没电关机了。

  “……”

  怎么这么背?

  一般人可能闭上眼睛等一会儿,再睁开眼就能适应黑暗,虽然不是太清楚,但借着月光也能走完楼梯。

  但许让不行。

  他有严重的夜盲。

  这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许让再等也没用,只好扶着墙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试探往下走。

  他越来越熟练,结果一时心急,在最后一层时脚踩了个空,往后一仰。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许让后背抵上一个温热又坚实的胸膛。

  “喂,你小心点。”

  黑暗里,校霸的声音低沉又清晰,一字一句,几乎用身体传到他耳朵里。

  许让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才站稳。

  “谢谢你啊,这里灯坏了,我有夜盲症,看不清。”

  沈延咳了声,黑暗的楼道正好掩盖住他通红的耳朵。

  冷酷道:“知道了。”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许让正想着怎么才能顺利到一楼,没心思说话。

  让沈延带着他?

  不可能,虽然对方很讲义气,但他现在还不是他的小弟。

  算了,自己动作慢一点,应该可以吧。

  “喂,走不走?”

  许让愣了下。

  “跟我说话?”

  “不然呢?跟鬼吗?”

  “……”

  “给你个袖子,别跟丢了。”

  楼道里,沈延借着月光看到许让明显愣住的表情,内心飘飘然。

  不就是能碰到喜欢的人的袖子吗?这么激动干嘛?

  以后碰其他的可怎么办?

  许让没想到沈延居然这么乐于助人,难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当小弟吗?

  果然当初死皮赖脸坐在他旁边是正确的选择。

  片刻,他感觉有东西塞进了自己手掌里。

  是沈延的衣袖。

  许让握着衣服,乖乖跟着沈延身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想多了,沈延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

  终于这么磨到了一楼。

  路灯的光照进来部分,许让能看清一点。他想告诉沈延他可以自己走了,于是往前贴近一点。

  结果沈延突然停下来,转过身。

  许让就这么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嘶!好疼啊!

  沈延愣住,许让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包裹着——

  骨骼细瘦纤细,他没想到男生也能这么瘦。

  一低头,还能闻到那股清清甜甜的香气。

  沈延脑子一热,心跳也跟着加速了。

  这新来的肯定是故意的!

  什么夜盲症!他就是想跟自己有肢体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