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我成了冥界首富>第45章 千年血玉7

  “换一种演法?”穆溪望着他,抿了抿嘴又道,“怎么换?你说说。”

  周南朝这寝房四壁扫视了一圈,虽然这雪溪阁建在了不二殿最清净的地方,但他还是担心隔墙有耳。

  朝着穆溪靠近了一些后,他压低声音:“你想想,藏书阁白天人来人往,黑衣人若要行动,必会在夜间。昨夜他虽然有所怀疑,但没有冒然行动。我想了一宿,原因之一,是他早已估到了我们会有所动作。”

  穆溪沉吟片刻,抬眸回应:“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二个原因?”

  周南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我们一直忽略了,昨天是三十,今天是初一。初一是新月之夜,没有月亮,是魂魄最为躁动的时候,替魂也如此。所以我如果没猜错,他本就打算今夜才行动。”

  穆溪对鬼魂之事自然不如周南了解,但他同样急切想揪出黑衣人。

  “但敌人在暗,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了……”他知道周南已有计划,“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惕,”周南神色微变,扬了扬嘴角,“今晚为你们的金主我设个宴吧。”

  *

  苏雨时听说要给鬼十一少设答谢宴,开心得自告奋勇要亲自安排主持宴会。

  他知道鬼十一少爱酒,便派人下山买了足量的凉州葡萄酿。但只有好的酒菜当然还不够,对方不仅是让他一见如故的鬼十一少,还是不二殿有史以来最大的金主,他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周南知道今晚会有他上辈子最爱的葡萄酿时,突然有些百感交集。当年他想喝这酒,都得偷偷躲着穆溪溜下山去喝。

  他第一次悄悄下山时,还是在那个他刚来的冬天。那时候他对整个凉州城都充满了好奇。

  他先是吃了路边叫卖的牛肉面,配了一壶西域的葡萄酿,快活似神仙。接着习惯性地去了当地药铺,想抓一些天竺的方子回去研究。再看了一圈西域商人贩卖的花花绿绿的小玩意,跟几个语言不太通的波斯小商贩鸡同鸭讲了一番后,终于给九悠挑到了一盒西域眉粉。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会在不二殿待很久,也不曾料到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个礼物给九悠。哄师父的礼物买好,他走进了镇上最热闹的西城茶楼。

  茶楼里的说书人正在讲《癸巳年传奇》,醒木声中,周南终于没有了语言障碍。

  “……无极道横行的那些年,无人与之匹敌,全因他们教主豢养的一只妖兽,乃上古时期的应龙所化。此无极应龙极为凶恶,青面獠牙,能翻云覆雨,无恶不作。凡天魔妖兽过境之地,无不妖风四起,邪草丛生。当时的几大仙门派被逼退到了凉州,于是有了后来的那一场太古山恶战。那也是一个寒冬,雪满刀弓,太古山血流成河,据说整整七天不见太阳……众仙家终于把那无极应龙封印于太古山中。”

  这段癸巳年传说周南听了不下百遍,各种版本,各种戏说。在仙门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吓唬如果不听话会被无极应龙抓走。但如今无极应龙是否还在人间,已不得而知。

  旁边桌的听客倒好像第一次听闻,激动得不行,高声问台上:“太古山是个什么山?我从小长在凉州,可没听过这地儿啊!”

  台上老头捋捋胡子道:“看客官的模样不过弱冠,那个癸巳年却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所以太古山的具体方位,早已不得而知。不过……“

  “不过什么?“台下接着催。

  说书人道:“不过,倒是有一件古怪之事——封印妖兽的是当年全天下最了不得的几大仙家,但后来,这个封印不知被什么人解开了……”

  “啊……那怎么办?”台下一片哗然。

  说书人再答:“也不算解开,据说是一个咒,让这无极应龙能在某一个癸巳年苏醒,所以啊,每每到癸巳年,天下就人心惶惶。”

  听客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那一年,离癸巳年还有三四年,但有关无极应龙的谣言已经满天飞。

  说书人话音未落,茶楼外就传来尖叫声。

  一名乡民在地上打滚,叫声十分痛苦,吓得路人拔腿就跑。周南上前一看,这人青筋暴露,四肢僵硬,唇色青紫,是邪气侵体的症状。

  周南靠近蹲下观察,准备看看这凉州的邪祟有何特别,是不是跟太古山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没来得及掏出六合袋,就被一道突降的银光闪得往回退了一尺,失去重心踉跄倒地。

  银光击中的邪气瞬间被激出,烟消云散。

  周南眉头一皱,本想好好研究一下这是什么邪祟,这一打全散了。他抬起头,刺眼阳光下,惊雪泛着光。

  周南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虽然青州一到冬天也会下好大的雪,但周南本对冬季无感,只觉寒山万里,草木稀落。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冬天应该是什么样的。

  穆溪面若冰霜地出现在他面前,问他:“经书背完了?”

  周南心里无奈:“……”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但穆溪没再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蹲下给中邪者把了把脉,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这时街上一个小孩指着周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像青蛙!”

  你才像!周南正准备回怼,突然意识到大庭广众下自己居然跌坐在地上,还以一个四肢大开的异常狼狈的姿势。

  丢人!太丢人!

  周南迅速坐直起身,整了整衣冠,问穆溪:“小惊雪你怎么把它打散了,还不知道是何方邪祟呢……”

  穆溪淡淡道:“孤祟而已,凉州城孤祟多,你往后就知道了。”

  孤祟一般是由一些野生小妖被降服之后散落的元气生成的,这种祟是最弱的,而且没有主,造不成致命伤害,所以打散就行。周南当然知道,他只是找话说罢了。

  周南坐在雪地上,从低处仰视他,跟第一次在擂台下一样。那一次他还不知道什么玉门惊雪,只觉得这个人剑法极好,每一招都透着凛冽寒光,干净利落。人如其剑。

  穆溪收起剑,目光越过周南,正准备离开。

  “夏风兄——”周南喊着想站起来,却又往地上跌了一跤,“夏风兄,我好像闪到腰了,麻烦拉我一把吧。”他伸出手,用真诚的眼神求助。

  穆溪对眼前这个人捉摸不透。其实在破岳谷那一次印象不坏,毕竟平生第一次棋逢对手。但他本就不习惯与人亲近,这个苏家小公子一来就缠着他,读书也不认真,还常常闯祸,这让他很不适应。可毕竟刚刚是他出的招才误伤了人,没道理不拉人家。

  但他不知道,周南则是早就打好坏主意,看着穆溪走近自己,抢在对方伸手前就先一步猛拉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拽,同时脚下一绊,这个人就毫无防备跌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下两人都有点惊诧,一个没想到对方会这般毫无防备,一个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厚颜无耻。

  “苏雨时!”穆溪反应过来,他一把掐住这个无耻之徒的喉咙。但这张脸已经近在咫尺,这个人仰面望着他,瞳孔中有深不见底的光泽。

  “夏风兄,小心啊……”周南卖着乖,心中暗暗得意。

  “……”穆溪本想骂一句无耻,但心中也的确生疑,自己虽然刚刚没什么防备,但身为一个修仙之人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绊倒。百思不解之下,他突然看到了周南胸前的星宿白骨石。

  周南看着穆溪垂下去的眼帘,冰肌如雪,连睫毛上粘的雪花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都紧贴着对方,气息、体温、心跳……咯噔一下,本能地,脸颊就这么滚烫了起来。凉州的雪天,就这样在心里烧了起来。

  “夏风兄,我有点……你能不能先起来……”周南努力调整呼吸,但还是乱了几拍。

  穆溪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眼,满眼愠怒,脸颊通红。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弹开,迅速抽身站起。因为太慌张,起身时手腕在地上一滑,似乎是扭伤了。

  “夏风兄,我不是故意……”周南还没说完,穆溪已经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

  “苏……苏雨时?你怎么躺在地上,你在做什么?丢不丢人?”常之恒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他。见他似乎无法自如行动,想伸手拉他一把。

  周南拒绝:“别动我!“

  常之恒一愣:“你怎么了?这大雪天地上那么冷,你不先起来?”

  “我不冷,我热!你让我我冷静一下。” 周南实在不想这时候跟别人解释。

  常之恒好不容易伸出一次援助之手却被拒绝了,顿时恼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起来拉倒……”

  当天晚上,穆啸天召集所有法师和徒弟在偏殿聚餐,因第二天他要带着法师们出远门,特意安排穆溪带好这些小字辈。

  正用着餐时,殿外传来了呼叫声。殿外长廊,见一人倒在地上。倒下的是不二殿膳房的伙计,看样子是邪祟侵体。

  周南看这人的症状跟下午街上的中邪者完全一样,这一次穆溪没有驱散邪气,而是将它引入六合袋里。

  片刻后,膳房伙计脸色渐渐恢复,两名门生将他抬回去休息了。穆啸天也安抚了众人,让大家回厢房休息。

  周南此时才发现,穆溪手腕好像真的扭伤了。他本想留下,但常之恒不让,说他在那碍事,他便也不好多留。只是当时刚到不二殿,他总是不识路,绕着绕着就回了刚刚事发的长廊,遇上了正准备前往侧殿的穆啸天和穆溪。

  穆啸天见他又回来了,关切问道:“小苏公子怎么不回厢房?可是有什么事?”

  周南一想反正都回来了,正好能问问方才之事,便作揖道:“无事,只是方才看到膳房伙计邪祟侵体,晚辈……有些疑问。”

  穆啸天不在意:“直说无妨。”

  周南回道:“晚辈想问,能否借方才的祟气一看。”

  穆溪在一旁没说话,但穆啸天觉得周南是个好学的孩子,允许他一并往偏殿。进了偏殿,穆溪将方才的祟气从六合袋里招出。

  邪气上升了几尺,盘在空中,聚作一团。

  此时,周南和穆溪都发现了端倪,两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周南正准备掏出自己的六合袋,看见穆溪同时也拿出了另一个六合袋,周南心道,难道他今天也收了?今天下午在集市上,虽然邪气被穆溪一招驱散,但周南还是留了个心眼逮住了一缕。但他没想到穆溪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了一手。

  果然,两人招出祟气后,两缕祟气竟与刚刚膳房伙计的那一团融在了一起。祟气排异,只有同主的祟气才会融为一体。这就证明今天下午的路人和刚刚的膳房伙计,所中的邪气并不是孤祟,而是有人刻意操控的。

  穆溪转向穆啸天,解释道:“这两缕祟气,是弟子白天在凉州城里所遇,起初为徒误认为这是普通的野孤祟……现在看来并非,不可能有两处一模一样的孤祟。”

  “对对对,我证明,我也以为是孤祟。”周南说着,被穆溪瞪了一眼。

  穆啸天点头表赞同:“表面看类似孤祟,但从六合袋里招出后,比孤祟更重。”

  “所以是有人有意将操控的祟气伪装成了孤祟。”周南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了,小苏公子,天色也晚了,早点回房休息吧。此事,我明日会与法师们再议。”穆啸天再次浇灭了周南的兴头。

  周南走了之后,穆溪对穆啸天说:“师父,我看过了,未来半月天象稳定,远足无碍。太古山崎岖,你们多加小心。”

  穆啸天拍了拍穆溪的肩,嘱咐他留下来要格外留心异动,同时也要好好带着其他师弟。穆溪应允着,心想第二件事可难多了。

  他每天子时入睡前都要到院子里打坐,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不过平时打坐都是冥想,那一天打坐却是在苦恼明天怎么安排周南,因此心神不静,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周南则是又迷路了,在不二殿绕了一大圈,又见着了穆溪。转念突然记得起来,还有件事要做——这个人手腕有伤,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但这是他的锅。

  夜色中,他一支镖出手,朝着穆溪辟出一道银光。

  穆溪闻声抽出惊雪,很自然两人打起来了。本来周南只是想用打架做一个幌子,好检查检查他的伤势。但见了惊雪他突然来了兴趣,想再多过几招。一个回合接一个回合根本停不下来,两人从园内打到了园外。惊雪步步紧逼,招招凌厉。

  周南其实没真的想打,但少年气盛,少不了有睥睨乾坤的时候,总是想征服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和最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的赤月镖最大的特点就是快,可以来无影去无踪,还能一镖分千击,很容易扰乱对手的节奏,一般的仙器很容易陷入这样的圈套,被赤月牵着走。但即使它一路缠着惊雪,惊雪的气息半点也没受到影响。

  周南知道穆溪没有使全力,但这惊雪的速度和凌厉已经是仙器中的上乘。从不二殿南边打到北边,周南心满意足,一个转身收起赤月,惊雪贴上他的喉结,一阵凛寒从颈部直下后背。

  穆溪盯着他,染了月光的眼神依旧凌厉。周南爱憎分明,对看不惯的人呲之以鼻,对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人也是真的欣赏。此刻穆溪的眼神在他看来都有趣了起来。

  “夏风兄,是我是我。多有打扰,刚刚夜色中没看清,以为又有什么邪祟。”

  “……” 穆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收回惊雪。

  周南终于有机会拿出一瓶药粉抛给他:“夏风兄,我看你手腕伤得有些重,我这里正好有一种鸢尾粉,半炷香就见效,你试试。”

  “不用。”意料之中,穆溪拒收,药瓶抛回。

  “好吧,我来。”周南直接反手抓起他的胳膊,拂袖,上药。

  “放开!” 穆溪从没被人这么冒犯过,一招推开那只触碰自己的手。

  九悠本就是医修,给人上药这件事,周南也学到了不少,轻车熟路。躲了两招下来,药已上好。

  “好了,不客气。”周南目的达成,笑嘻嘻地收好药瓶。

  穆溪觉得有点恼,却又恼不起来,毕竟刚刚还有点灼的伤口现在不疼了。但面前这个家伙,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开口向他道谢。

  周南给他台阶下:“没事,你不用感谢我,最多……告诉我怎么回厢房……”

  穆溪微微一怔,突然说了一句:“多谢。生辰快乐。”

  这回轮到周南一愣:“什么?”

  “今日是你生辰吧?所以你才下山。”

  那天穆溪没有追问他下山做了什么,但之后的几年,穆溪都会在他生日那天提前给他备上葡萄酿。甚至还自学了酿酒,给他酿了一桶,可惜他们都没能等到酿好的那一年。

  正因如此,他重生后这些年,都不敢再喝葡萄酿,连葡萄都不吃。因为只要一尝到葡萄的滋味,他就想那个人。

  那个人给他酿过葡萄酿,这让他后来再也不愿看见葡萄。

  *

  如今,不二殿已是另一番光景。他是客人,穆溪是主人。

  苏雨时除了不喜欢练功,在其他事情上还是挺能干的。不过两三个时辰,宴会厅的一切就已经布置妥当了。

  酉时日落,宴厅入座。

  因为答谢金主是大事,除了还在禁足的无衣之外,全殿上下所有的上师都到场参加了。当然也包括了常之恒和谢延。

  宴厅里,周南自然是在主客座上,客套但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种奉承。

  这是今生他第三次来到不二殿的重大场合。第一次是无极应龙封印异动,众人讨论寻找周非扬的魂魄之事。那一次他用的营魂识路术,人没露面,但亲眼所见在场法师们对贩魂者的非议。

  第二次是昨天,他身为冥界使者前来解决替魂之事,法师们不冷不热,也无人多言。

  而今天的他是不二殿的金主,在场的还是那些人,却多了些笑脸相迎,阿谀奉承。不过也有始终如一的,比如常之恒——此刻他还是用一副债主的表情盯着周南。这让周南对他的印象突然好了一些,隔空对他举了个杯。

  穆溪坐在在后排一个不太不显眼的位置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因为这个角度恰好能够自然又隐蔽地观察到主位上的穆啸天。

  今天一整天他都惴惴不安,实在想不通穆啸天编造黑衣人谎言的动机。他问了苏雨时和其他门生,没人觉得穆啸天有什么异常。只是苏雨时告诉他,他们上个月出发去念慈门后,第二天师父就感了一场风寒,但休息了两三日也就好了。

  酒过三巡,苏雨时专门安排了从凉州器乐司请来的乐师们现场进行演奏。这是他担心周南不尽兴,临时邀请来助兴的。

  他今天上午环视着这平平无奇的宴会厅,灵光一现想出了这个主意。往常不二殿的宴会都太过于清静了,这回他考虑到鬼十一少毕竟不是仙门中人,而且人家平时在冥界肯定是呼风唤雨的,场面太小了显得怠慢。

  各位法师们平日里少有接触音律,倒是觉得新鲜,听得津津有味。但周南却只顾着喝酒,这让苏雨时有些不解。难道鬼十一少不爱听音乐?

  他犹豫了一会儿,悄悄地踱到了周南身边,试探道:“十一少,怎么样?酒好喝吗?”

  周南正好又仰头闷了一杯,转头看见他,拍着他的肩,一顿猛夸:“好酒!苏仙师,好宴会!不二殿多亏有你这样人才,否则多无趣……”

  苏雨时被肯定了,心里乐开了花,但看着周南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他还是劝了劝:“十一少……你悠着点。”

  “怎么?酒不够?”

  “怎么会不够?今天啊,酒管够。”苏雨时挥了挥手,让小门生又端了两壶酒上来。

  周南又要伸手去倒酒,苏雨时抢先帮他满上,边倒边说:“十一少,莫使金樽空对月,这美酒啊,要配雅乐。你听,这曲子可不多有。”

  “你说得不错,”周南接过他倒好的酒,一口饮下,对他笑了笑,“还是这葡萄酿好喝。”

  苏雨时:“……”

  念慈门的茶酒和凉州城的葡萄酿,是周南从前最爱的酒。但是重生之后,为了彻底同过去割裂,他再也没碰过这两种酒。今夜虽是逢场作戏,但还是犹如故人重逢,让他心生欢喜。

  苏雨时当然不知道他的这层心思,还以为他嫌丝竹烦耳,赶紧叫停了正在演奏的乐师们。

  不过苏雨时本就是个热情周到的人,打断之后也诚恳地道歉:“各位乐师,实在对不住,今天我们的客人有些疲了,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器乐班子本来也是拿钱干活,钱已经收了,既然可以提前收工,大家也很高兴。

  乐师们收好乐器离场时,一位弹奏琵琶的年轻女乐师却一直往周南座位的方向打量。

  苏雨时发现后,咳了一声,赶紧上前将她的视线挡住:“这位乐师,我们准备了一些点心在偏殿供各位享用,请吧。”

  女乐师收回视线,看着他认真地问道:“苏仙师,请问那边那位公子,就是你们今天的客人吗?”

  “是的,乐师认识吗?”

  苏雨时本来只是顺口一问,想让她快些离场,不料女乐师点了点头:“是的,不久前我曾受助于这位公子,能否让我再次同他道声谢?”

  “……”

  苏雨时本想回绝,他怕十一少会受到骚扰,但这个女乐师眼神太过于诚恳,不像是图谋不轨的样子,便应允了。

  女乐师放下了琵琶,轻步走到周南面前,行了个欠身礼。

  “公子,小蛮有礼了。长安一别,没想到还有机会与公子见面。”

  周南正品着酒,抬眼瞧见眼前的女子身着乐师礼服,定了定神,认出了她。

  “小蛮姑娘?你真的到凉州来了?”

  苏雨时在一旁看着,确认了周南真的是认识这位女乐师的,心才放了下来。并且他见周南没有排斥之意,便安排门生多拿了把椅子来,支出了一个位置,让小蛮坐在一旁。

  今日的小蛮与当时在月红楼时已经全然不同,少了些风尘之气,礼节上也端庄了不少。入座后,她端起酒杯敬了周南一杯。

  “当日多亏公子给我指了明路,还借我银子赎身,小蛮感激不尽。”她正了正身,又道,“我如今已经正式在器乐司供职,很快就能攒够银两,还给公子。”

  周南回敬了一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

  他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小蛮的出现让他又想起了当日在长安有人散播周非扬还在世间作恶的传言。

  经过这几件事,他已经把线索连起来了。月红楼那个假的周非扬,很可能与黑衣人有关,想以此来混淆视听。这样等替魂炼制成功后,大家就都会以为周非扬是真的出现了。还好在地府时他们撞破了鬼火炉的阴谋,否则这个秘密不知道还要隐瞒多久。

  小蛮毕竟从前待过青楼,酒量还是有的,边喝酒边跟周南说着她和杨柳的事,不一会儿苏雨时就注意到这一桌上的酒壶又快空了。

  说到对杨柳的思念,小蛮一时有些动容,眼泪汪汪。但这落到了苏雨时眼里,以为是鬼十一少快把一个年轻女子喝哭了。

  “十一少,差不多了吧,要不要上点水果……”苏雨时只知道周南喜酒,但没想到他这么能喝,这会儿冒出一个同样能喝的女乐师,怕不是要喝出问题。

  周南抬头看苏雨时的时候,余光瞥见在场的许多法师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虽是在三三两两品酒谈天,但时不时在偷瞄着他们这边。

  他本清朗的眼神忽地一变,显出了些许醉意,拉着苏雨时的胳膊:“不够,不够……苏仙师,你们凉州的葡萄酿名不虚传……再给我们上一壶……不……两壶……不不不,全都拿上来……”

  苏雨时:“……”

  十一少好像喝多了,他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眼看着搞不定周南,他正为难着,突然想到了可以找穆溪帮忙。

  “十一少,你稍等一下,我去找……”他说着扭头向后排望过去,却瞧见了穆溪起身离开的背影。

  *

  走出了宴厅后,穆溪闭上眼,对着夜色深吸了一口气。

  他今天本来不该喝酒,可刚刚看着前排那两人相谈甚欢,他就也莫名其妙地也闷了好几杯。只是他不胜酒力,立刻就有些微醺了,心烦之下这才先离场醒醒酒。

  今晚没有月亮,他心中算着时间,知道还没到他们约好的时辰,便想先到井边去洗把脸好去去醉意。

  这宴厅往后山的路上有一口古井,但因为滴水堂旁边挖了新井,这口古井已经废弃多年了。此刻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微醺的样子,当然要找没人的井。

  越靠近后山,夜雾越浓。

  他顺着小路很快来到了井边,打上一桶水,舀出一瓢洗了把脸。正要起身时,他突然一僵,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古井都废弃多时了,为什么还有这刚用过的木桶和水瓢?

  意识到了不妥,他猛然直起腰,却感到一阵晕眩,一时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一个冰凉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30 19:50:10~2021-01-31 20: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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