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枭重伤以来,齐陵除了每日靠在他身边休息片刻外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踏实安稳的觉,哪怕只是半刻分神都会心悸不安,就算是铁人,熬到这个时候也早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因为身为药人,体力和耐力远超常人,他也早就累昏了过去。

  没成想这次的疏忽让林枭有了片刻的清醒,折腾他许久,齐陵也终于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纵然睡着,他手里头还死死地攥着林枭的衣服,生怕他又跑了似的。

  林枭幽幽地看着缩在自己怀里昏睡不醒的人,当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唇瓣时,不由得心疼地用指尖揉了揉,齐陵似有所感,皱了皱眉,将半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衣服里,倒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露出的眼角还泛着红,显得有些可怜。

  “算了,再哄你几天,我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林枭笑得意味深长,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扫过不远处桌上的香炉,又慢慢悠悠地躺了下来,搂得满怀温软,不由得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又老神在在地开始闭目养神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他得到的还是艳福,至于阁里的那些闹心事就扔给韩剑他们吧,反正现在他们也不敢来打扰自己难得的清静。

  与此同时,正在和白焰商量如何对付谢家的韩剑猛地打了个寒颤,突然又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像是被人给算计一样,后背阵阵发毛,可回过头又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白焰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你说主上到底有事没事?”

  听言,白焰微微垂下了眸子,展开了手中地图,淡淡回道:“你是担心齐陵会害他吗?”

  这话听的韩剑猛地摇起了头,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连腮帮子都颤抖起来。

  “可不敢乱说话!之前我只知道阁主十分在意齐堂主,现在我可算看明白了,咱家阁主也是那阎王的逆鳞,谁碰谁死!以后宁肯得罪阁主,都不能得罪那位爷。”

  白焰不置可否,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韩剑有些担心地看向她,这姑娘看着单薄柔弱,但是外柔内刚,倔起来的时候就算是阁主也没辙。

  她喜欢阁主这件事除了当事人自己不知道之外,阁里其他人可都看得出来,如今齐阎王疯劲儿没过,他实在担心白焰哪个不小心会招来杀身之祸。

  “死心了。”

  白焰微微仰起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当初在铜山道观醒来时见到的那一幕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中,那片猩红狰狞的血色和齐陵失控的模样让她无比胆寒,甚至不敢靠近林枭半步,那一刻的退缩便是输的彻彻底底。

  不对,这件事情,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没那个胆子,不想找死。”

  她抿着唇,微微苦笑,韩剑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千万别虎口夺食!齐阎王现在把阁主看得严严实实,我看阁主也未必打得过他,否则不早就出来了?”

  “你觉得是他把阁主关起来了?”白焰挑了挑眉,没想到向来粗枝大叶的韩剑竟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韩剑小心地回头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凤承都走了多久了,若是阁主身体有恙,那位不早就急了?如今他整日闭门不出,分明是把人看管起来了,若不是如此,阁主又怎么会一直不出来?”

  白焰抿了抿唇,看着地图上谢家的产业,低声道:“这几日谢家动作愈发频繁,他总这么把人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能怎么着?是你能打得过他还是我能打得过他?凤承临走前说过,他现在状态不对,让咱们千万别给自己找麻烦,反正他又不会真的对阁主不利,等阁主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就能出来了。”

  那可未必......

  林枭如今功力毁得七七八八,短时间都别想恢复,若齐陵真想关着他或者干脆把人藏个十年八年,那他们难不成就一直傻等着?

  白焰没吭声,手指轻轻地点着地图,嘴角绷得有点紧。

  虽然她已经放弃了,不过齐陵把人这么关着看着,也不知道林枭是什么情况,总归还是要想办法去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我有个主意可以见到阁主,只是有点危险。”她眯了眯眼睛,心思飞快地转动起来。

  说实话,韩剑在真正见到林枭之前也没办法放下心来,听到她说这话之后,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凑了过去,在听白焰讲完了她的计划又纠结了半晌后,惊疑不定地答应下来。

  三日之后的夜里,韩剑忧心忡忡地来到林枭房门之前,轻轻地扣了两下房门,果然又对上了齐陵那幽冷抵触的目光,只是比之前还是少了几分杀气。

  “齐堂主,属下听闻消息,谢家已经去八宝商会追加了红榜悬赏,想请高手来落日阁刺杀阁主,这几日还请小心。”

  韩剑硬着头皮胡说八道,将锅直接甩给了谢家,反正他们之前已经得罪齐陵了,也不差再多一次。

  果然齐陵听到这话之后瞳孔都缩了起来,周身气息突然变得躁动又危险,韩剑咬着牙维持脸上忧心忡忡的模样,强忍着没露出半点不安和忐忑,硬是在这冷冰冰的注视下没露出半点破绽。

  “我知道了。”

  他垂下眸子,声音很轻,随即什么话都没多说,直接转身关上了房门,只留下韩剑提心吊胆地守在外面,许久之后,房门烛火悄悄熄灭,听不到里面半点动静。

  韩剑蜷缩着粗壮的身子猫在一处狭小的角落里,旁边还挤着白焰,两个人紧张地盯着林枭房内的动静,见烛火熄灭之后,似乎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闪过,若不是两人同时看见,定会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走了?

  韩剑又惊又怕地比划了个口型,不敢出声。

  白焰也有些不安和疑虑,纠结许久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再等等

  夏日气候已经有些炎热了,蚊虫绕着这两人来回飞着,白焰的脖子被咬了两下,感觉又痒又痛,还不敢抓挠,正当她难受的时候,身上突然多了件轻薄的外衫,抬起头就见韩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房间那边的动静。

  又过了两个时辰,就当韩剑已经忍不住倦意有些犯困的时候,白焰猛地瞥见一道鬼影似的东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房顶之上,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那原本不存在的黑影,悄悄地捅了捅韩剑。

  韩剑被她一捅,瞬间精神了不少,沿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漆黑的房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看不清的影子,像是人,又似乎小了些,无声无息的,诡异又惊悚。

  是他吗?

  白焰不敢确认,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韩剑。

  韩剑眨了眨眼睛,也不敢确认,主要是那黑影出现的实在是太过诡异莫测,根本没有半点征兆,再加上黑夜里视线受阻,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可能是,再等等。

  他比划了噤声的口型,和白焰继续挤在角落里等着,直到许久之后,那道黑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在原处,要不是之前两个人三番两次确认它的存在,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的消失。

  果然是他!

  顿时韩剑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心脏砰砰狂跳,只觉得无比后怕,但凡是他或者白焰刚刚大意发出半点动静,肯定会被齐陵察觉,到那时恐怕就算是阁主也没法救下他俩的小命!毕竟阁主现在还自身难保呢!

  走!

  白焰也后怕的厉害,没想到齐陵隐匿藏身的功夫如此之强,来去无声,跟鬼一样,刚刚差点就中了他的套圈,好在他们两个足够的耐心,硬生生地在外面蹲了好几个时辰,哪怕胳膊被蚊子咬出了一片的包,硬是没发出半点动静。

  因为蹲的瞬间太久,在站起来的时候白焰身子踉跄了一下,被韩剑扶住,她抬起头来,这才看清韩剑两条胳膊都被蚊虫咬出了七星连珠,看起来就颇为凄惨,不仅如此,就连额头和鼻子上都被咬了,更多了几分狼狈。

  似乎感觉到了白焰奇怪的目光,韩剑回过头憨憨一笑,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笑,可白焰看在眼中,心里却微微一动,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身上还带着汗味儿的外衫,突然觉得这货好像还有点可爱。

  虽然猜测齐陵已经走了,可两人依然不敢动静太大,悄咪咪地打开房门溜了进去,四下环顾一圈后,果然没见齐陵,可冲到床边之后又立刻傻了眼,只见上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林枭的身影。

  “阁主呢?!”韩剑立刻惊了,想要去别处寻找,却被白焰拉住了胳膊。

  白焰走到床边,摸了摸那已经冷透的被褥,目光微动。

  “他身法再厉害,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人带走,应该还在附近。”

  韩剑看了看四周,虽然房间不小,但林枭向来喜欢简洁,所以并没有太多家具物件,哪里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再说,林枭身形高挑,就算是真的藏在屋内,岂能看不出异样?

  白焰皱了皱眉,看了看头上地下,脚在地面踩了踩,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下面也不是空的,他到底把人藏哪去了?”

  韩剑眉头深锁,没想到进来之后竟然都找不到林枭所在,若是再耽搁下去,万一被回来的齐陵撞上,那他和白焰岂不是死路一条?

  突然他目光一亮,猛地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向了右侧墙壁前,慢慢摸索起来,片刻之后,露出了惊喜的目光。

  “我知道阁主在哪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