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匆匆, 风吹纸动。

  下午的烈日更加灼热,却依旧比不过教室里嚎叫着的学生激情亢奋、热烈。

  手中厚厚的复习资料摔到桌上,仰天嚎叫:“操, 该死的假期补课终于结束了!”

  “老班!晚上四缺一!通宵!来不!”

  “来!今晚谁睡了谁是孙子!”

  池岁一反往常的, 收拾得极慢。

  严久深经常来接他, 班上好些人都上一届那位中途转学,又以超高分提前批录取的传说中的学长, 是池岁的哥哥了。

  “池岁, 我记得你说今天是那个学长过来接你吧?你今天怎么回事, 收拾这么慢?以前不是老早就跑出去了吗?”

  “啊。”池岁把错题本放进书包里, 拉上拉链抬头, 迟疑地道,“外面好热。”

  高二的暑假,公认的补课假期, 视高温情况而定,最短一个月, 最长六个周。

  今年七月气温都还没蹦上该放高温假的温度,但八月初一开头, 就隐约有了蹦上高温的趋势。

  果不其然,原定能上六周的复习课, 堪堪上了小半五周,就不得不放人了。

  好巧不巧的, 放假这天,堵上他生日了。

  过年的时候兴致冲冲, 大言不惭地塞了纸条到糖果罐子里,到了这会儿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白舒语和白为年今年不过多插手池岁的十八岁生日,只是将礼物准备好了放在房间里, 别的同池岁说,按他想要的来过。想一个人过也好,跟朋友一起过也好,随便怎么样都行。

  他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过生日。

  好多人聚在一起,偶尔让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只有一两个人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只有严久深一个人,那就更好了。

  说着外面好热,不想那么快出去的池岁,还是在书包收拾好的一瞬间就出了教室。

  步子越走越快,走到最后还是听凭内心的催促声,干脆小跑了起来。

  校门大开着,今天不用打校卡,人来人往之间,池岁一眼就望到门口显眼的严久深。

  张扬的笑着,比盛夏还盛。

  一直都让他好喜欢。

  严久深熟稔地接过池岁重重的书包跨在肩上,再一手搭在池岁的肩膀上,带着人往前走。

  “昨晚上失眠熬夜了,开车有危险,坐公交好吧?”严久深带着人往校门口的公交车站走,“晚上想要吃什么?出去吃还是我给你做?”

  “不想出去吃,哥哥能做火锅吗?”

  严久深推人上车刷卡,牵着池岁的手坐到公交车的后排去:“行啊,那去逛个超市买点食材。”

  “对了,要不要吃蛋糕?”

  池岁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从书包边侧的小包里翻出藏着的银细链子。

  链子下吊坠着一颗银色小巧的糖果,去年生日的时候严久深送给他的。

  附中对学生身上的饰品查得严,上学的时候只能藏起来,出了校门才能重新戴上。

  “要吃蛋糕。”池岁把银链子系上手腕,说话的时候手往旁边垂落,正好和严久深的手碰到一起,银链碰撞轻响。

  严久深若有所思地看着碰在一起的银链子,笑了一下。

  -

  夜色入幕,烫过的火锅熄了火,还冒着热气,不算大的蛋糕切了一块下来,但只匆匆吃了一口的模样,叉子落在地上,蛋糕歪在纸碟里。

  客厅的灯亮着,却没见到人。

  房间门紧闭,但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池岁被抱坐在电脑桌上,后背挤着电脑,手里还硌着一个糖果盒,手上刚想动一动就被严久深挤着往后又退,手指关节磕在糖果盒的边角上磨着。

  发疼却满脑子慌乱亢奋得感觉不到。

  “哥、哥哥,你要不要冷静一点、点?”但很明显的面前挤着他的人比他还要不冷静。

  房间里的空调徐徐吹着冷风,却怎么也浇不灭逐渐失去冷静的人。

  房间里的灯好像是特意的没有开,只留了一盏桌上的昏黄台灯。

  房间是模糊的,人也跟着是模糊不清的。

  哒一声,手腕上清脆的银链子声响,撞在一起又松开……

  池岁没等到严久深回他话,只等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被扣上了另一条链子,链子的另一端连着严久深手上。

  严久深轻轻一拽链子,池岁的手就跟着往前。

  池岁瞪大了眼睛。

  原本他找手作,选择样式的时候那人就和他说了,这个样式其实是有三条链子的,两人手中各一条,中间还有一条是也可以扣上的。

  当时选得急,他想着没什么单就要了一条,但银链上暗扣的地方还是留了下来。

  一直,没想起这茬来。

  细链扯动,手腕被链子一硌,池岁回神。

  严久深将绑在一起的手缓缓抬起,悬在空中之时,反手抓握住池岁的手心,指缝蹭入池岁的手掌指缝,手指缠绕合十紧扣。

  “十八岁生日快乐。”

  “岁岁,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有。

  十七岁听见的告白,等到十八岁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宣之于口。

  但是。

  池岁抬起头,被严久深攥在手心里的手无力的任人握着,他低头单手打开了手中的糖果盒,随便找了一颗糖出来,咬在唇边撕开了包装纸,把糖抵在了舌尖。

  “哥哥,你要不要吃糖?”

  想说的话在糖果里,什么都在糖果里。

  理智崩了天,塌了地。

  迎面一个冲撞力,连带着被握着的手都被攥得更紧了。

  池岁被迫仰起头,糖果和舌尖一起被咬住,原本只在舌尖上弥漫着的糖果甜味,却逐渐侵占了整个口腔。

  好甜。

  “好甜啊。”理智崩裂的间隙之中严久深往池岁身上又挤了挤,喃喃出声,“糖果、蛋糕,还有你。”

  池岁却不得不拽紧了严久深的衣物,喘着气磕磕绊绊哼哼出声:“哥哥,你别、别往里挤了,电脑,电脑要倒了……”

  严久深却好像听不见一般,手捏着池岁的后颈,不断地往里挤。

  后背早就抵上了电脑,随着动作的逼近,不断地往后退挤着。

  池岁在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说话,就被在嘴里磨着的糖果堵了话语,手起初还能拍打几下严久深,后来脱了力只能落在严久深腰侧,微拽着一点衣摆,不至于和电脑一样摔倒在桌上。

  “池岁小朋友,我好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池岁趴在严久深身上,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拽着那只被链子扣在一起的手,凑到严久深的耳边说:“我听见了哥哥。”

  “我也好喜欢哥哥。”

  “但哥哥下次能不能不要太挤我了,这里都红了,还疼。”隔了一小会儿,池岁板着一张脸,举着手腕上硌出的红,认认真真地对严久深说。

  当然嘴巴也酸,腿也麻麻的。但他没敢好意思说了。

  严久深应得敷衍:“我下次,尽量吧。”

  -

  一到高三,时间就像被摁了快进键,本就只剩两三周的假期,招呼也不打的就结束了不说,转眼离高考就只剩下了百日。

  附中也如同往常,举办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当天下午,校园里人来人往,家长学生共聚校园的各个地方,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奖状还有别的纸张。有说有笑的拍照、传写着同学录,热闹又悲伤。

  念过誓师词,走过“龙门”,又跨过“独木舟”,一切进入尾声。

  学生和老师和家长留恋着整个高中学习,好像下一秒就要分别了一样。

  白舒语也来了,后来见了严久深过来,笑着叫两小孩自己说话去,自己自顾自地说和老师交流交流。

  池岁带着严久深做贼一样往偏路上走,语气惊讶:“哥哥你怎么能进来?”

  “半个老校友的身份,让老何头带我进来的。”严久深扯了扯池岁身上的校服,“你慌什么啊,我又不是翻墙进来的。”

  “万一呢。”池岁认真地说,“哥哥,还有一百天,我就高考了。”

  “嗯,累不累?”严久深眸子带笑,一直望着池岁。

  “有哥哥陪着,一点也不累。”池岁偷摸着从校服兜里攥出了坠着糖果的细链子,绕到手上,“哥哥,要拍照吗?”

  “好啊。”严久深从容不迫地用第三根银链,将两人的手扣在了一起。

  才将转春的天依旧冻人,长长的校服袖子垂在手心,将链子隐约的挡住。

  身旁有别的人打闹着走远。

  欢声笑语,人群涌动,他们在其中,偷偷地牵手。

  谈恋爱。

  严久深举着手机,和池岁拍了一张照。

  刚放下手机就见到面前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严久深的母亲。

  最近电话来得多,交流的局面也有见转。

  他早就不在乎他在自己父母眼中是一个什么形象了,最开始觉得不可理喻,想不明白,理不清楚,怎么想怎么气。

  但母亲软了态度,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或者说,早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松了挂着池岁手链那端的链子,掉落着的链子在空中明显一晃,严久深揽住池岁的肩膀,笑意盈盈地对自己母亲说:“妈,我承认我有坏习惯。”

  “我跟别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但是,也有人喜欢我的不一样。”

  并为其喝彩,还说他好看。

  池岁像绕太阳一样,绕在他身边转悠。

  符灯师周身的符文都转得没这么勤快。

  不一样的光蹭在一起都会互相影响,更别说不一样的人了。

  但光互相影响着,会生长成更亮的光,而人也未必不可。

  “您面前、我旁边这位小朋友,就喜欢。”

  池岁想了想望着胡夏的探究的眼神,跟着补充了一句:“特别喜欢。”

  胡夏收回目光:“我是管不了你了,电话好几天才接一个,联系不上你,听你老师说你今天来学校了,我就过来跟你说句话就走。”

  “别管你爸说那些废话,妈是对你认错了,想回家就回。”胡夏顿了顿,看着严久深旁的池岁,“带人回来也不是不行,但得提前说,我出差不一定有空。”

  “别乱玩,认真对待。”

  胡夏好像真的只是来跟严久深说句话的,说完就走,丝毫不停留。

  链子重新勾搭在一起,将碰未碰到一起的手,中间哪怕隔着一小段距离,却怎么也甩不开彼此。

  “哥哥,刚刚那算见家长了吗?”池岁有些紧张。

  “算啊。”

  池岁迟疑地嘀咕:“那我刚刚……”

  严久深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慌了?那你当时怎么搞我的还记得吗?”

  “生日完了第二天就跑回去说你谈恋爱了,对象还是我,我就送你回家的功夫就被迫见家长了。”

  “一点准备都没给我,这会儿你也知道紧张了?”严久深捏了捏池岁的脸,“你哥现在看见我都还想打我呢!”

  “没有,我当时就说的,我十八岁了,我可不可以谈恋爱了。”池岁被捏着一边脸,声音说得模糊,“哥哥他就一下猜到了,不是我说的!”

  “不跟你计较。”

  池岁捂着脸,忿忿不平地咕哝:“明明都计较过了,还说不计较呢。”

  严久深手腕轻动,拽了一下系在两人手链上的链条,轻快地嗓音里透着危险:“嘴巴不酸了最近?”

  池岁立马捂住嘴:“明天还要上课学习的哥哥。”

  “但我记得某个小朋友为了谈恋爱不影响学习,不是早就超进度学完了吗?”

  “那也,不可以的。”池岁轻声说,但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但哥哥想吃糖的话,那轻轻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手腕上摇晃的银链子在握手的一瞬间撞在一起,糖果和机车的吊坠小小磕了一下,由着链子的晃动,缠着一起就松不开了。

  遇见的夏天是甜的,在一起的夏天也是甜的。

  车载过糖果。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就这样子完了,后面没什么内容,就放番外了。

  谢谢大家的陪伴,很开心。

  希望大家都可以被救赎。无论是被时间鲜花糖果雨露还是别的任何东西。能让你感觉到开心,哪怕是短暂的,也很好。

  感谢在2021-08-17 22:53:35~2021-08-18 14: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哈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哈七 12瓶;溃荣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