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在外边写作业, 手机上的信息是不小心看见的。

  他看见信息的瞬间,没由来地就想到严久深那辆深黑色的,停靠在外边总是会被人围观的车。

  因为最近经常坐, 他算题打草稿的间隙, 没怎么回想细节, 轻轻松松地就画完了。

  盯着手边的画愣愣地发着神,想了好久才猛然记起严久深还不知道他的时候, 有次他照例跟在严久深旁瞎晃悠。

  严久深那天是开着摩托车走的, 因为那个方向的去处很好认, 池岁绕着巷子里找近道, 严久深车停下来的时候, 他也就晚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似乎是想要往里走,但是那条路前几天翻修来着,烂了路, 纵然已经不算太占地方的摩托车,也依旧过不去。

  旁边好像还有个人, 是升子。

  催了几声,让严久深把车就锁这边算了。

  池岁还记得那天, 天气特别热,已经快到日落西头的样子, 金烫的阳光依旧刺得人睁不开眼,汗水顺着颊侧、颈线黏糊着往下滴答地流着。

  更别说暴晒在阳光下的任何东西了。

  完全受不住热。

  严久深皱了皱眉, 似乎还比划了一下把摩托车搬过去的可行性。当然是不可能的。

  “委屈你在外面晒会了,就这么将就着降降温吧。”严久深左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张湿纸巾, 就这么搭在了摩托车的座椅上,“要是跟个金箍棒能变大变小就好了,走哪都能带着。”

  升子:“……要不是你是我大哥, 我这会儿肯定把你当病人。”

  “不过也稀奇,你搁迎城大老远的搬个家,第二天还运个摩托车来,不说别的人,你知道我爸那天怎么说的吗?”

  “这车要不就太贵,要不就人有点啥。”

  严久深笑了一下,在日头底下,那笑看着不太真实,又好像不是在笑。

  “也不贵,大概就是把我攒了挺久的奖学金全整没了,顺便搬了个家。”

  -

  池岁认识的人不多,熟一点的就邵言北了。

  给邵言北说了说想法,那边很快就找来一个“熟人”,池岁借着要严久深手机借口处理稿子的功夫,把要求、三视图、各种细节都给发了过去。

  对面看在是和邵言北熟悉的人,也没收多少钱,听他说要得急,打包票说一晚上就能搞定。

  东西解决好了,但怎么拿到还是个问题。

  邵言北认识的熟人在迎城,最快的快递也要周一才能到。严久深周日就要回去,池岁是周一要去附中。

  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偶然、碰巧。

  原本以为拿了准备好的礼物上去,要等到严久深过来找他,才能悄悄地送出去。

  但没想到刚刚拿到就碰见了。

  池岁已经吃过饭了,手里的蛋糕尝了一口上面的奶油就没有再碰了。

  他将塑料叉子插回蛋糕里,想了想轻声说:“这样小一点,随时随地都可以带着了吧?”

  严久深愣愣地盯着那串小链子下挂着的堪比复刻的缩小版摩托车,良久没出声。

  因为学习成绩好,从小到大,各种奖学金他都拿到手软。

  学校的、家里的,还有两位大忙人私下里各自单独给他的。他拿着钱向来不知道要干什么,对什么有兴趣就买什么,最贵的就只有这个摩托车了。

  买来还自己瞎折腾了点别的东西上去。

  买的时候也没什么原因,也就觉得闷着一身黑,好像看不出什么来,但一上手就知道是个刺激的。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要不然从家里搬出来那会儿也不会大半夜睡不着,找了几个算得上熟悉的人,把他的摩托车从迎城解救出来,安全地运送到绛城来。

  走哪都想带着也是真的。

  可这东西吧,有去不了的地方,也是真的。他在这边住了小几个月,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想了,甚至盘算了一下高三完了,再走的时候估计也会扔给升子,不会再带着走了。

  严久深伸手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悬在空中的小摩托车,刚刚还带着一丝阴沉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盛夏的沉闷终会被清凉到不能忽视的凉泉池水冲刷掉。

  “小朋友,从哪知道我生日的?”严久深翻手一攥,将银链子在指间绕了一圈,捏在了手心里,又曲着手指蹭掉了池岁嘴角边上的奶油,“嗯?”

  小朋友颇为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不小心……看见了。”

  池岁往后躲了一下,又期待地抬起眸子,目光不移地看着严久深,也不说话。

  严久深迎着池岁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迟疑地松开了手,捏在手心里的小摩托车又悬在空中晃悠了会儿。

  小摩托车他是喜欢的。

  一副等待着被表扬的小朋友是可爱的。

  这样一看,小摩托车也可爱起来了。

  严久深拉过池岁的手,把银链子放到池岁手上。

  “?”

  池岁刚刚一脸期待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

  好了,刚刚还是兴奋摇尾巴的小狗狗,这会儿变成耷拉耳朵,委屈的小狗狗了。

  “这链子太细了,我手拿不稳,”严久深又将右手轻磕在池岁的手心上,“我挺喜欢的,不过得麻烦小朋友给我亲自戴上了。”

  耷拉着的耳朵又支棱起来,刚刚还僵住不动的小尾巴也甩得飞快。

  “好哦。”池岁手里的小蛋糕被严久深顺手接走。

  他低了头,捏住银链子的一端,小心地贴着严久深的手腕绕了一圈,最后回来,轻轻地将细扣扣上了。

  严久深扬起手一看,小摩托车随着手腕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这样看,更喜欢了。”

  送礼这样的事,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句——

  我喜欢。

  -

  厨房里的垃圾桶满了,白舒语收拾厨房的时候,顺口就叫了白为年拿出去扔了。

  但没想到的是,池岁冒出来,主动要去扔垃圾。

  白舒语原本是不想让池岁去的,可接收到白为年的眼神,想了想,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池岁,是在慢慢的接受过来一起生活了呢?

  也就让池岁下去了。

  不过。

  白舒语抬头看了看客厅里挂着的时钟,转头瞪着在沙发上微躺着看着新闻的白为年:“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白为年从新闻上收回了目光:“晚上楼层里的垃圾桶收走了,应该是到楼下去了吧。”

  “那也该回来了啊。”白舒语又抬头看了看时间,不耐地戳了一下旁边坐着的白为年,“你刚刚怎么没跟着下去?”

  白为年依旧看着新闻。

  按照他目前对池岁的了解,池岁下去的目的可能只有一个。

  严久深。

  那没事,不用担心。

  池岁一个人出去的,说不定等会回来还是两个人……

  刚想着,门被敲响了。

  白为年过去开门,面对着面前站着的两人,露出一副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表情。

  “送回来了。”白为年拉着池岁进来,刚要关门,“那你就回去……”

  池岁扯着严久深的衣摆,抬头心虚地看了眼白为年,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喊:“哥,我想……”

  白为年面无表情:“……”

  实则内心忽然有一丁点爆炸。

  当哥哥,可能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怎么了怎么了?”耳尖的白女士自然不会错过池岁的任何一句话,听见池岁那一声特别低的哥,整个人都精神了。

  池岁还没叫过她呢。

  “阿姨好。”严久深略有小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在下面坐着,池岁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他不过就脑子一抽,顺口嘴贱了一句被赶出家门了,无家可回了。

  哪里知道平时瞧着乖乖静静的小朋友,忽然这么猛。

  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楼上走。

  虽然小朋友什么话也没说,但严久深大概是能明白池岁的意思的。

  他有的。

  白舒语这一过来,白为年一下就被挤到了边上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为年:“……”

  “诶诶,你好你好,”白舒语眸子在池岁和严久深之间看了看,瞬间掌握诀窍,“你是岁岁的朋友吧?这天也黑了,有点晚了,要不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池岁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严久深左右环顾了一下,心想着小朋友心思太好猜了。

  “可以吗?”池岁动了动嘴,扯着严久深衣摆的手更用力了点,是真的有些紧张。

  拉严久深上来的时候,是有点冲动,但到了这里的时候,就是不顾一切豁出去了的感觉。

  有点怕,有点紧张,但也还好。

  吃晚饭那一过程,让他能感觉得到,在这里,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着来的。

  不会像池世行那样,余艳那样,未出口就一票否决。也没有不可以、不允许、绝对不行这样的条件词。

  白舒语眸子有些润湿,但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她想要伸手摸摸他这个小儿子的头,又忍住了。

  “当然可以啊,岁岁的家想带几个朋友回来住都没问题。”

  “妈,让他们先进来吧。”白为年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了。

  “对对对,先进来,先进来。”白舒语侧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池岁让严久深走到前面,站在门口借着关门的动静,特别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骚话。这应该是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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