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学楼早就闲置了, 没人打扫,随手一蹭都是一手的灰。

  池岁手掌撑压着地面,眸子里一片漆黑, 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屏住呼吸, 静静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将手拿上来要掰开严久深捂着他的手。

  虽然刚刚确实差一点被吓出声来, 但他真的快要被捂得喘不过气啦!

  “好像, 已经走了?”池岁轻轻地闷出一道气音来。

  严久深依着池岁的动作松了手, 但迟迟没有说话, 好像在想着什么。

  池岁没能等到回应, 心慌了一下,重新拽上了严久深刚刚松开的手。

  手是温热的,有温度, 没有问题。

  “哥哥?”池岁忍不住又喊了声,要是能看见的话, 就不用这么慌了。

  严久深回握住池岁的手,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怕黑来着?也怕鬼?”

  被保安带到楼底下的那几位吵吵闹闹的学生, 依旧不死心地对着保安努力解释他们刚刚看见的绝对不是什么树叶,但渐渐地就没了声。

  整个老教学楼又安静了下来。

  “平时是不怕的, 但是前几天看了些鬼怪的素材图片什么的,所以有点怕。”池岁轻声细语地解释, “刚刚,真不是故意想叫的, 是被……”

  但严久深却是松了口气,换了只没碰灰的手揉了揉池岁的头发:“是我着急了点,忘了问你。”

  他拉起池岁打开教室门往外看了一眼:“算了, 还是不带你来这边,危险。”

  “今天先回……”严久深带着池岁要往外边走去,但却被池岁拽着手往回顿了一下。

  小朋友的声音格外坚定:“要去,要看,我不怕。”

  还有点“你要是敢说不带我去,就立马哭给你看”的意思在里面。

  严久深愣了愣差点就想脱口而出“卧槽你别哭,深哥马上带你去”。

  小朋友有时候也太能迷惑住人了。

  “真不怕?”严久深咬了好几次舌尖,才把刚刚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给憋回去。

  池岁冰冰凉凉的、瘦削的手拽紧了严久深,一点也没收着力:“嗯,今天就要去。”

  呼。

  严久深轻轻吐了一口气,每次他觉得自己了解了一点池岁的时候,池岁又做出让他更意想不到的行为。

  真是,小朋友的想法都这么猜不透的吗?

  “行行行,今天去,现在就过去。”严久深这回都不用怎么考虑拉紧一点池岁的手,但又不至于太用力拽得人难受了。

  池岁自己拽他就拽得够紧了。

  严久深自己瞎折腾出来的学习地,并不是某一间教室,而是刚刚那几人站那位置旁边的,年级办公室。

  地不算太大,几张办公桌推到一起,桌子有多大,书就放多少。

  进去了把门一关,不透光的窗帘一拉,开了灯,整个办公室亮堂无比,一丝暗着的地方都没有。

  办公室里还留了把看着不太灵光的小破风扇,但给了电,转出来的风倒是凉快着。

  池岁一进去,灯一开,微眯着眼睛,慢慢地揉着睁开了。

  四张办公桌拼在一起的大桌子上,堆满了严久深各种各样的书、练习册、试卷。

  座椅正对着的中间,还放着一张没来得及写完的练习册和一支看起来匆忙丢在桌上的笔。

  严久深前不久应该是在这里刷着题的,但忽然就过来找他了。

  比起一起学习,池岁更喜欢,只有一个人或者只允许再多一个人,桌上摞满了书,点一盏台灯,然后整个人好像埋在书堆里那样学习。

  就像严久深这样的布置,书围住人,人就缩在书堆里静静地写着题或者背着书,周围不会有别的声音叨扰。

  一个人这样特别棒,但两个人挤在书堆里一起似乎感觉会更棒一点。

  池岁仰起头,拽了拽严久深的衣服:“我以后可不可以也过来跟你一起?我可以付租赁费。”

  “教题一道一颗糖,租赁费,你想付多少颗?”严久深笑问,“可以是可以,但必须我带你过来,你自己一个人不许单独来。”

  “一罐糖果行吗?不够的话,我还有两罐糖果。”

  -

  初中部和高中部流动的消息并不互通,时常某一边的事情都完了,这边才听到点风声。

  等到池铮隐隐约约听到点什么的时候,赶着回家却没能在家里看见池岁。

  房间也一团糟,地上摔落着许多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一直等到晚上高中应该放晚自习,池岁理应到家的时间他也没等到人回来。

  母亲倒是回来了,但他隐约看见余艳手臂好像有细微的擦伤,想到房间里一团糟的场景,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却半点话也不敢问了。

  他一声不吭,倒是惹起了余艳不知道哪门子的不满,手里的碗一摔,劈头盖脑地骂了下来。

  期间混合着谩骂声穿插过几句,池岁和他房间里那些藏着的昂贵的电子产品,还有池岁被表扬了,学校说要推荐他出去参加比赛的话。

  池铮懵了又懵,看着母亲一张一合骂着难听的字眼,讷讷地道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我从来,没看见他拿出来用过……”

  母亲只恨恨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重要吗?反正人背着你偷偷找好了路,实在不行他妈妈还能给他撑着腰呢!你呢?非拿别人当哥,什么话都和他说,我说他几句,你还上赶着不耐烦了,要帮他说话!”

  “你看他拿你当回事吗?偷偷的自己就要离开这小破地方咯。”

  池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茫然地又问了句:“房间那些,是你摔的吗?”

  余艳声音更大了些,尖得刺耳:“怎么,我不摔我还给他留着等着他好去参加什么比赛吗!”

  然后那一整晚,池铮也没等到池岁回来。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但总归觉得有点对不起池岁。今天晚上他没有晚自习,下了课就往高中部跑,但没在教室里见着人,只好又回家等。

  但过了池岁下晚自习该回来的时间,池岁依旧没有回来。

  于是他书也背不下去了,躲着余艳出了门往楼下走去,想着能不能在什么地方碰到池岁。

  刚刚走到二楼,就见到池岁跟着严久深从一楼上来了。

  “哥。”池铮对着池岁讷讷地喊了声。

  池岁站在楼梯下方,目光不躲不闪地往上看去,见到是池铮,不动声色地微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严久深目光在两人之间看了眼,拿过池岁的书包,开了家里的门,站在门口说:“要说话进里面说,站外面说话太闹。”

  池岁对着池铮点点头,先一步进去了。

  池铮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走进去,内心里还有些胆怯,心脏砰砰乱跳,慌乱不已,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了。

  严久深把书包放到小沙发上,从沙发一旁的零食架上扯出两袋方便面面饼,转身就要进厨房,又回头问了句:“煮点宵夜,你吃吗?”

  池铮愣着没说话。

  池岁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池铮,你吃吗?”

  “啊,我不吃,不吃,我已经吃过饭了。”意识到是在问他,他连忙摆了摆手,又一边眨着眼睛,奇怪地看他哥和严久深之间的交流。

  等到严久深进了厨房,厨房门一关,他才敢和池岁说话:“哥,昨天,也在这儿吗?”

  池岁坐到小沙发上去,熟稔地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整整齐齐地摞到小茶几上,中间放一本他等会要做的题,听到池铮的话,轻轻点了下头。

  池铮站在一旁,尴尬地挠了挠头:“昨天,我下午才知道,去高中部看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回去了。”

  “回来,才看见房间里的。”

  “对不起,哥,我不知道我妈妈会……”

  池岁抬起头,看着池铮,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不关你的事,而且,已经过去了。”

  池铮愣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他哥说的过去了是什么意思,脑子里空了一瞬间,他只知道自己好像问了个什么问题。

  “哥,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问完的那一刹,他看池岁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不其然,池岁摇了摇头,看着他没说别的。

  但就在池铮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转身要出门的时候,池岁忽然追了过去,塞到池铮手里一张刚刚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纸条。

  池铮愣了一下,站在门外和池岁对视着,然后缓缓地抬手,展开那张不规整的小纸条,当着池岁的面就要去看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

  池岁却抿着嘴,缓慢地就要将门关上。

  池铮打开了纸条,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的书柜他们不会翻,那一盒糖,应该还在。

  同时池岁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看完记得撕掉。”

  门关上了,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发出,楼道里的感应灯自动灭掉了,再亮起来的时候,池铮已经不在门外了。

  加了火腿还有一整个卤蛋的西红柿鸡蛋面煮好已经端在了小茶几上,严久深看着站在门口的池岁:“过来吃宵夜了,吃完了学习会儿早点睡,明天周末还得学习一整天呢。”

  “别想偷懒哦,”严久深把筷子递给过来的池岁,“晚上还得去夜市买点什么,我的衣服对你来说还是大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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