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十来分钟解题思路的池岁, 埋着头,磕磕绊绊地总算将详细步骤给弄到了答题处。

  看着满满当当的式子,池岁头一次从做数学题里找出了点自信。

  觉得再来几道也不是问题!

  “写出来了?”严久深灌了一大口水, 拿过池岁手里的试题, “挺好的, 看起来是理解了,那待会儿我再找……”

  余光瞥见池岁藏着要笑的唇角, 像是等着求夸的表情, 他一下转了话音:“还是先休息会儿, 桌上糖都归你了。”

  说罢, 他放下试题, 揉了揉池岁柔顺的短发:“这不挺厉害的吗?谁说你学习不好的,下次我第一个帮你骂他!”

  糖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若真要说, 绛城卖糖的地方也不少,超市的货架上永远都不会缺糖。更别说还有夜晚出来摆摊的商贩了, 那里的糖果种类更加的多种多样。

  糖是甜的。

  池岁从前也喜欢这些五彩缤纷的糖果,他看着那些糖的时候, 总是会想,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 肯定就会高兴起来了吧。

  但池岁再小点的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用当天仅有的生活费,买了五颗糖, 满心欢喜地尝了一颗。

  兑满了劣质糖精的糖,甜过了头,隐约发苦。一放到嘴里, 喉咙就被齁到发痒,还被口水呛到,一直咳个不停。

  更加难受了。

  后来,再看见那些包装得好看的糖果,池岁也总觉得,那糖也没多好吃,苦甜苦甜的。

  严久深第一次给他糖的时候,他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好像是开心的,又好像很平静。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满怀心思撕开第一颗糖果放到嘴里的时候,那糖果是甜的。

  严久深给他的糖果是甜的,每一颗都是。

  他把桌子上,做完题才能拿的糖果拢到身前,这些糖果和之前那些糖果是一样的,什么口味的都有。

  有的是在夜市上才能买到的,有的就在楼下红姨那儿就能买到。

  其实也没有多想吃这些糖,严久深经常给他,他屋子里藏了个糖罐子,全是糖。

  全是严久深给的糖。

  他只是觉得,这些糖都是甜的,要好好地囤起来,所以越多越好。

  严久深高三完了就会走了,他早就知道。

  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严久深是会走的。

  刚搬来的时候,池岁就在楼下见过严久深,一脸不耐地靠坐在大大的深色行李箱上,和电话对面的人互呛着什么,脸色十分吓人。是老人嘴里能吓哭小孩的那种吓人。

  周围上下楼的邻居都绕着他走,抱着小孩的一边走,还一边捂着小孩眼睛叫他不要看。

  池岁当时接了个闹市背景的人物稿,刚出了草稿,对方说太浮于表面,人物好像在生活之外,总之就是人物同背景有隔阂。

  那单稿退了,他琢磨着听邵言北说的,多多观察一下生活,说不定就有别的想法了。

  于是多看了几眼严久深,他感觉到,严久深身上和这个地方有浓烈排斥,但又不是完全的格格不入。他心里默默下了个定论,这是迟早会离开这个地方的人。

  刚要上楼回家,那人就拖着行李箱忽然朝他走过来,问他朝白路四号怎么走。

  当时确实有被吓到一点。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这栋楼铁栏杆上特别特别小的一串字,听到对方低骂了一声,又在身上找了找什么,反正最后什么也没拿出来,说了句:“我叫严久深,住二楼,以后有什么事,报我名字,罩你一次问题不大。”

  “但别赖上我哦,小朋友,我这人脾气差,容易骂人。”

  然后上了楼。

  奇怪又有趣的邻居。

  “叫你呢,小朋友,抱着糖就不吭声了?”严久深叫了好几声池岁,对方都没反应,动手使劲捏了一下池岁的脸,池岁才缓缓回神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严久深。

  “啊?”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池岁,只能呆呆地应了一声。

  “啊什么,问你休息的时候,不学习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不要抱着糖果就以为做完这两道就没事了,夜晚还长着呢,快玩一整天了,多做点题补上学习。”严久深好笑地捏了捏池岁的脸,捏出一点红来,“玩游戏是不行的,一玩就忘了时间。”

  “对,还没问你你那满配的符灯师账号怎么回事,是不是挤了很多学习的时间去玩游戏了?”

  “偶、偶尔玩玩,”池岁被捏着脸,话断断续续说不太清,“平时不学习的时候,都,都在画画。”

  严久深:“画画?画我?那你是有多少不学习的时候?都快画了一整个本子了,我真那么好看?”

  池岁羞赧地向一旁望了一眼,垂着头说:“好看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池岁又连忙找补:“也、也不是每次都画的,我,有时候接了单子,就画的单子。”

  “其实也没有画多少,那个本子也有别的练习,真的画了你的,连半个本子都没有……”想了想自己还没画满的本子,他又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

  “还想画完?”严久深笑了,“野心挺大啊小朋友。”

  池岁坐直了身体,仰头:“不可以吗?”

  “行,可以,画完了这个本子,下个继续画也行。”严久深抽了张草稿纸出来,铺在桌面上,“这样,我们来定个目标,你现在班上排名多少?”

  空气沉默了瞬息,过了一会儿,池岁默默地开口:“倒三。”

  严久深面不改色地在纸上写上目前排名,然后又写上下一次考试目标排名,再在末尾添了个奖励。

  “那这样,下次要是进步五名,就准你把这个本子画完了。”

  池岁缓缓地歪头:“我不可以自己偷偷画吗?”

  严久深也毫不客气地挼了一把池岁的短发:“可以啊,要是被我发现,就等着受惩罚吧。”

  “那我还是,回去了……”池岁看着桌上不断被拿出来的练习题,心生了退意。

  他,他不要在这里玩了!

  但却被一把拽住了后领,身后传来严久深如同恶魔的声音:“不行哦,不学习完今天的份,不可以回家呢。”

  “……”

  池岁决定今天一定要在日记本上写上一句:今天的严久深一点也不好看!他不要画了!

  学习是需要劳逸结合的,严久深找出以前刷过的高一的一些练习册,问了问池岁目前学习的进度,每个练习册都翻出几道这个单元的特点题,打算等会教池岁两三道,让池岁自己举一反三练着。

  题是找出来了,玩的还没有。

  游戏是不可能登的,池岁看着不会玩的样子,奇奇怪怪的操作真的是一大堆,跟池岁玩他自己都注意不到时间。

  “但是,画画的板子,唔那个能画画的手机也在家里藏着的,要回去拿。”

  池岁挠挠头,他原本昨天就想画最近接的一个单子,但是昨天白为年来了一趟,不知道和严久深说了什么,明明就该谈完话大家该走的就走,但是他要出去准备上楼回家的时候,白为年忽然来了一句太晚了,转身就把他推回屋子,让他就晚上暂住一下严久深的家?

  更奇怪的是,严久深居然答应了!

  原本还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朋友的池岁,瞬间不怀疑了。

  但是画稿的进度就耽搁了,池岁看着白纸上写的‘不完成学习任务就不可以出去的字’,低声地说:“我有个稿子,最近要交,上去拿一下工具应该没问题吧?”

  严久深低头看时间,还算早,这时候,池岁家里好像是没人的。

  “行吧,为了能更好地督促你学习,陪你上去拿工具。”

  两人上楼,池岁拿出揣在衣兜里的钥匙拧了一下锁开门,眉间有些疑惑的表情。

  门往常都会反锁的,但今天只拧了一圈就开了。

  可门里又没声音,池岁没在意,推开了门。

  严久深靠在门边,垂眼望着楼梯口,像是防备着上来的人:“拿了快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好哦。”池岁往屋子里看了看,安安静静的,完全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他松了口气,畅通无阻地走过又破又小、或者都不能成为客厅的客厅。

  走到熟悉的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拧开了门……

  地上砸落着他熟悉的东西。

  -

  白为年在书房闭目深思,眉间皱成的川字,沟壑不断地加深着。

  好像他遇到了极为严重的烦心事。

  迎城今日飘落了些雨,闷闷热热的,天上的乌重的云层好像要压了下来,反正叫人觉得压抑。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门突然被敲响了,白为年睁开眼,看着门:“门没关。”

  进来的是白舒语,面上带着喜悦的笑容,指了指刚刚挂断的手机:“我刚刚打电话问池岁班主任,池岁最近怎么样,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白为年愣了会儿,想到严久深和他说的,猜了一句:“池岁会来迎城?”

  “你怎么知道!”白舒语显然很兴奋,也没注意到白为年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好像是迎城这边那个什么附中有个面对周边几所学校的艺术节活动,听他们老师说,池岁画画很好,决定让他过来参加呢!”

  “这种事,会通知监护人知道吗?”白为年沉声问道。

  白舒语奇怪地看着白为年:“这种要离开学校出远门的事,学校都会通知家长吧!你以前有个什么比赛,不还特地通知了我的吗?”

  “你说,池岁来这边参加那个什么活动,肯定没住的地方吧,我到时候让他来家里住一晚,应该会来了吧?”

  “我去打个电话。”白为年起身,走了出去。

  产生了变化,所以他没能想起来,日记本的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

  地上碎满了玻璃,大大小小的糖果滚在房间到处都是,旁边还摔着他的藏起来的手机和数位板,线也被扯乱得到处都是。

  心跳落空了瞬息,池岁耳朵仿佛失明,听不见了声音。

  他目光一直落到地上到处都是的糖果上,有的糖果还被踩掉了包装纸,碎成渣被碾得到处都是。

  房间里还有人。

  但他没管,只是蹲下身子,想要去捡糖。

  耳边有风刮过来,扇到脸颊上,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了,好像视野也变了。

  就要拿到手的糖果被掀飞了去,池岁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左脸好像被蹭在了墙上,眼角边有些刺着骨头的疼,应该是破了皮。

  谩骂声早就听了个遍,他们只需要起一个开头,他就能在脑海里学着那些语气给完完整整地背完。

  “翅膀硬了!你以为你住谁家里!吃的谁的东西!藏东藏西,什么都藏着是吧!”

  但今天不想背,想捡糖。

  他难得一次撑着被弄得发昏的头,朝着他们踢了一脚,还使劲地拧了一下他们手臂内里的软肉,让他们疼得一时之间没抓得着他。

  飞快地捡了地上的几颗糖,池岁头也不回地冲着门跑去,一头撞到外面闻声进来的严久深身上。

  严久深手里还拿着没有挂断的手机,白为年那头还在问着到底有没有出什么事。

  “你……”严久深一眼就注意到池岁眼角边上,特别熟悉的伤口,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池岁抓着手里几颗碎掉的糖果,使劲扯着严久深的衣服,眼眶红得彻底,就是没哭。

  但声音发颤:“罩一次,问题不大的,对吧。”

  将哭不哭才让人最心疼。

  严久深把池岁抱过来一点,冷了声音:“罩小朋友这种事,来无数次,都没问题。”

  -

  今晚的朝白路四号格外的安静。

  大家路过二楼的时候,脚步都会放得格外的轻,等走过四楼的时候,又啧啧出声,忍不住唉声叹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呢,你说说这姓池的干的这叫什么事?别说楼下那个小霸王了,就我碰见了我今天也得进去和他过两招!教教他什么才是爹!”

  “听说小池好像画画得挺好的,学校打算让他出去参加活动去,我娃下午放学回来都和我说了嘞!这回来又打又骂的,不想让人孩子出去哇?”

  “这不更不对了!拦娃娃们的路干什么!出去这么大的事,能拦吗!干的这叫什么事!”

  很快楼里又归于安静。

  从楼上跟着严久深回来,池岁一声不吭,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擦了身子洗了脸,换了一身严久深的衣服,手里攥着碎掉的糖果就坐在小沙发上,严久深叫他一声就转过头去,微微笑起来一点,应一声。

  不哭也不闹的。

  注意到严久深走过来了,池岁就抬起头,紧紧地捏着在手心里都要化掉的糖果,心虚地说:“我静静坐一会儿就好了。”

  “应该很快就好,等会儿就能过来写题了。”

  严久深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池岁的额头,无奈地道:“还写什么题啊,走着,深哥带你出去买糖。”

  说着就过去穿外套,顺便扔了件天蓝色的针织外套给池岁:“这件买小了,刚好你能穿。”

  “快点穿好跟过来,带你去夜市上买,那里糖多,一罐子都不够装。”

  背对着等池岁的功夫,他给一直打电话过来的白为年发了条消息。

  -没太大的事,现在带他出去买糖。

  他琢磨不清池岁对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但对比这边,白为年好歹是会为了池岁好的,想了想又发了个信息过去。

  -他画画的手机还有那个什么数位板吗?坏掉了,你看着办吧。

  收到消息的白为年,总算是松了口气,给严久深回了个麻烦了,随手在备忘录上记下了池岁坏掉的东西。

  池岁穿上了外套,松开了攥得发酸的手,手心里的糖果化开了,黏在手心里到处都是。

  他把手藏在身前,往卫生间跑去,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手。

  然后到严久深面前站好。

  严久深放下手机,愣了片刻,想起好久之前,他开玩笑的一句要给几颗糖,小朋友才不哭。

  原来小朋友真的给糖就会跟着走了。

  “要先去买个糖罐子吗?”池岁跟着下了楼,头上被戴了一顶黑色的摩托车头盔,坐上了严久深停在楼下的那辆酷飒的摩托车上,手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儿放。

  严久深翻身而上,戴好头盔,手向后扯过池岁摇摆不定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腰上:“抓紧点啊。”

  说着身子微微下弯,就要发动车:“糖罐子不用担心,卖糖那里全都拿糖罐子装着的呢,等会儿过去直接拿罐子。”

  池岁微微有些怕,攥紧了严久深腰侧的衣服,身子也快要贴到一起,闻言又轻轻地笑起来:“抢了就跑吗?”

  “你要想那也行啊,你跑快点,我付了钱就过来追你。”

  摩托车轰鸣一声,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绛城的夜景可以说是没有,但从这一路的昏暗一直行驶到夜市的灯火通明。

  池岁觉得这是他看过最好看的夜景。

  没有任何的犹豫,到了夜市,就直接问老板把装着糖的两个透明玻璃罐子都给买了,临走的时候不知是谁在庆祝着些什么,天上炸开了烟花。

  特别好看。

  池岁抬头看着,想了想今天想要写进日记本里的东西,决定将不开心的事都不写进今天的日记里。

  今天明明是很快乐的一天。

  -

  早上池岁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而教室里昨天那人已经不在了。

  他像往常一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书,拿出语文书,准备等会早自习的背书。

  严久深昨天说,要是进步五名,就可以把这一个本子画完了。

  但他现在想画两个本子了。

  低头正要捂住耳朵背书,桌子就被敲了一下。

  池岁抬起头,他的桌子边忽然之间站了好多人。

  “那个,昨天你没有听到课,这个是语文的笔记,借给你。”

  “这个是英语的,昨天听写好多人都没过杨三姐可生气了!还好你没在,笔记借你了,下午杨三姐要检查,你抄快点!”

  “这个……”

  “还有这个……”

  池岁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笔记还有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看着周围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天,对不起。”有人开口了,其余人也跟着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王老师还有秦老师昨天已经狠狠地批评过我们了,那些那些其实是练习稿吧?”为首的一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是我们见识短浅,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还,还误会了你。”

  “我们都听王老师说了,说你画得特别好!要是去那个附中举办的什么艺术节,肯定能拿个奖什么回来的!”

  “加油!”那个男生给池岁打了个气,话落又有些别扭地说,“我听王老师说,你们你们画这画有时候还、还需要模特呢,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来……”

  “我不用。”池岁原本愣愣地听着没反应,等到来了句模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我已经有模特了。”

  想了想,他又学着严久深的话,补充了一下:“专属御用的。”

  那男生也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反而笑得更开了:“是高三那个严久深吧!你真的,好厉害!敢画他!我们连话都不敢过去说他,太吓人了。”

  “我听说你还在他练习册上画画呢,真的真的不会被打吗?”

  面无表情的池岁,忽然就想笑了,他看着那男生,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

  “但是,你会。”

  “啊——啊~”突然出现在男生身后的王老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吓得男生一抖,差点整出一首青藏高原来,“王王老师啊,你好吓人。”

  “快要上早自习了,都站池岁这干嘛,都不背书啊?”

  “背背背,这就去背了。”男生一见了老师就怂,嗖地一下跑回了座位上,装模作样地背起了书,余光却偷瞄着池岁那边。

  王老师这才回头看着池岁:“我找你们班主任借了你这早自习时间,跟老师聊会儿天?”

  池岁放下手里的笔记,点了点头:“好。”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聊天什么的,就站在教室外也能聊。但王老师却是带着池岁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楼下走。

  “自己平时也画?”王老师问。

  “画的,网上偶尔会接单子。”池岁老老实实地回答。

  “有人教吗?还是自己琢磨着来的?”又下了一层楼,王老师又问。

  “没人教。”

  王老师点了点头,终于在一楼停下了:“挺好的,老师能问问你为什么要画画吗?”

  “画画,开心。”一楼全是高三的教室,学校为了方便高三的学生吃饭,每年开学的时候就会让高三学生搬到一楼来。

  就在池岁下意识地望向一间教室的时候,身边的王老师又猝不及防地问了下一个问题:“严久深是你的观察对象吧?我看你画他的笔触,比其他的都还要开心。”

  “是这样的,你的画我也大都看过了,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但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学习的习惯吧,人体呢有点点的小问题你可能没注意到。”

  “学校老师都很关心这次艺术节,想让我给你指导指导,我到希望你能画得开心就好。”

  “所以,我想着,你和严久深都认识,下午放学了,你看能不能把他叫来,当你模特,你就画他就行。”

  教室里果不其然没有严久深。

  池岁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闻言沉默了会儿,又抬头看向老师:“可能不行吧,我答应他说,进步前五名才能画他。”

  王老师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拍了拍池岁的肩膀:“这个好这个好!画画也不耽搁学习!”

  说完又低头沉思,琢磨了会儿:“那这样,我给你找个模特,你下午下课了,吃了饭就来我办公室找我。”

  “特殊时期,你晚自习第一节课也暂时归我了。”

  “不过话说在前头啊,跟你们老师打了声招呼,你那个第二节晚自习就必须要去他们高三第一轮复习那里,学习了。”

  “……”池岁忽然就不是很想去了迎城参加那个什么艺术节了。

  但王老师已经走了,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没人来也就上去学习了。

  -

  晚上第一节晚自习,王老师说着给他找模特让他多观察观察,纠正一下他人体透视的小毛病,但最终似乎也没找到,只能王老师亲自上阵。

  池岁坐在高脚凳上搭着腿,不知疲倦地画着一张又一张,快要下课的时候,给王老师看了看画,听取了些意见扭头把画一塞到书包里就想跑。

  “走,我送你过去上课。”王老师毫不留情地喊住了他呢。

  带着一丁点期待的池岁跟着王老师走到高三刷题的阶梯教室,往里忘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严久深果然不会来。

  “进去吧,好好学习!”王老师一拍池岁的肩膀,将人送了进去。

  守晚自习的是秦柯的姐姐秦任吾,都是熟面孔了池岁也不慌,走过去,接了一套高一知识的练习题,朝着阶梯教室的后排缓缓走过去,左右看了看找了个一整排都没人的位置坐下来。

  卷子先放到桌上摊开,然后拿出一支、两支、三支,四五六支笔。

  然后开始看题。

  下笔在草稿纸上先抄个题,好了我们可以抄下一道了。

  不对,这支笔不太好写,换一支笔。

  好了这次可以抄下一道题目了。

  “小同学,你来这儿,秀笔?”池岁一进门就注意到的方程松,偷偷摸摸地从中间排挪到了池岁的前一排,刚扭过头来想要说什么,就见池岁桌上满满当当的笔,忍不住说了句。

  被方程松一句点醒的池岁,慢腾腾地收起了其他的笔,冷静地回复了个:“学习。”

  然后埋头盯着第一道题想要盯出点什么来。

  “深哥待会儿来吗?我这卡大题第二题卡大半天了,微信找他也不回,真是。”方程松卡了题,一时之间也不想做了,拉着池岁要聊天。

  池岁好不容易从题目里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忽然意识到方程松好像是在和他说话,他不确定地问了句:“你和我说话吗?”

  “不然这里还有别的人?深哥最近不都和你在一起吗,你都来这儿坐着了,深哥等会是不是也得来啊?”

  池岁:“我不知道。”

  “?”方程松满头问号,“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知道我这几天听深哥老提你老提你,我都快听不明白你名字了吗?”

  “但是,我真不知道。”池岁表情认真,不似撒谎。

  方程松忽然一拍脑门:“我这破脑子,做题做傻了。深哥有专门学习的地儿呢,从来不来这儿。”

  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去,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给严久深发了个消息。

  -你一个人学习轻松自在,留我跟你的小朋友在教室里望题两悲伤。

  一段时间过去了。

  “题都做了有一会儿了吧?自由答疑时间,有不懂的题,附近同学互相问问,上来问我也行。”秦任吾站起来四处走了走,活动活动坐僵了的身体,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注意到最后一排低着埋头咬笔的池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了过去。

  教室里在她说可以自由答疑的时候,就已经闹了起来,四周声音尤其的大。

  秦任吾走过去,发现池岁零零碎碎跳着写题,看起来好像是写到最后了但前边空了不少,她回头看了眼教室里放松了闲聊着的学生们,心里有了想法。

  她从池岁身边缓慢地走到中间排,轻咳了一声:“做完了没问题的同学、或者做得差不多想放松的同学呢,也可以看看附近周围低年级的小同学们,给他们讲讲题呢,也能帮助你们巩固一下知识,顺便提醒一下自己不要在哪些地方犯错。”

  “晚自习是拿来学习的,坐着闲聊玩可不行啊。”

  话音刚落,手里有空、又有点想玩的学生们迅速将魔爪伸向了附近坐着的低年级小同学身上。

  做题是不想做了,随便讲讲,看他们写还能偷点闲呢。

  一瞬间,池岁无人的左右两边都挤满了人。

  反应慢了半拍,最终只能落个屁股在外边的方程松龇牙咧嘴:“操,你们干什么呢?来这么多人,你们当秦老师瞎的?”

  已经坐到里边的几个女生微微一笑:“做题太累了,我、们、也想休息一会儿啊。”

  “再说讲题这种事,多不适合你啊方程松,别挤了别挤了,我们帮你给小同学讲题了。”谭微轻轻一笑扭过头就要给池岁讲题。

  扭过头来看池岁的秦任吾,看着那一排满满的人再加上一个想要挤进去的方程松,一时之间愣住了。

  “你们后面去这么多人干什么呢?就一个小同学用得着去那么多人?还有方程松你挤什么呢,人都满了还往里挤!”

  方程松咬牙切齿:“老师,我太想讲题了,不讲题我心里难受啊!”

  谭微笑着举手示意:“老师,我们这是轮着来讲题,我前边基础题特别擅长,后边交给她们来!”

  “说白了就是想休息吧?”秦任吾也看得明白,“行行行,随你们,看你们这样子,吓坏别人小同学!”

  “方程松就别干杵着了,回自己位置好好做你的题。”

  方程松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位置,唉声叹气。

  池岁坐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

  谭微:“别怕小学弟,我们不吓人,真给你讲题的!也就是人多了点。”

  “我……”池岁拽着自己的卷子,耳尖微微冒红,“有很多不会。”

  “没事没事,我们人多着呢,主要就是,想一边跟你讲题,一边偷着玩,你这最后一排比较好玩。”谭微拿起池岁的卷子,“来吧我先给你讲几道!”

  前边都是基础题,谭微随口提一两句概念,池岁再去看那些题瞬间就明白了,遇到相似的题,举一反三都不用谭微讲都会了。

  第一面卷子完美解决。

  谭微讲得轻松,夸了夸池岁,和旁边一人换了坐就要玩去了。

  池岁想了想从书包里抓出一把糖放到桌上,低垂着头声音不敢说太大声:“谢谢姐姐们给我讲题,我只有一些糖……”

  谭微愣了一下,拿起一颗糖,瞬间又不换位置坐了回来对着旁边的姐妹轻轻一笑:“不好意思了姐妹们,头一次遇见这么乖的小同学听我讲题,让我再讲一面吧!”

  “谭微你别吃颗糖就耍赖了啊!说好的一人一面!”

  “怎么了!你敢说你们刚刚没有一瞬间想把我扯到一边,自己过来给小同学讲题吗!”谭微太了解她的好姐妹们了,都是千年的小仙女,谁不喜欢被一个小同学,拿着糖说谢谢?

  要是她家弟弟能有这么乖!她天天给她弟弟讲题都没问题!

  谭微身旁坐着的女生,瞬间将谭微拉了过来,然后自己坐到了池岁边上。

  “我想了,我还做了。”见谭微还要伸手过来,她立马往后仰,“别动手别动手啊,本来就到我了!”

  后排正争吵着,阶梯教室的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灌了些风进来。

  池岁正为难着不知所措,忽然有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回头望去——

  严久深喘着轻气,眉眼无悲无喜,只是在看见了桌上的糖和习题的时候,才不知意味地笑了一下:“行啊小朋友,拿我哄你的糖,讨别的姐姐们欢心?”

  已经吃了糖的姐姐们,差点把糖给卡嗓子眼了。

  内心里奔腾过一万只羊驼。

  这居居居然是严久深的糖糖糖吗!?

  不会坏坏坏肚子吧!

  “唔。”池岁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这才第一次这样做就被抓到了,“因为,姐姐们帮我讲题,所以,就感谢,我包里就只有糖了。”

  “讲题?”严久深联想到,自己刷完一套卷子才看到的方程松的消息,瞬间明白了。

  严久深对着坐在池岁旁边的同学们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是要给池岁讲题的,来晚了。”

  “谢谢大家给我小朋友讲题,剩下我来就行了。”

  言下之意,大家可以自行回位置了。

  谭微看看桌上的糖,看看池岁,又瞥眼看了眼严久深。

  行了,大局已定,这波她不敢硬刚。

  于是她一把卷过桌上的糖:“走吧姐妹们,换阵营了!”

  “你你还敢拿糖啊谭微!”

  “有什么不敢?人小同学给的谢礼呢!不收小同学不高兴了怎么办?”

  “可我怎么看,严久深会更不高兴。”重新回到位置上的女生们嘀咕了一会儿,“有没有觉得,小同学和严久深的组合,奇奇怪怪但又……”

  “莫名好磕?”有人接了一句。

  “严久深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学习做卷子什么的,这还是头一次。”谭微咬着糖,“稀奇。”

  严久深撑着椅子,从后边直接翻进座位。

  “深哥,我是没想到,你真来了。”方程松从前排支了个头过来,“你是被我滔滔不绝的消息感动了所以过来给我讲题的吗深哥?”

  “滚,”严久深冷笑着,“把头转过去,别逼我打你。”

  方程松委屈地抹抹鼻子:“我懂了,果然小同学更受欢迎。”

  池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严久深,从书包里抓了一堆的糖出来,放到桌上:“要吃糖吗?”

  严久深并不说话,拿着池岁的做的题翻来翻去的看。

  池岁想了想,撕开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凑近了严久深:“要,吃糖吗?哥哥?”

  严久深手抖了一下,缓缓地将卷子放下来,转头目光幽幽地盯着池岁:“这会儿要叫哥哥了?刚刚听你叫姐姐叫得那么顺口,平时怎么没听你叫几声哥哥?”

  池岁又把糖推过去了点,语气不变,甚至还歪了歪头:“那哥哥吃糖吗?”

  严久深有一种被拿捏住了的感觉,忽然生不下气了,拿过池岁手里的糖果塞进嘴里,咬了几下挑眉:“我给你讲题就一颗?你刚刚给她们那么多呢。”

  池岁又飞快地撕开了几颗糖,看见严久深都吃了,才看着他缓缓地开口,语气兴奋:“那现在可以给我讲题了吗?”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岁岁:我好像掌握了什么秘诀

  深哥:你就现在多叫叫吧,以后,哼。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在2021-06-30 16:08:48~2021-07-01 19: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慎独 8瓶;北葵向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