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电闪雷鸣, 而被闪电映亮的房间里,瘦小的男孩儿被死死的掐住脖子,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弱了下去, 他眼神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张了张嘴, 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眼看着林亦舟就要死在这里, 林十安想要阻止, 可他的手只会从他们身上穿过,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踹开,林建峰大步走了进来。
“雯雯!!”林建峰心一紧,抱住失控的女人, 想要扳开她的手。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女人披头散发,好看的脸上带着仇恨和疯狂, 面目狰狞。
“雯雯, 是我, 是我啊!冷静, 你冷静一点!!”林建峰痛苦的抱住她, 好不容易让她松开掐住男孩儿脖子的手。
刚松开手, 女人又发了狂一般抓住林亦舟, 张嘴用力一咬, 疼的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被咬住的手腕顿时鲜血淋漓,鲜血染上女人的唇。
好像是尝到了血腥味,她愣住了,呆呆的松开他的手,身体一软倒在林建峰怀里。
林建峰着急了, 抱起秦雯就走,他来不及再去查看林亦舟的情况。
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人。
意识涣散的林亦舟不住的咳嗽着,脖颈上已经出现几道勒痕,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滴答着流血,他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神无波无澜,宛如一滩死水。
没有追出去的林十安站在床边看着他,内心酸楚各类情绪一同涌上,让他也分不清,他半蹲着,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手却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被之前场面吓到的系统到了现在才缓过来,弱弱的说道:【宿主,你妈妈有精神病史,受不了情绪刺激。】
林十安眼神微动,头也没回的问道:“病因呢。”
系统又翻了翻远久的资料,答道:【顾氏集团破产第三天,顾夫人跳楼身亡,正巧死在怀孕的秦雯面前,那样血腥的一幕对秦雯造成心理阴影,自那以后夜夜做噩梦,寝食难安,然后你爸爸就……】
它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林十安已经懂了。
真的是巧合吗?不一定吧?
如果顾夫人是为了报复,那么因为亲眼目睹顾夫人跳楼的场面,本就处于孕期的秦雯受不了刺激险些流产,好不容易保住孩子,却心理出了问题。
林建峰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一切,为了弥补,他去领养了身在孤儿院的顾珩回来。
刚回来两天,秦雯的情绪好转很多,平时也对林亦舟极好,但是之后,她时常会情绪失控,像变了个人一样虐待领养回来的林亦舟,可她本人却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而之前几次的情绪失控不算严重,也只是一些皮外伤,林建峰虽然愧疚,但因为秦雯的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这么做,直到这次。
“所以,这就是原因吗……”林十安看着床上的男孩儿突然说道。
可是没人回复他。
半夜家庭医生连忙给夫人做完检查,发现只是力竭昏迷,因为养的好,秦雯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心理上。
松了口气的林建峰又让医生去给林亦舟处理伤口,乍一看到小孩儿身上这么多伤,医生也被吓到了,看了脸色不好的林建峰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处理好林亦舟的伤就走了。
豪门之间的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雨声渐渐平息,闷雷也消停下来,天色转亮,天空被晚上那场大雨涮洗的澄澈,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林建峰匆匆离家去了公司,秦雯也早早醒来,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笑着招呼林亦舟下来吃饭。
林亦舟穿着卫衣,高高竖起的衣领挡住了他的脖子,眉眼依旧被头发遮住,只是在看到秦雯的那一刻,他动作一顿,泛白的嘴唇抿了抿,有些不自然的下楼,只是坐的位置还是离秦雯很远。
不管他心性再怎么早熟,他也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也会疼,也会害怕。
“亦舟今天很冷吗?怎么穿这么厚,等会中午温度挺高,别热着了。”秦雯亲切的询问着,声音温柔极了。
她那双眼眸里蕴着暖意,如春日暖阳,也如夏日清风,但前提是,他没有看到过那双眼眸里曾出现的恨意和疯狂。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胡乱的塞了两口饭。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着,秦雯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她没有任何阴霾的记忆,心情也越来越好,而和她成对比的,却是来到林家后,反而更加瘦小的林亦舟。
一直呆在妈妈身边的林十安就这样看着,看着林亦舟身上的气质越来越像未来的他,阴郁,危险,如同一匹被逼疯的野狼。
直到某天他再次伤痕累累的醒来,支撑着瘦小的身体,一步步的走出房间,眼神看向正准备下楼的秦雯,被头发遮住的眸子里闪动着戾气。
正陪在妈妈身边的林十安眼神余光注意到了他,看着他慢慢靠近,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妈妈身后。
林十安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去拦他。
“林亦舟!你敢!”
可林亦舟听不到他说话,他只是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然后伸手一推。
秦雯被这么一推,脚下踩空,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摔倒前,她死死的护住肚子,最后倒在一楼冰凉的地板上。
“妈妈!!”林十安音量猛然拔高,崩溃的喊着。
看着鲜血浸透妈妈的身体,眼泪夺眶而出,他含怒扭头看向林亦舟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佣人,看到夫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林家全部乱做一团,救护车呼啸离去,到了医院后,抢救室的红色灯光亮起,没过多久,林建峰也赶到了。
林十安靠着墙站在角落,他垂眸看着白色的地板,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是他讨厌的白色。
他一颗心沉入谷底,他知道,妈妈要死了,因为大出血而死,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林十安抬起头,眼神冰冷的看着林亦舟。
没想到会是他。
抢救室门口挤满了人,林家秦家都来了人,林十安在中间还看到了现在只有十二岁的小姨秦兰。
小姑娘穿着公主裙哭着要姐姐,其他的亲戚朋友也都七嘴八舌的干着急,这也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林建峰更烦了,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磕破了手,洁白的墙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雯雯……千万,千万不要有事。”那个遇事从不退缩,凌厉如刀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哭了。
抢救室灯光灭了,身上还沾着血迹的医生走了出来,隔着人群,林十安没有听到医生说了什么,只看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林建峰便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绝望的死寂。
【宿,宿主……】漂浮在半空中的系统陪在林十安身边,此时的它也发现了,宿主的情绪几乎和他爸爸一样,透着无力的绝望。
【不要伤心了宿主,这些都是过去,是改变不了的。】
林十安睫毛动了动,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问道:“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呢,能改变吗?能改变结局吗?”
“爸爸会不会死,小姨会不会死,我,我是不是也会……”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会的宿主,咱们现在有积分了,我们可以改变结局。】
林十安摇了摇头,靠着墙坐在地上,仰着头直视那刺眼的灯光。
“系统,你知道吗?”
“这世上有很多人每天都在想,晚上吃什么,第二天会碰到什么,会不会开心,他们也会想,未来是什么样的,老了以后是什么样的,怎样能活的更开心无忧无虑的活着。”
“可我不一样,我脑袋上就像悬了把剑,不仅是前世还是现在,那把剑一直都在。”
“我想不了太多,想不了未来,我只想活着。”
“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重来一世,他极力于改变,让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努力活下去,用尽所有办法,拼尽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说完这些,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他也没想过让系统陪他谈人生谈未来,他只是想找个人宣泄,哪怕系统不是人。
【宿主,你这是要?】系统看着刚刚还沉浸在伤心中的宿主进了抢救室,而此时,林建峰林亦舟,还有秦兰都在。
秦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林建峰也没好到哪去,跪在床边,下唇被他咬出血来,他握着秦雯的手,强忍着眼泪看着她。
医生说,让他们来见病人最后一面。
秦雯脸色惨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他们,眼神落在林亦舟身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她想起了所有的记忆。
感受到她的注视,林亦舟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他知道秦雯摔下去前看到了他,他以为秦雯会说出来,猛地抬头看着她,却对上她愧疚的眼神。
林亦舟愣住了,然后他就看着秦雯移开视线,并没有要指认他的意思。
“阿,阿峰……宝宝,宝宝呢……”秦雯断断续续的问道。
林建峰看了一眼保温箱里的孩子,哽咽道:“宝宝在,是,是个男孩儿,和你一样漂亮,雯雯,你要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好不好……”
秦雯笑了笑,“抱歉……”
“宝宝,就叫十安吧……十方之地,皆得平,平安……”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呼吸停止。
她在众人的悲痛中离世,灵魂脱离躯壳飘离出来,她不舍的看了看丈夫,家人,最后,她看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如同天使一般朝她笑着,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仿佛隔了数万年,最后,少年如愿抱住了她。
“妈妈……”
秦雯听到那声呼唤的一瞬间,眼泪流了下来,明明没有见到过他,但是她就是知道了少年的身份。
于是,她回抱住少年。
“安安,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