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课间的时候, 简宁再一次来到八班门口。
单云澈正在位子上和贺清回一起讨论题目，突然听见靠近教室门口的同学叫了他一声，“大神, 那个, 学姐找你。”
被打断的贺清回脸一下子拉下来。
他就是很吃醋。
没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单云澈顿了顿, 从位子上下来，绕到讲台另一边。
贺清回以为他这是要出去了, 愤愤地将笔往桌子上一摔。
没想到单云澈拐了一个小弯, 直接将贺清回从座位上拉起来。
“喂！你干什么……”
他拽着贺清回一起来到简宁面前。
简宁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
如果贺清回没记错的话, 上次她在门口给单云澈的也是这个样式的袋子？
“这里面呢, 就是我整理的最后一份资料了。关于化竞省赛的所有信息我都给你啦, 如果你平时不忙的话就可以着手准备起来了。
“虽然我知道学弟很厉害，但是毕竟省赛面向的是全省的选手，会比市赛难度要明显上一个层次的。
“当然啦, 我能看出你的天赋远远在我之上，所以说……你肯定没问题的！”
贺清回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袋子里的……是化学竞赛的资料？
他一直以为……是什么礼品, 还是定情信物的呢。
也就是说，他们这段时间只是在进行化学竞赛省赛的学术探讨？
在操场旁的树荫下、在顾燕红的办公室、在班级门口、在食堂……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的, 害他白担心一场。
又是发酒疯又是……的。
单云澈对她点点头，接过袋子, “谢谢。”
简宁跟他说完，歪了歪头看他身后的贺清回, 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哎, 你是贺清回吧？你好呀。”
贺清回看学姐那么友好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股愧疚感，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丝弧度, “呃，学姐你好。”
等等，学姐是怎么认识他的？
简宁继续说：“哈哈，和单学弟经常聊起你。”
贺清回：“哈？聊起我？”
简宁：“其实吧……我有加入‘撤回’CP粉丝团啦哈哈哈~实在有点丢人我就不多说了~”
什么鬼。
表白墙上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能传到高三去？
贺清回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细心的简宁早就发现他们俩的手一直牵着没有放开。
于是她笑得更灿烂了，“哈哈哈，其实我马上就要去机场了，不和你们多聊啦。”
贺清回看了眼单云澈，又看了眼简宁，“机场？学姐要走了吗？”
“对呀。下次回四中可能……很久很久以后了。但是明年单学弟的省赛我是一定会看的，”简宁向前走了一步，对单云澈说：“真心的希望明年你可以取得满意的成绩，然后……有机会在北京看到你。”
她紧接着看着贺清回，“贺清回，你也是哦。”
“我？”
“嗯……如果你们俩能去一个学校就更好了哈哈哈，不说了，我走啦！拜拜！加油啊！”
学姐人真的很好。
贺清回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和……单云澈一个学校吗。
可是贺清回始终觉得自己的水平不可能赶上他。
如果真的不能跟他去一座城市，一所学校……
恐怕自己会疯掉吧。
单云澈转过身来揉他的刘海，“现在知道了吗。”
要不是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这么多，贺清回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他。
单云澈拉他出来的意思，就是想完全打消他的猜忌。
让贺清回知道，他是自己的唯一。
绝对不会对他有秘密。
“……好吧，是我错了。”
*
因为单云澈生日的时候，贺清回没有送给他什么实质性的礼物，一直想着把礼物补给他，却又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送他个手链吧。
毕竟他的手修长白皙又禁欲，这么好看的手没有装饰品总觉得缺点什么。
单云澈喜欢简约的风格。
贺清回在淞芜街的饰品店挑了好久，才找到一款气质和十分他相搭的。
可是一看价格……
有点贵。
贺清回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买下来。
其它都可以节省，对男朋友怎么可以吝啬。
在甜兔打工赚的钱去掉补课的学费，剩下的全部用来买了这条手链。
这还不算完，他跑去附近的刻字店，在手链内侧刻了个浅浅的“回”字。
一进教室，发现单云澈正在转头给后面的同学讲题，左手臂放在那位同学的桌子上。
都快要和那位同学的手碰到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检点。
贺清回把礼物盒拆开往垃圾桶里一扔，将手链拿出来，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开始帮他戴。
“在这里把公式带进……”
单云澈突然被他打断，侧过头俯视贺清回。
后面的同学也弄得停下来看他。
贺清回很认真地在帮他弄。
两个大眼一眨一眨的。
动作略显笨拙。
后面同学这一看，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很识相地把练习册拿回来，尴尬地笑笑，“呃……谢谢大神，大致思路我有了，我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好了。”
“呼——”
贺清回站起来，拍了拍蹲麻的大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终于弄好啦。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没有太大出入。
很……适合他。
单云澈盯着这条手链，问贺清回：“这是什么。”
“给男朋友补的生日礼物。”
手腕转了转，看见了内侧刻着的“回”字。
单云澈继续看着它没有说话。
贺清回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他心想大哥你倒是给我点反应啊。
难道他不喜欢？
那这也太尴尬了。
“贺清回。”
“啊……”
“转过去。”
“哈？”
“背对着我。”
贺清回愣了愣，转过身。
什么嘛。
单云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从后面给贺清回戴上。
吊坠是一块很漂亮的彩石。
因为贺清回喜欢花里胡哨的图案，于是他好不容易才挑到这款色彩丰富而不夸张的吊坠。
彩石贴着胸前的皮肤，凉凉的。
贺清回低下头，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彩石的正中央隐约刻着一个“澈”字。
系好后，贺清回慢慢转了回来，“这是……什么？”
单云澈手肘撑着桌子，好好将他打量一番。
特别好看。
“给男朋友补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两人竟然想一块儿去了。
看着对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一节是数学课。
钟敏踩着高跟鞋进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打开教科书。
“同学们，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我们期末全市统考了。前面几次大考呢，考过就考过了，成绩和排名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但是全市统考的排名非常重要，不管是对你们，还是对学校。所以每个人都必须给我认真做好期末冲刺的准备。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们不仅会给出本校的年级排名，还会把每位同学再全市的排名公示给大家。
“本次全市排名会成为很多高校综合评价的参考依据。所以不要以为你们到高三再努力也可以，也不要觉得高三离你还很远。这么一年可是一晃就过去了，不要到总复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跟别人差了一大截。
“虽然从现在到期末考剩下的时间不多，但是冲刺复习完全不晚。
“好了，话不多说，下面我讲新课的节奏会比较快，为了给大家多留一些复习和答疑的时间，请大家务必跟上。来，把书打开到……”
贺清回看着课本陷入了沉思。
期末考真的没剩多少时间了。
这次的排名会和博英的学生一起排。
以他现在的水平，如果和那么多强者在一起排名的话……
又有多少胜算呢。
单云澈看他在发呆，已经把他的担心猜出了八/九分。
于是握住他的一只手，“有我在。”
差点忘了。
他男朋友可是博英的最强者，市赛吊打李子洋的巨佬。
为了帮贺清回做好全面的期末冲刺，每天下晚自习回宿舍后，单云澈都会加班加点陪他一起多刷一套题。
贺清回每刷完一套，他就会拿过来对其做出全面的分析。
错因剖析，方法优化，效率提升。
晚上，贺清回困得要死要活的，好不容易硬撑着把当天最后一套题刷完了递给他，在书桌上趴下来。
好困，好累。
两个人的书桌是面对面的。
贺清回趴着看单云澈的脸。
他在很认真地给自己的错题做批注。
睫毛颤颤的，翘翘的。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他好像也丝毫没有困意的样子。
男朋友好厉害啊。
整天给他当私人家教自己也完全不会受影响。
真的能……和他考进一所学校吗？
“阿澈哥哥。”
单云澈的笔顿时停住了。
抬头看着眼睛都要快睁不开的贺清回。
“怎么。”
“你过来坐呗。”
单云澈本来想把手里这道题的批注写完再过去。
但是贺清回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单云澈二话没说，拿着练习册在他身边坐下，准备从头开始讲起。
贺清回凑得近些。
男朋友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
在这么困的状态下，这简直就是迷魂香。
单云澈已经按照计划的进度讲到第六道错题了，才突然感觉肩头一沉。
他微微低下头。
贺清回闭着眼，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呼吸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贺清回。”
单云澈尝试轻声叫他。
没有反应。
单云澈知道他很累。
他希望贺清回能坚持到最后。
他也一定会一直陪他到最后。
在工地搬砖惨死不应该是他的结局。
贺清回，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累了就让他歇一会儿。
单云澈把习题册放下来，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轻轻把贺清回放在床上。
被子为他掖好，凌乱的刘海拨到一边。
贺清回侧了侧身，用脸颊蹭蹭枕头。
很快进入了梦乡。
单云澈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耳畔响起了稚嫩的童声。
“小胖，你不能这样知道吗，怎么能做倒数第一呢？你得好好学习。”
“不仅得好好学习，你还要锻炼身体，长得高高的！这样那些讨厌的人才不会欺负你。”
“你放心，从今以后有我保护你。如果他们再来烦你，你就大声喊我的名字！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小胖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干嘛不开心啊？走，跟哥哥去玩。”
单云澈笑了笑。
一滴泪滑落下来。
他没有过朋友。
他的家境让他天生与别人隔离。
也没有人主动和他接近。
小时候的他就算在学校被人欺负也没想过反抗。
甚至觉得，被人欺负，死掉，好像也没什么。
好好学习又如何。
他还是一个人。
一副躯壳。
贺清回，是刺穿这躯壳的一缕阳光。
这缕阳光支撑他用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换成另一个人。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印了十年。
十年里，他从来没有放弃打听贺清回的消息。
当他终于带着最好的自己准备去见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堕入无底深渊。
再见，却成了永别。
画面瞬间切到医院的抢救室。
他体内的血液不断地被抽走，输进贺清回的体内。
“不许死。
听见没有。
贺清回。
不许死。”
他没能做到。
一切，终究还是重来了。
在转学之前，单云澈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他在赌。
最坏最坏的打算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算那样也没有关系。
大不了。
再陪他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