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打开屏障, 让我师兄进来!”何恬恬心急如焚,第一个打破沉默。
顾珮鸢回神,看着对方轻鸿纠缠不休的风知章, 咬了咬牙,说:“不行。”
“你想害死师兄吗?!”何恬恬瞪大眼,一把抓住顾珮鸢的手腕,“留他一个人在外边面对这么多人,你好狠的心。”
结界外, 被打得显出原型的风知章早已进入暴怒状态,死缠着方轻鸿不让其脱身。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青年受境界所限, 用尽方法也不能摆脱暴走的大乘王者,只能在祭坛屏障外打转。
顾珮鸢抱琴垂目:“现在打开,风知章也趁势跟进来。而且那边峰顶的合欢宗长老,也正把矛头对准这里, 再过不久,攻杀合击的秘术打过来。除非方师弟能甩开风知章,在秘术完成前……”
“你说的不都是废话!”
何恬恬怒而打断她, 瓜子小脸涨得通红, 眼里尽是燃烧的怒火:“你都晋升大乘了, 打得过风知章吗?你都打不过,凭什么觉得我师兄一个分神, 能在外面一群人的围攻下活命?”
与秀美脱俗的脸蛋截然相反,何恬恬的脾气可要火爆许多,说话时咄咄逼人的态势,也并未因自己在面对一位大乘,而有分毫改变。
可话糙理不糙, 要方轻鸿现在能轻松制伏风知章,还需要她们着急上火的援助吗?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局面。
而他们既然组成了同盟,就要有为共同利益努力的觉悟。
何恬恬想,做大事都会有危险,何况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上修界。作为伙伴、同道,不就是要在危机关头互相帮助,互相解围的吗?
先前师兄这么做了,她自然也要向师兄看齐。
顾珮鸢依旧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从她的脸上,也能看出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斗争。
没有办法,她已经保持着这样的生活方式,生存了上千年,权衡利弊是刻进她本能里的行为。
“滚开!”
何恬恬按捺不住,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推开:“枉我师兄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难道他刚刚没有照顾过你吗?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别人的真心。”
顾珮鸢呼吸一窒,心口刺痛。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止她:“以你的修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何况现在,我们想办法打开神庙的通道才是正经,万一方师弟遇险……”
“那我也愿意相信他。”何恬恬一发剑气射在了屏障上。
“天无绝人之路,师兄……师兄要真是天命之人,肯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屏障纹丝不动,将她的攻击尽数吸收。
之后,无论何恬恬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祭坛屏障分毫。她握紧拳头,咬牙道:“但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也要有人给他创造一线生机啊。”
犹如晨钟暮鼓,敲击着人的心扉,迷局中的人醍醐灌顶。
何恬恬蓦然回首,喊道:“还不快打开屏障!”
……
……
顾珮鸢低笑了声:“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小鬼。”
就在刚刚,伏羲琴内的器灵传来一阵跳跃的灵识波动。这阵波动自动像在附和何恬恬的一番豪言壮语,竟绕过顾珮鸢,自动开始与祭坛交流。
“算了,看在你师兄的面上。”她自顾自的说完,主动向器灵输送灵力。
何恬恬早就听不到了。
屏障散去的刹那,她看到方轻鸿背后,朝他激射而去的数件法器。而此时,方轻鸿正被风知章缠得无暇分身,眼见就要被近身,何恬恬脱口疾呼:“师兄小心!”
紧接着双手想也不想,连连结印,凝聚出数十道剑气,组成剑阵绕过方轻鸿,将偷袭的法器统统击落。
何恬恬自身,也因为耗损过巨而嘴唇发白。
那边厢,风知章见状抬起左手,像抓摄什么般五指内扣,何恬恬的身体当即就失去了控制。风雨飘摇似的晃了下,便朝风知章倒飞过来。
方轻鸿瞳孔收缩:“苗苗!”
眼见师妹为救自己而落入虎口,青年直接暴起。天地间似有一道光落下,灌注在他身上,那一刻,青年浑身好似发着光。
回雪剑在手,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在金色的阳光下构筑成一道奇景。
光芒倏地大盛,刺得风知章在片刻内,五感全失。
那道光化作新月的银弧,当空落下,将风知章的左手斩落!
飞溅的血雨中,方轻鸿一闪即逝,长臂伸展,勾住了倒飞而来的何恬恬。两人踩着飞剑冲向祭坛,青年揽着她拍拍脑袋:“苗苗长大了,都知道要保护师兄了。”
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眼神,何恬恬的眼眶瞬间红了。
“你已经……你已经差点死过一次,我不想再看你死了,阿兄已经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诉说之所以这么拼命的原因。
可怜的小姑娘吓得鼻头都红红的,强忍着才没当这么多人面哇哇大哭。
方轻鸿拍脑袋的手一顿,改为轻柔地抚摸:“不会的,不要怕。师兄死不了,还要看苗苗日后寻着道侣,生个孩子,拥有更多的亲人。”
立在祭坛边的顾珮鸢渐渐收了笑。她怔怔看着一到师兄身边,就表现得像个孩子的何恬恬。
真好啊,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想要表达,就去表达;想做什么,就无所顾忌的行动。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想要保护你吧?
眼睁睁看着两人跳上祭坛,顾珮鸢又想,自己就不一样了,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自己的命、利益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只要含有不确定的因素,她都会做出以维护自己为第一优先的选择。
人生没有为她托底的对象,她不想赌,也赌不起。
“怎么,羡慕?”忽然,身后有道声音幽幽响起。
顾珮鸢顿时僵住了。
“风祖!”几乎在同时,方轻鸿的声音传来,而她也和风知章开始过招。
顾珮鸢擅长远程攻击、操控人心,近战的缺陷虽在境界弥补下,几乎看不出来,但要是面对高于自己的存在,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幸而有伏羲琴傍身,风知章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她。
祭坛外,不少合欢宗门人正朝这边围拢而来。
方轻鸿见状,忙道:“先将他们拦出去,他一个总好过一群!”
顾珮鸢自然知道,可她疲于应对风知章,根本抽不开身。方轻鸿转头看向何恬恬,何恬恬低着头不说话。
方轻鸿:“苗苗。”
片刻后,何恬恬挤出一句:“我知道,大局为重。”
方轻鸿嗯了声,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消失在原地。
那厢,得到支援的顾珮鸢终于能腾出手来,勾连此地灵力。
但下一秒她就发现,原本已被自己做得娴熟无比的事情,竟然卡在了半路,祭坛屏障迟迟无法合拢。
作为掌控着护山大阵,乃至整片密林的主宰者,风知章的一缕神识在和顾珮鸢争夺此地的归属权。
同时,已经有修为高的太上长老,从顶部未合上的洞口进来。方轻鸿不得不将一个化身堵在那里,应付这些人的攻击。
“你以为,你们还能顺风顺水的走下去吗?”风知章目光阴狠地盯着昔日徒弟:“孤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用和顾珮鸢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做着截然不同的事情,让人看得说不出的怪异。
还有种寒毛直竖的恐怖感。
从一开始,风知章的目标就是女娲神庙。
他深恨方轻鸿独得天道爱宠,但也知道想要进入被封印的神庙,唯一的机会,可能就在青年身上。
“呵。”顾珮鸢扯了扯嘴角,主动反击:“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事情真会如你所愿的发展吗?”
风知章长眉一挑:“哦?”
顾珮鸢意有所指:“我辈求道人,最是讲究因果,也知道因果必将在未来的某日应验。上代宗主得位,真的正吗?”
风知章脸色丕变,一掌扇了过来:“闭嘴,逆徒!”
顾珮鸢:“你如此反应,可就坐实了我的猜测——昔年秦蓉师叔祖所谓的背离宗门,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她亡命天涯的背后,真没有你们师徒二人的推波助澜?”
“毕竟只要自己的师尊能继任宗主,那么千年后,大位唾手可得吧。”
眼见风知章脸色越来越难看,顾珮鸢操琴的手指愈发灵活。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声调咬字,都暗合韵律。
“你就不怕最后落得个机关算尽,一无所获的下场?”
“你懂什么,就是那贱妇,杀了你师祖!”风知章怒喝一句,他的师尊就死在秦蓉手里,此仇不共戴天。
他的呼吸渐渐紊乱,神魂激荡不安:“这贱妇死了还阴魂不散,不但谋害师尊,更将师尊的魂招了过去,永生永世囚禁在魂灯内,受神魂焚煅之苦。此等心肠歹毒之人,有何颜面再提因果!”
“哦?”方轻鸿寻隙,一道剑气直逼风知章眉心:“有果必有因,你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风知章到底是大乘王者,阅历丰富,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顾珮鸢企图用这点雕虫小技,来迷惑他心智,从而灵台失守。
而当他开始抵御琴音时,顾珮鸢传音给方轻鸿:先别管我了,去找女娲神庙,我们这就你最有希望。
方轻鸿一愣,当即回:要怎么找啊?!
他第一次来,站这儿根本不知道该干嘛,还不给半点线索。
眼见风知章就要从琴音的牢笼里挣脱出来,顾珮鸢语气越来越急促:去青铜鼎,我当初就是跪在它面前完成仪式的,其他你看着办。
方轻鸿:……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留下两道化身辅佐顾珮鸢,方轻鸿撤离战场,转而奔向祭坛正中央的方鼎。
起初他比较谨慎,杵在边上不敢碰,后来就直接上手了,扒在方鼎上东摸摸西摸摸,什么事都没发生。
方轻鸿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灰尘和铜锈。
……这真的是用来祭祀天生神的圣器,而不是凡间哪座皇宫里的普通青铜鼎?
脑内急速运转,思索着该如何打开通道。
太初剑?
可不在他身边啊!
九字真言?
阴阳合欢宗又不是没有,之前也没见谁成功了,秦蓉拿着两字真言照样被挡在门外。
啊——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方轻鸿一鼓作气,割开手腕,血液滴滴答答地落进青铜鼎。
一滴。
两滴。
三滴。
依旧毫无动静。
方轻鸿蹲在鼎上,不禁傻了眼,怎怎怎么连道胎精血也没用啊!
女娲上神要求也太高了吧??
现在要怎么办啊!